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婊子,还敢撒谎!马上到这里来,否则你爸爸就喂鱼了!”
“请不要,”阿贝抽泣道。“你打坏了我们的一根油管,我们的油现在快用完了!”
“我不相信!”
“我们刚刚用夹子夹住。是真的!”
啪。“你听见了吗?这是你撒谎的代价!”
阿贝吞了一口唾沫。她得冒一下险了。“请相信我!”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凭什么认为我报警了?”
“他妈的,我是不会从开阔的水域中穿过的。”
一股风携带着一阵雨仿佛鞭子抽打在船上,海水从打坏的窗户里溅进来。一股潮水将小船向一侧掀去,阿贝只得抓住顶上的抓手才没有被甩下去。
“他会把我们杀掉的!”杰姬小声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假装投降。”
“然后呢?”
“我不知道。”
“你听见了吗?”那个声音说道。“到这里来,否则他就喂鱼了。”
她按下发送键。“喂,我求求你了,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情。你把这条船打得稀巴烂,一颗子弹打破了一根输油管。想动一动的油都不够了。把我父亲送来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你赢了,我们投降。请相信我。”
“我不去那里!”伯尔尖叫道。
“你去罗克兰港时总得经过这里。”
“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去罗克兰?”
“这么大的暴雨,你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别傻了,我熟悉这片海域!如果你想去鹰头岛,你会撞毁在南博暗礁上的。”
她听见他在不停地骂。“最好别胡说八道,你父亲被我用手铐铐在了栏杆上。我们的船要沉了,他也会沉下去的。”
“我发誓我没有撒谎,请把我父亲带到这里来。”
“一直开在七十二频道上,听候我的指令,完毕。”只听见传送器中咔的一声,然后是静电噪声。
“我们在干什么?”杰姬大声说道。“我们投降之后怎么办你想好了吗?”
“去魔鬼翼。”
“在这样的暴风雨中?他妈的那么远!”
“没错。”
“你想好了办法吗?”
“到了那里就有了。”
杰姬摇摇头,加大油门,冲进滚滚波涛之中,向魔鬼翼驶去。“你最好快点想出来。”
①马斯康格斯湾一地名。
77
飞机从波特兰喷气机机场起飞,穿过暴风云,眨眼之间就沐浴在了怪诞的月光之下。怀曼·福特从舷窗里望出去,再一次对这一奇观充满了敬畏。月亮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熟悉、浪漫的天体,而成了一个仙女留下的“丑孩子”①,新奇,但让人害怕,在飞机下面的山上和峡谷间投下了一抹淡绿色的光芒。撞击后留下的残骸都已进入轨道,旋转着拧成了一个弧形。飞机上所有的乘客都朝窗外望去,机舱里响起了兴奋的低语声。福特盯着月亮看了一会,心里有些烦躁,于是把遮阳板拉下来,朝后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把思绪集中在即将到来的那次会议上。
一个半小时后,飞机快到杜勒斯时,尽管福特在心里发誓不要再看月亮,他还是振作精神,把遮阳板抬起来看了一眼。那道不声不响的绕着月亮移动的残骸形成的弧形渐渐变成了环状。华盛顿特区在下面铺展开来,沐浴在既不是白天也不是晚上的绿蓝色的怪诞的光芒之中。
在机舱门口迎接他的是两个联邦特工,对此他一点都不感到吃惊。他们陪着他穿过空无一人的中央大厅,等候区域的电视屏幕上播放着同样的新闻,画面上是月球的照片、接受采访者的头部特写和全世界对这一事件的反应。似乎到处都是一片恐慌——尤其是中东和非洲,有传言说,这是美国和以色列在穷凶极恶地进行绝密武器试验。他们对放射性物质充满了恐慌,有些歇斯底里的人甚至被送进了急诊室。
两个特工走在他的两侧,表情严肃,一言不发。华盛顿的大街上空空荡荡的。首都的人们大概都本能地躲进了室内。
两个特工穿过行李申领处,帮助他上了一辆警察牌照的皇冠,他坐在后排,两个特工分坐两边。小车开着车灯,穿过空空荡荡的大街,来到位于第七大街的科技政策办公室。车子在洛克伍德及其员工工作的一幢难看的红砖砌成的楼前停下来。
不出他所料,整个大楼灯火通明。
①在西方民间传说中,据说有个仙女把一个小孩偷走后,留下了一个又丑又笨的小孩。
78
哈里·伯尔在航海仪上确定了一个航路点,然后确定了通往那个名叫“魔鬼翼”暗礁的航道。
伯尔朝后看了一眼还被铐在船尾栏杆上的阿贝的父亲。他瘫坐在地上,恍恍惚惚,瓢泼大雨和溅起来的海水把他全身淋得透湿。伯尔最后一下可能把他打得太狠了。妈的,他会苏醒过来扮演好他最后一幕中的角色的。当小船从马斯科瑞吉群岛保护下的水域驶入佩诺布斯科特湾时,伯尔发现自己很难驾驭小船了。黑暗中,一个巨浪接着一个巨浪向他打来,每个巨浪都会泛起蜂窝状的泡沫和碎浪,还有铺天盖地的大雨。他打开装在顶部的聚光灯,让它旋转起来,聚光灯照进漆黑的暴风雨中。光柱所及之处,全是山一样的巨浪。他感到害怕了。
简直是疯了。也许不用他做任何事情,她们就会自己沉下去,替他解决了问题。但这也不能保证,谁知道她们在跟他说话的同时跟海岸警卫队是怎么说的呢。她们船上也许有个紧急无线电导航台——像他船上一样——即使她们不报警,它也会自动打开。不行,他不能有侥幸的心理——一点点都不能有——她们要是活着的话会把这一切说出来的。他们三个人都得死。暴风雨给他提供了掩护。
因为大雨、巨浪和溅起的泡沫,雷达屏幕上全是静电干扰。他摆弄着调节器,但还是不行。从GPS上看,他的时速是六海里,至少自动海图仪还完好无损。他加大油门,让时速达到八海里,小船突然向前一跃,越过海浪,船头像爬山似的抬起来,穿过一浪又一浪满是泡沫的浪头,然后落下来,仿佛从瀑布上落下来,让他直想呕吐。好像世上所有的力量都想把小船从一侧将它掀翻在这可怕的大海中一样,他不得不紧紧抓着舵,努力保持平衡,始终让船头保持正确的方向。似乎是要加强他的恐惧,这时一个巨浪冲向船头,绿色的海水沿船舷上缘冲进来,冲进操舵室,沸水般的从排水孔排出来。伯尔慌了,把时速降到六海里。那个女孩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的——她父亲是他的杀手锏。那个婊子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父亲的。
他考虑过这是个诡计的可能性,企图把他引诱到开阔的海域,让他在暴风雨中沉没。但这肯定不是她的计划:她父亲还在船上。而且,他的船大,抵御风险的能力更强。如果要沉下去的话,首先沉下去的应该是她们。
难道她们想伏击他吗?也许吧。如果是这样,那这个计划就太愚蠢了。他有枪,而且她父亲还铐在栏杆上,手铐的钥匙在他的衣袋里。难道她们想引诱他撞到暗礁上。不可能,他船上有最先进的GPS和自动海图仪。
不可能。哈里·伯尔猜测她们说的快没油了大概是实情。她们吓坏了,情愿相信他毫无说服力的承诺。他给“沙漠之鹰”至少装了五次子弹,总共三十发44口径的子弹,至少有一发打坏了供油系统似乎是很有可能的。魔鬼翼位于去罗克兰的航道上,在这样的天气下,从南博暗礁绕到鹰头岛太危险也说得过去。她们的说法都站得住脚。
他用一只手抓着舵,用另一只手拿出四个空弹仓,放在仪表板上的一盒子弹旁。他一只手掌着舵,另一只手笨拙地将子弹装进弹仓,直到把所有的弹仓装满。他把沉甸甸的弹仓放进裤袋,每只裤袋两个。这可不是在闹着玩的。他的计划很简单:杀掉她们,沉下她们的船,跑到罗克兰港,把船拴在那里,然后溜之大吉。他没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姓名:船是斯特诺租的,租好之后才去另一个地方接他,那是附近一个荒无人烟的小海湾,没有人知道他在船上。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之后他们或许会发现被鱼吃掉、只剩下尸骨、脑袋上中了一枪的斯特诺,可那时他已远走高飞了。他要保证用一种恰当的方式将斯特诺海葬,用许多锚链和锚缆把他沉下去。
至于那两个女孩子,呃,他要用同样的方式将她们埋葬,同时把她们的船沉到海底。
现在拿到硬盘可能太晚了,要不到那二十万了,至少这个回合的钱赚不到了。但只要能收拾掉她们,什么时候都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他又开始感到愤怒不已,但他强压住自己的怒火。不足为奇,他自言自语道。得失各占一半。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失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处理好悬而未决的事情,你就能活下去干下一个活。
他从衣袋里掏出香烟,发现香烟被海水浸透了。小船爬上一个巨浪,从另一边落下来,引擎咆哮着,他紧紧抓住舵。上帝啊,把那三个婊子养的沉入大西洋海底后他该是多么高兴啊。
79
“玛利亚二号”进入宽阔的水域越远,风力就越大。现在狂风怒号,海浪升起落下,仿佛恐怖的小山和峡谷,泡沫汹涌的浪头就像暗灰色的山脊向她们压过来。阿贝让杰姬继续把着舵,对她高超的驾船技术充满了感激。杰姬有个诀窍,当一浪袭来时,总是保持三十度的角度,渐渐加速,轻轻一转,再加速,小船冲破浪头,向谷底落下,减速。阿贝吓得要死,可杰姬总能一次一次地顺利过关。
“哦,见鬼,”杰姬凝视前方,说道。只见一条比所有的海浪都高的白线向她们滚滚而来,看上去像个跟大海毫不相干的东西——一块低垂的奇怪的云。小船以让人恶心的速度沉入波谷,她们进了海浪的背风处,这里静得出奇。随着下一个带着条条白色泡沫的巨浪向她们迫近时,小船开始翘起,上升。
“放慢速度!”阿贝慌了,大声喊道。
杰姬没有理睬她,把每分钟转数提高到三千,让小船沿海浪的对角线冲上去。海浪突然出现在她们头顶上,仿佛一堵轰隆作响的水墙,杰姬突然把舵一转,船头冲进了巨浪之中。海浪咆哮着向船头扑打过来,冲上甲板,冲进操舵室的窗户,向空中溅射。小船突然抖了一下,好像要被推下去一样,可它这时一声咆哮,摆脱了出来,船体向前倾斜,突然开始下降。杰姬立即将速度降至怠速,让地球的引力吸引小船来到下一个波谷。
“前面还有一个,”阿贝说。“更大。”
“我看见了,”杰姬咕哝道。她加大油门,爬上浪峰,击破浪头,这时,由于压力太大,整个小船都在呻吟,然后小船开始下降。她们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巨浪,一阵又一阵像山似的海水,向前挺进。每一次,阿贝都觉得肯定要沉下去了,可每一次小船都摆脱了巨浪,摆正了位置,然后降下去,开始又一轮可怕的旅程。
“天啊,这些是你在你爸爸船上学到的?”
“冬天的时候我们常常去蒙西根那边钓鱼。经历过几次从东北来的强风,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努力保持平静的口吻,可阿贝不是傻瓜。她想起了对自己过分溺爱的父亲,从不让自己开他的船。她一想起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