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幺爷把眉毛一横,说:“你狗日的别有情绪!我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本来老子是不想跟你说关键的东西的,现在我就告诉你。你知道现在的那个公社书记是咋样子起家的?是靠造反、靠打砸抢起家的!你去告诉他这个事情?他懂个屁!说不定不光把你我都抓起来弄进学习班吊鸭儿浮水,还会带人来乱整。万一再整出更大的事情咋整?到最后还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倒霉!老祖宗的东西,说邪乎它就邪乎,说玄乎也玄乎,他们要是不乱搞,会出这种古怪的事情?啥事你都得好好动动脑筋。不是我说你,子恒,不要以为你当过几年兵,你要跟着幺爷学的东西还多得很!不是老子在你面前飙高尿,倚老卖老!”
张子恒还真是无话可说了。
张幺爷这时又说:“你现在就在这儿把庹师的衣裤烤干,一会儿我和庹师去老林子找子坤。我先把小白送回我家去,马上就回来。”
说完张幺爷就对白晓杨说:“小白,我先送你回去吧,一会儿幺婆婆在家里等得急了。”
白晓杨放下手里的棉袄,跟着张幺爷走出了享堂的大门。
张子恒看着白晓杨的背影,神情居然有点呆滞了……
一个愣小子问张子恒:“四爸,咋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张子恒回过神,瞪了那个愣小子一眼,没说话,径自走到庹师的身边。
庹师躺在稻草堆里,好像很享受,丑陋的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美意。
进来的三个愣小子见睁着阴阳眼的庹师,嘴巴张得下颌骨都快脱臼了。
“四爸,他怎么就活过来了呢?不是说死硬了吗?”一个愣小子说。
第二十五章 闪电出手(2)
张子恒环顾了一下享堂的四周,说:“你问我我问谁?老子现在还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这一连串的事情,把老子都搞得脑子发晕了。千古奇闻啊!”
一个愣小子说:“那条蟒蛇还会出来吃人吗?”
张子恒说:“谁知道?幺爷又这不准那不准的。他怎么做事一下子就变得那么鬼祟了?”
说着张子恒已经拿起庹师的棉袄对着火堆烤起来。
另外三个愣小子也各拿了一件庹师的衣裤围在火堆的周围。
张幺爷的话在这些小字辈当中还真的很管事。
一个愣小子问:“四爸,一会儿你还去老林子找张子坤不?”
张子恒说:“咋不去,让幺爷一个人去你放心?”
愣小子说:“四爸,一会儿你千万不要叫我去。我真的怕得很!”
张子恒一咬牙说:“你越怕老子越要叫你去!你底下夹卵蛋没有?”
愣小子的脸一下子就青了。
另外两个愣小子在窃笑。
张子恒又朝另外两个愣小子说:“你们两个也去。”
那两个愣小子的脸也青了。
张子恒他们将庹师的衣裤翻来覆去地烤一阵,终于算是烤干了,就把它扔到了庹师的脑袋边。
庹师坐起来,咿咿唔唔地朝张子恒他们打出去的手势。张子恒愤愤不平地说:“都是老爷们儿,哪个零件不是一样的?你还讲究个卵啊!”
说着带着三个愣小子走出享堂,顺手又把门给带上了。
这时的庹师突然间一双阴阳眼射出冷飕飕的寒光,只见它朝着享堂的中梁上龇牙咧嘴。
中梁上,居然又挂着一条手臂粗的青蛇朝着下面探头探脑!
只见庹师就像一条褪了毛的猴子般嗖地从稻草堆里赤条条地钻出来,四肢并用,沿着三面墙壁斜斜地爬上了中梁。
那条青蛇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挂着的身子一下子弹了起来,抬起的蛇头正好和庹师面对面地照在一起。
趁着青蛇还没有做出进攻的准备,庹师已经闪电般地出手,左手钳子般地一下子就抓在了青蛇的七寸处。青蛇的身子飞卷过来,缠在庹师的手臂和脖子上。
庹师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又嗖嗖嗖地顺着墙的夹角滑了下来。也不见他怎么作势,三下两下,竟将死死缠在手臂和脖子上的蛇取了下来,一脚踩住,然后开始麻利地穿衣服。
衣服穿好后,他将蛇挽成麻花一般,迅速地揣进怀里,然后抱着膀子把棉袄死死裹住,盘腿坐在火堆旁,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张子恒和三个愣小子推门进来了。张子恒说:“刚才里面什么响动?”
边说边四周看了下,见庹师已经穿得规规矩矩地在火堆旁打坐,也就消除了疑心。
这时候庹师却站起来,直直地就朝外面走了……
张子恒目送着庹师一瘸一拐地走出祠堂的那扇沉重的大门,自言自语地说:“这家伙究竟是不是人?咋怪得这么出奇啊?!”
守在祠堂外面的人一看见裹着棉袄的庹师走出来,就像溃逃似的朝大门的两边退。
庹师眼皮也没有抬一下走进了白雪飘飞的寒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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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森森白肉
半道上,刚出门往祠堂去的张幺爷看见一个矮小的人影子模模糊糊地走到近前,心里陡然间一惊,问:“谁?”
人影没有应声。张幺爷就紧张起来,刚要再出声,影子已经到了近前,一看是庹师,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骂道:“原来是你这个活菩萨!幸好老子看见过你,不然非被你狗日的吓昏死不可!一声不吭的。”
说着他朝庹师打回祠堂的手势。
庹师却理也不理张幺爷,和张幺爷在田埂路上错身而过,径自朝张幺爷家里走。
张幺爷就骂:“这个狗日的聋子,咋打手势也不理人了?”只好转身跟上去。
张幺爷出门的时候已经吩咐张婆婆把大门上了闩,庹师推了下门,见门是关着的,就回头朝张幺爷咿咿唔唔地嚷嚷开了。
张幺爷笑道:“你慌什么?慌着要看你刚出世的孩子了?”
于是张幺爷就喊门。
张婆婆打开门,被门口站着的庹师吓得打了个愣神。幸好又看到了旁边的张幺爷,总算是没有惊呼出声。
张婆婆说:“刚出去咋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老林子找子坤吗?”
张幺爷说:“这个怪人忙着想看他的孩子了。”
而庹师已经径自走进天井里,直直地到了一个最暗的角落站住了。
张婆婆对张幺爷说:“老家伙,这孩子恐怕难养活啊!声音小得很,又弱,月母子又没有奶水,咋办?”
张幺爷皱起了眉,说:“给孩子的妈炖点好的东西吧,看能不能下点奶水!”
张婆婆说:“家里只有红薯和洋芋,米也只有半斗了,养活我们可以,要养活那孩子,恐怕难了。”
张幺爷不说话,闷闷地走进天井里。
这时屋子里传来婴孩微弱的哭声,张幺爷听着揪心,说:“我刚出去的时候都没这么哭啊?”
张婆婆说:“八成是饿了。“
无计可施的张幺爷说:“实在不行我这就去老林子里找子坤和黑子。到时候只有用黑子的肉炖汤给月母子喝了。”
张婆婆说:“真是作了孽了。我可怜的黑子!”边说边开始掉泪。
张幺爷说:“你伤啥心?救人要紧!”
这时听见黑暗里庹师那边发出一声刺溜的声音。
张幺爷还没有回过神,庹师的手上拿着一根就像绳子一样的白森森的东西走了过来。
黑暗中张幺爷看不真切是什么,庹师咿咿唔唔地把白森森的绳子递上来。张幺爷伸手去接,感觉湿漉漉凉飕飕的,吃了一惊,大声喊:“你拿的什么东西给老子?”
张幺爷本能地一缩手,白森森的绳子啪地掉地上了。
庹师又咿咿唔唔地把白森森的绳索捡起来,朝张幺爷狂打着手势,依旧要把东西朝张幺爷的手上递。
张幺爷头皮发麻,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湿漉漉,凉飕飕的。因为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的缘故,张幺爷硬着头皮把白森森的东西凑到鼻子底下闻,这一闻张幺爷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朝也被吓得不轻的张婆婆说:“这狗东西!原来是剥了皮的蛇。”
张婆婆立刻惊声说道:“怎么还拿蛇来吓唬人啊?他这是要干什么?”
张幺爷已经完全明白了庹师的意思,朝张婆婆说:“你别怪他。好人就是好人,他是让我们把蛇肉炖给小白吃。这年月,坐月子的女人都可怜,没营养,孩子也会跟着遭罪。”
张婆婆害怕地说:“我可不敢炖这东西,太邪气了。”
张幺爷瞪着张婆婆说:“不敢炖也得炖,要不一会儿就只有把黑子炖了。”
张婆婆妥协地说:“那你去把它弄锅里,我马上生火。”
张幺爷朝庹师打马上顿蛇肉的手势。
黑暗中,庹师丑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暖暖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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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火化
张幺爷带着庹师临出门时,张婆婆从箱子底下拿出一条用白布包裹了三四层的红绸子,对张幺爷说:“一会儿去,就把这红绸子缠在那棵罗汉松上,避避邪气!一定要记住!”
张幺爷说:“这是你的盖头啊!平时我要想看一眼你也不让的,这下你舍得?”
张婆婆骂:“我这阵没心思和你拌嘴。”
张幺爷还朝张婆婆开玩笑地说:“你这是封建迷信,看子恒把你抓去开批斗大会!”
张婆婆说:“他敢!他小的时候还是我一手带大的呢。”
张幺爷呵呵地笑。
来到祠堂,祠堂的外面依旧聚集着村子里的老老少少,而祠堂的天井里已经是火光熊熊,干柴烈火的声音燃烧得噼啪作响。
聚集在祠堂外面的人个个神情麻木,在雪花飞舞的寒夜里瑟瑟发抖,眼睛里都噙着泪水。
张幺爷神情肃穆,他没有朝这些人打招呼,径自走进祠堂的天井里。庹师将手扰进袖口里,跟着张幺爷。
张子恒正指挥着七八个愣小子朝火堆里添刚劈出的柴火。张子银的尸首就埋在燃烧的柴火底下。还有四五个愣小子站在一边闲看。
张幺爷对张子恒说:“怎么就没有一个给子银跪下的?”
张子恒说:“现在正破除封建迷信,还跪什么?”
张幺爷朝着张子恒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说:“什么都是封建迷信了?你狗日的脑壳是不是已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点都不开窍了。给子银跪下是对子银的尊敬,送他最后一程。什么都是封建迷信了?那以后你爸死了,我死了,你埋都不要埋了,直接拉出去喂狗算了!”
张子恒极不情愿地委屈地说:“幺爷,你今天怎么净拿我出气?我成你的出气筒了?我又没惹你。”
张幺爷蛮横地说:“你没惹我?你今天惹了老子一天了!老子早就想毛了!你说你狗日的今天做的哪件事是顺了老子的意的?老子没有给你狗日的两脚头就算轻的了。赶紧叫这些二愣子给老子围着火堆跪下!世道再乱,也不能乱了规矩!狗日的!”
张子恒横不过张幺爷,就朝添柴火和站在一旁闲看的愣小子们大声喊:“幺爷喊你们跪你们就跪,还要磕头,给老子把头磕出血!妈的!”
张幺爷终于踹了张子恒一脚,骂道:“你敢骂谁妈的娘的?!在老子面前你也敢嘴巴不干净?”
张子恒不敢犟,跑一边去了。
那些愣小子在张幺爷的虎视眈眈下,只好规规矩矩地围着火堆跪下了。
张幺爷从怀里掏出那块红绸子,又朝张子恒喊:“把这个缠到罗汉松的枝桠上去。
张子恒只好又走过来,嘴里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