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她死得极痛苦。她被绑在那里,挨了那么多刀。要是最初一刀是那颈部的致命伤的话,那还算好点。”王警官说。
“那个人渣希望折磨得她越惨越好。”
“没错,这样的恶性凶手表明,凶手是一个极其残忍的家伙。他丧失了基本的人性,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如果我能找到他,如果我能捉住他,我会慢慢地割他,像“片烤鸭”那样一片片地割刀,割他一整天,然后再将一副骨架标本送给警局。我想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都会像我这么做。我不停地抽着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转移呕吐的欲望。
“别割死了就行,送来的时候只要能喘气就成。”他笑了起来。“不过你可得做好准备,到牢里蹲上几年。问题是,你能找到他吗?连我们都找不到他。”
“上帝有时候很帮我的忙,虽然我不相信他,但我从不骂他。”
找到他,基本相当于中头奖彩票。一旦上帝帮我这个忙,我会帮助他很好地处理这个他不小心制造出来的残次品。
我挥手跟他道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被他叫住了。
“你去看看老胡吧,抽空给他打个电话。”
“他怎么了?”
“问题不大,只是有点小麻烦。”
我感觉他的确不想亲口说出来,就没有再问下去。我道过谢,走到警局门口时,我拨打老胡的电话,但是他的手机关了。
第一章 颈动脉与橡皮管(3)
从和平大街的南首向右拐,进入普惠大道,再走五分钟的路程,靠边有一家叫作“天舒阁”的茶馆。这家茶馆的消费并不高,再加上老板热情好客,因此经营得很红火,我以前来过这里几次,每次来的时候都人满为患。
茶馆是老胡的老婆李曼开的。这个性格开朗的女人几年前从一家以食品为主营业务的国有企业下岗后,就开了这家茶馆,以此养家糊口。估计指望老胡赚钱养家是不可能的。
茶馆的西侧有一家小超市,我走进去,买了两瓶干红。小超市的好处就是不用排队,在超市排队结帐真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体验。
李曼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小茶室里,那间小茶室被她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她正在和一个女士谈着什么。她中断了交谈,简单地介绍了一番彼此,然后怪我又带来了葡萄酒,并非常开心地收下了。她非常喜欢葡萄酒,知道这个秘密以后,我来茶馆时就带两瓶过来。
我坐在那儿翻着一本杂志。她并不介意谈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坐着。很快,那个女士起身告别,并向我微笑了一下。这似乎是一场关于茶叶生意的小小的商务谈判,看起来她们谈得不错。
“胡哥怎么了?”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出了一点事,他现在在家休息呢。”
“怎么回事?”
“被单位停职了。他具体也没怎么跟我讲,好象是喝了酒,又打了疑犯,被人家给告了。现在正躺在家里郁闷呢。”
“那他一定非常烦。他太喜欢他的警察工作了。”
“这个破工作,我巴不得他赶紧辞了呢,天天不着家,还那么危险,我天天为他提心吊胆的,也赚不着什么钱。这样反倒正好。”
“我得去看看他。”
她坚持要给我泡壶极品铁观音,让我喝一会茶再走。我死死地按住那个壶,才抵抗住了这个漂亮而又健壮的女人。我可不想听一个女人对她老公的抱怨,那意味着没完没了。
这个路段充满了公司和企业,此时又是下班时间,因此等待一辆出租车耗了我足足半个小时。上车以后就快了,此处到他的家只用了五分钟。
他打开门,搓着肿胀的眼睛,疲惫不堪,一副典型的衰人模样,尤其是他穿着那种“两根筋”的吊带背心,更是让他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到底是什么打击把我们的硬汉刑警弄成这副德性了?”
“操,一言难尽。赶紧进来坐。”
他要为我泡茶,看他那副仿佛患了老年痴呆的样子,我赶紧起身代劳。
“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他妈的,那个人渣死不认帐,没把他揍死已经算他幸运了。”他把身体靠在沙发上,两臂伸展得很开放在沙发靠背上,想要展翅飞翔的样子。刚刚喝下去的一小碗热热的铁观音使他的情绪为之一振,他完全换了一副样子。
他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大口,缓缓地将烟雾从嘴里喷出来。然后他开始不慌不忙地讲。他讲所有事情的时候,都是不慌不忙的,你会感觉到他真的是那种中庸之道的最佳实践者,问题在于这只不过是表面现象。他狂暴,易怒,而且做起事情来不计后果——果敢与野蛮,这当然是一个优秀的刑警所应该具备的品质,但问题是他在这方面有点过火了,因此,我这位亲爱的老大哥常常会踩上他自己拉的屎。
这次让他栽倒的是一个所谓的小黑哥,就是那种沾染了点黑社会性质的小混混。那个人渣放高利贷,收保护费,卖摇头丸,经常实施恶性攻击,已经成了典型的社会毒瘤了,问题是他上面有人,他犯过的很多罪行也没有什么证据,不好将它逮捕并定下重罪,狠狠地判上几十年。老胡彻底烦透了,因为最近他也有几个难办的案子,弄得他很不爽。下班后他在外面喝了个小酒,一个人喝的,喝了不少——下班喝酒就不会违反“五条禁令”了,问题是,他打开预审室的门,试图继续工作,而且是用他那压抑已久的、早已不用的方式。那个人渣的傲慢不逊,以及他早已恶贯满盈的劣迹彻底让这个刑警暴怒起来。起初他只是一巴掌一巴掌地抽着他的脸,但那个人渣仿佛一坨真正的滚刀肉,只是歪着脑袋,微笑着看他,这更强烈地燃起了他的怒火。他一脚踹向了人渣的胸口,使他和椅子一起飞向了墙壁并轰然倒塌,接着他抓起那个人渣的胸口将他提起来,一拳接一拳地揍在他的脸上,等他止住手,那人渣已经被揍得人事不省了。
在这个过程中,一个年轻的小警察抱都抱不住他,而且显然已经吓坏了。
当他终于停下来,用颤抖的沾满血迹的右手抹了抹脸上的汗时,才彻底清醒过来。他很清楚他闯祸了。他当夜就给局长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承认了错误,并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他很乖地表示明天就在家呆着,等侯处理。
“操,你还真能打。”我皱着眉头,看着他那只老虎钳一般的手掌。
“常练练手有好处。”
“要不今晚再出去练练?”我的计划是,先去我们以前经常光顾的那家健身房打上个把小时的拳,然后再出去喝一点。他听后两眼放光。
“你不担心我会狠狠地揍你?我现在还没解气呢。”
“老兄,你尽管放马过来好了。到时候我会替你读秒的。”
我们说走就走。老胡已经很兴奋了,他不想再耽误时间,尽管刚泡好的那壶茶还远远没有喝透。健身房离他家并不太远,打车起步价就到了。以前我们经常过来打,心情糟糕的时候和心情舒畅的时候都会过来——如果是前者,我们就狠狠地揍对方;如果是后者,我们就主要以训练为主,练习步法、出拳和力量。这一次,我自然成了老胡的靶子,他把没有泄完的愤怒全朝我身上撒出来了,不过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基本上,我们能打个平手。
两个人的脸蛋都挨了不少拳,有几拳真的很疼,但的确很爽。我们并不常常是“点到为止”,尤其是老胡在这种状态下。有几拳,我能感觉到他真的是将所有的怒火都向我发泄出来。他知道我能挨。我们大汗淋漓,去附近一家洗浴中心冲了个澡,蒸了一会儿桑拿。出了洗浴中心,我感觉到浑身舒畅无比。
走五分钟路程,有一家很棒的烤肉馆。
“怎么样,狂揍我一顿,比揍那个人渣要有安全感多了吧。”我点了几个凉拌菜和几份烤肉,并让服务员两瓶两瓶地上啤酒。
“跟你,那是互揍,跟那个人渣,他是欠揍,不一样。”
“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冲动了。你消灭不了所有的人渣,你不是超人,也不是蜘蛛侠,哥哥。”
“妈的,我就是看不惯那人渣那么嚣张。你是一个警察,一个警察都不敢揍他的话,就没人敢揍他了,他就会更嚣张地祸害下去。”
“你是个好警察,老哥。可是做个好警察不容易,还是不要太峰芒毕露了。”
“怎么,你也要我和他们合作?警匪一家?那我做不到。要是那样我还是卷铺盖走人吧。我相信我干哪行都比那样赚钱多。”
“操,喝酒喝酒,胡青天。”
他又问,为什么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跑步和打拳。我说我不知道。
“在多数人眼里,我们警察给人的印象就是‘跑不动,追不上,打不过,抓不到”,你知道吗兄弟,我可不想做这样的警察。我可不想做一个他妈的笨蛋警察。”他的舌头有些打卷了,话开始说不利索。
的确,岁月迄今为止还没有在这个中年人身上捞到什么便宜,岁月并没有给他增添一圈或者几圈肚皮褶子,而对绝大部分的中年男人来讲,大肚腩都是不可更改的命运——他并非因受惠于遗传而不得不变成瘦子,他是由于强化训练,由于不间断的运动。
我们又喝出来数不清的空酒瓶。我打车把他送回去,他又坚持打车送我回家。我硬推着他上了楼,告诉他不要再打这种无妄的拉锯战。我讨厌这种没完没了的拉锯战。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一章 颈动脉与橡皮管(4)
回到家,我正要打开客厅的吊灯,惊奇地发现灯光微弱的客厅里端坐着一个肉身菩萨——柳小云直挺挺地坐在那里,扭过头盯着我,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对面的电视机里响着电视剧的对白。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来到我的住处。她有我的钥匙。
“你又喝了不少吧?我估计你会喝大,就赶过来了。欢迎吗?”
“还好,没坐着一个拿枪的。”我一边换衣服,一边把老胡的事告诉她。
“那个警察,哼,我看不像是什么好人。”
“那个被揍的混蛋是好人喽?”
“当然,他是欠揍,我也觉得你那个老胡哥做的是对的,问题是,我就是喜欢不上警察,说不上为什么。”
“你要带上所谓的有色眼镜,这事的确就不好办了。”
我又拿出来两瓶啤酒,晃着身子满世界找起子。她盯着我手中的酒瓶,视线一直跟随着它。
“杨戈,我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爱我吗?”
“你说呢?”
“正面回答我,爱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
“不,我觉得你爱的不是我,而是它。”她指了指酒瓶。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乖乖地把这两瓶啤酒放回冰箱。
“你讨厌警察,是不是以前跟警察有过什么过节?”我很想把她这个心结给解开,顺便也把关于酒的话题给叉开。
“如果你爱我,以后就不要喝那么多酒好吗?”她并不上当。看起来如果不把酒的问题解决了,今晚就别干别的了。在柔弱的外表下,她有一颗坚硬的内核。“我不想多罗嗦什么酒的坏处,你应该什么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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