“没有人往那方面想。好啦好啦,夫人,别浪费时间了,穿上你的男装走吧。这张通行证半小时内有效,我知道半小时不长,但在这半小时之后,就是整整一生。你年轻,生活的道路还很长。愿上帝保佑你生活幸福!”
克莱尔抓住勒内的手,把勒内拉到她跟前,像亲父亲一样,在勒内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走吧走吧!”勒内推开克莱尔说,“快走,有爱心的人没有耐心。”
勒内看着克莱尔进了另一间房门。篷佩在那儿等着帮克莱尔换衣服。
“咳!谁知道会怎样呢?”他小声自语。
22
人群的叫嚣骚乱没有逃过卡诺尔的眼睛。通过铁窗,卡诺尔看到人群骚乱的场景。这与全城沸腾的场景相同。“哼!”他说,“死是个不幸的意外事故,里雄的死……可怜的里雄!他是个英雄好汉。里雄的死会使监狱方面加强对我们的监管,不会再象以前那样放我们出去逛街了。如果不喜欢监狱的小教堂,约会没有了,结婚就更没有希望。她会喜欢监狱的小教堂的,在哪个教堂举行婚礼还不是照样结婚。毕竟这不是个好兆头。今天没有得到消息,明天为什么也得不到呢?”卡诺尔靠近窗户,俯身往外看。
“戒备真严!”卡诺尔嘀咕,“两个哨兵呢!看来我要在这儿呆上一周,说不定两周,一直呆到有新情况发生。目前正是多事之秋,又加上波尔多人头脑简单,在这段时间里,我的日子不会好过。可怜的克莱尔!她可能失望,我被捕了,她是知道的。啊!对呀!她知道我被捕了,这不是我的错。哎!这伙人去什么鬼地方?好象往广场那边走!这时没有阅兵活动和公判大会,他们怎么都往同一个方向去呢?他们好象真的知道我在这儿,象关进铁栅里的一只熊……”
卡诺尔双臂交于胸前,在牢房里来回踱步。监狱的大墙使他暂时对平时很少关心的哲学思想产生了兴趣。
“打仗真傻!”他低声说,“就拿这可怜的里雄来说,差不多在一个月前,我和他还一起吃过晚饭,说死就死了。不怕死的人会死在自己人的枪炮之下。我险些走了这条路,多亏子爵夫人把我给包围了,要不也完了。这场女人战争是场可怕的战争。至少朋友之死与我毫不相干。谢天谢地,我没有拔剑砍杀我的兄弟,这使我感到很欣慰。嘿,这又是我那可爱的女朋友的功劳。仔细想来,我在不少事情上受恩于她。”
一个军官这时走进牢房,打断了卡诺尔的内心独白。“先生,想吃晚饭吗?”他问卡诺尔,“想吃,你就吭声,你想吃啥.监狱长就派人给你做啥。”
“好好好!”卡诺尔说,“看来他们至少打算在我坐牢期间不会亏待我。我看到亲王夫人板着脸,她手下的人像凶神恶煞,我曾担心我会受罪……”
“你还没有说你想吃的是啥呢,”军官鞠了个躬又问。“对了,请原谅,你的话问得太客气,所以引起了我的某些感想……言归正传,先生,晚饭我是要吃的,因为我很饿,但我一般不暴食暴饮,战士们吃啥我吃啥。”
“现在,”军官边往卡诺尔跟前走,边关切地问,“你在城里有事要办么?……你没有亲朋好友?你说你当过兵,我也是吃这碗的,你就把我当战友吧。”
卡诺尔惊讶地看着那个军官。
“先生,”卡诺生说,“我在城里没有什么事可办。不,我在城里没有熟人,即便是有,我不能说出他们的姓名。至于把你当战友,我对你的说法表示感谢。一言为定,先生,我以后需要什么东西,我会找你的。”
这次是那个军官惊讶地看着卡诺尔。
“好的,先生。”他说,“你的饭马上就好。”说完扬长而去。军官走后没有多久,两个战士就端着晚饭进来了。饭菜比卡诺尔想象的要好。卡诺尔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两个战士也惊讶地看着卡诺尔。卡诺尔认为他们的惊讶是馋他的饭菜,尤其是垂涎他那瓶居耶纳醇酒。
“二位朋友,”卡诺尔说,“要两只酒杯来。”
一个战士笑呵呵地出去要来两只酒杯。
卡诺尔斟满两杯,又在自己的杯子添了点,举起杯子说:“祝你们健康,朋友们!”
两个战士举起酒杯,大大方方地与卡诺尔碰了杯,一饮而尽,没有给卡诺尔祝酒。
“他们不懂礼教。”卡诺尔有点不高兴,“但他们酒量不错,人不能样样占全。”
杯碰了,卡诺尔接着吃他的晚饭,一口气吃得干干净净。饭一吃完,卡诺尔就站了起来,两名战士立即撤走餐桌。
军官进来了。
“哎呀,先生,”卡诺尔对军官说,“晚饭很好,你真应该和我一起吃。”
“我没有这个口福,先生。我也吃过了,才一会儿……我又来……”
“来陪我么?”卡诺尔问。“如果是的话,请接受我的称赞,你人真好,先生。”
“不是来陪你的,先生,我的差事不那么美,我来通知你,本监狱里没有牧师,小教堂的主持是个天主教神甫,我知道你是新教徒,信仰上的差别也许使你感到不便……”
“先生,我感到不便?干什么不便?”卡诺尔天真地问。
“做……”军官闪烁其辞,“给你做祈祷。”
“给我做祈祷!……好吧!”卡诺尔笑着说,“我明天会想着做祈祷的……我只在早上做祈祷。”
军官看了卡诺尔一眼,惊愕之情渐渐变成了深切的怜悯。军官敬了个礼出去走了。
“哼!”卡诺尔说:“这世界乱套了!自里雄死了以后,我遇到的人不是傻,就是疯……难道我以后见不到神经正常点的人……”
他的话还有说完,牢门又开了。卡诺尔还没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就有个人一头扑到他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眼泪洒了他一脸。
“走开!”卡诺尔边挣脱边叫骂,“又是个神经病,我是在坐班房!”
卡诺尔摆手往后退,不小心把那人的帽子打落在地,康贝夫人的金色秀发刷拉散披在肩上。
“是你!”卡诺尔连忙跑过去搂住康贝夫人,“你!啊!真不好意思,我没有认出是你。说实话,我料到你会来……”
“嘘!”康贝夫人捡起帽子,戴在头上,说,“别出声!万一让人知道是我来了,我的幸福会再次被夺走……我总算获准与你见面了……啊!我的天!我的天哪!我太高兴了!”克莱尔说着说着激动地哭泣起来。
“又一次!”卡诺尔说,“你说是又一次获准来看我?那你咋流着泪说这话……对了!莫不是你再见不到我了?”卡诺尔笑着说。
“咳!你别笑!我的朋友。”克莱尔说,“你高兴我难受……别笑,我求求你!我费了不少周折来看你……要是你知道……我差点儿来不了!……要是没有勒内这个大好人……说说你吧,可怜的朋友。我的天,你怎么……我见到的是你么?我还能把你紧紧搂住吗?……”
“没有错,就是我!”卡诺尔笑呵呵地说。
“哼!你算了吧!”克莱尔说,“你别装乐,没有用……我全知道了……他们不知道我爱你,他们瞒着我……”
“你到底知道什么?”卡诺尔说。
“难道,”子爵夫人又说,“难道你不是在等我?你不是对我的沉默不满意?你不是在责怪我?”
“我!苦恼,不高兴,有可能!可我没有责怪你……’,我知道你疏远我是出于无奈,这我能理解。我感到最痛苦的是咱们的婚礼没能如期举行,推后了一周,二周,也许……”克莱尔也用那军官不久前看卡诺尔的惊愕眼神看着长诺尔。
“什么!”克莱尔一惊,“你真的不害怕?”
“我害怕!”卡诺尔说,“害怕什么?……除非,”卡诺尔笑着说.“我有什么不测。”
“啊!可怜的人!”克莱尔大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怕无意中说出事实真相对他打击太残酷,她竭力把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卡诺尔严肃地说,“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不是吗?我是个男子汉,你说,克莱尔,你说吧。”
“里雄死了,你知道吗?”克莱尔说。
“知道。”卡诺尔说:“我知道他死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不知道,但我料到……他死在韦尔斯哨所,是不是?”
克莱尔沉默片刻,怀着沉重的心情告诉他。
“他在利布恩广场上被绞死了。”
卡诺尔闻言往后退了一步。
“绞死的!”卡诺尔大声说,“里雄是个战士!”
卡诺尔突然脸色刷白,颤抖的手放在额头上。
“我现在全明白了,”他说,“我明白我为何被抓,我明白他们审讯我的目的,我明白那军官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明白战士们为何沉默,我明白你为什么四处活动,我明白你见到我为什么伤心,我明白这群人,这喊声,这骚动……里雄被杀了!……他们要拿我去报里雄的仇!”
“不会的,宝贝!不会的,我可怜的心肝!”克莱尔眉开眼笑,抓住卡诺尔的两只手,看着卡诺尔的眼睛,大声说,“他们要杀的不是你,亲爱的俘虏!但你说得对,你是被杀对象;对,你被判为极刑,是要死的;是的,你险些去见了死神,我英俊的未婚夫!……你放心,你可以谈幸福论未来,是要把终生献给你的她,因为她救了你的命!……你乐吧,但得小声乐,否则会把你不幸的狱友吵醒,不幸将降临到他的头上,他要替你去死。”
“啊!你住嘴,你住嘴!亲爱的朋友!你吓死我了!”这一惊非同小可,虽然克莱尔赤情一片,但卡诺尔还是没有从沉重的打击中缓过劲来。”我,我那么从容,那么自信,那么乐天知命,我会有死的危险!什么时候?几时几分?……天哪!在快要当你丈夫的时候死去!……啊,我看这是双份虐杀!”
“他们说是报复,”克莱尔说。
“对对……他们说得没有错,的确是报复。”
“你看你悲观失望,胡思乱想。”
“什么!”卡诺尔大声说,“我担心的不是死,但死亡使你失……”
“你要是死了,亲爱的,我也不想活了……好了,不叫你伤心.和我一起高兴吧……咳,今天夜里,也许一小时以后……你就要出狱了……哎,我到时候来接你呢,还是在外头等你……我们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啊!说走就走,我可不想等。这该死的城市叫我心惊肉跳……我今天把你救了,说不定明天又有什么意外把你从我手中抢走!”
“哎!”卡诺尔说,“亲爱的克莱尔,你知道,你一下子给我的幸福太多了……啊,是真的,太多太多的幸福!我都要幸福死了……”
“什么呀!”克莱尔说,“找回你无忧无虑的生活……恢复你往日的欢乐……”
“那你自己……恢复你的欢乐。”
“唉,我是在笑呀!”
“这不是叹气声吗?”
“朋友,这种哀叹送给为我们的欢乐付出生命代价的不幸者。”
“对对……你说得对……哎,你为什么不即刻就带我走呢?……好的,我的好天使,张开你的翅膀把我驮走!”
“别急嘛,我的好丈夫!……明天,我带你去……什么地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