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四日,在闭门不出几天后崔九开始着手第二个杀人计划。
在家几天,通过仔细阅读定购的五大日报和听广播新闻,他详细地掌握了有关“杀人一号”案件调查情况,并且把所有相关报道都剪贴下来。
虽然调查进行得很秘密,但由于记者们穷追不舍的报道,以至于能看出大致轮廓。根据报道,被害人的身份还没有查清楚,原来以为是嫌疑犯的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经查实是被害人的情人,当时并不在现场,所以排除了作案可能。还有警方现在一致认为凶犯是男的。引起崔
九注意的是有关被害人情人的报道,报纸上说:“根据在忠武路二街经营M沙龙的尹成子(二十五,假名)的证言……”
他仔细检查了杀人一号留下的笔记本,把属于忠武路区内的所有电话号码找出来,各打了一遍,发现主要集中在以下九个方面:
(一)咖啡厅
(二)咖啡厅
(三)桌球房
(四)宾馆
(五)齿科诊所
(六)沙龙
(七)夜总会
(八)照相馆
(九)夜总会
大部分是娱乐场所,由此可见这家伙生前是干嘛的。九个地方散落在明洞和忠武路,他选了第六,笔记本里在这个电话号码旁还写着个“美”字。
“请找一下金先生。”
“金先生?”
“那里不是忠武路二街吗?”
“对的。”
“那里没有金先生吗?”
“这里是沙龙,没有那样的人。”
崔九又重新拨了第六的号码,用缓慢沉稳的声音问道:“是沙龙吗?”
“是的。”
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
“你那里店名叫什么?”
“什么?”
“问你店名叫什么。”
“为什么问这个?”
“这里是税务署,有点事情要确认一下。”
“是……是……”一听到是税务署,对方马上就换了语气。
“把店名和营业执照号码报一遍。”
“是,店名是玛龙涅……号码是……”
他接着问:
“法人代表的名字呢?”
“尹美淑。”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玛龙涅尹美淑”,还有电话号码。
玛龙涅(Marronnier)开头第一个字母是M,“尹成子”就是“尹美淑”的假名,和报纸里说的一模一样。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走,腿伤还没全好。
到大田看了尸体的老人捶头痛哭:“这臭小子……臭小子……终于……你终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天哪……天哪……”
老人晕了过去,过了一个小时才醒过来。金刑警直接问道:“梁先生,您儿子有本名吗?”
“有的。”
“本名叫什么?”
“梁仁植。”
“年龄呢?”
“二十九岁。”
梁仁植是独生儿子,过去夫妇俩养着一男一女过得很幸福,老人曾是个木匠,虽然不算富裕,但也过得不比别人差。谁知自从十年前妻子死了之后,家里的情况就越来越糟糕。首先是儿子开始惹麻烦,好不容易高中毕业参军回来,儿子就完全成了浪荡儿,难得在家里露次面,像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偶尔回家来扔下点钱。这儿子一直是老人的心病。
“雪上加霜的是,我又病了,医生说……是癌,两年来一直躺在床上,现在离死也不远了,这臭小子反正已经死了没关系……可是还有一个女儿。”梁老伯叹口气,用袖子抹眼泪。
被害人的身份清楚后,调查工作重新活跃起来,但也仅限于此,像是碰到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过了四月,报纸和广播渐渐对这一案件失去了兴趣。被派遣到汉城来的金刑警在电影院看完所有电影后心满意足地回地方上去了,体重又增加了两公斤,将近八十五公斤了。
金刑警一回去,吴奉岩刑警感到好久未有的轻松,这一段日子虽然没干什么事,但和金刑警在一起受到了不少心理压力。五月四日,吴刑警去尹美淑的玛龙涅,却不是为了调查,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留在那儿似的。
一看到他进店,尹美淑就迎了上来,脸上一点妆也没化,好像换了个人,脸色苍白,看来还没从打击里恢复过来。
“刚好路过进来看看,一切都还好吧?”
“是……”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眼神呆呆地停在空中,一起喝咖啡时也不说话。
“那个死了的朋友……你现在知道他的身份吗?”
“是,在报纸里看到了,我再也不想提他。”
她低下头紧闭双唇,吴刑警点好烟给她,她也没拒绝,一手接了过去。
“您曾经说过见过一次梁仁植的朋友,是吧?”
“是的,见过。”
“能不能再说一遍他长得什么样?”
“光头……鼻子下留着胡子。”
“样子很奇怪。”
“有点奇怪。”
“看起来多大年纪?”
“还不到四十,大概三十五,还有这里……”她用手指着右额。“这里有块大伤疤。”
“啊,是吗?梁仁植死后他有没有来过?”
“没有。”
“如果来了,请马上给我打电话。”
“那人是凶手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吴刑警掏出名片给她。
“要是有什么奇怪电话,也请马上跟我联系。”
“好的。”
正好此时,有电话找她,尹美淑站起身来。
吴刑警突然想到凶手可能是一个怀有坚韧信念
的人,给梁仁植家里寄信和钱就说明了这一点,在他十年来的警察生涯中还是第一次碰到。寄钱说明不是抢劫杀人,犯人在信里说到“……他该死……”正是这儿体现出其坚韧的信念。为了不被认出笔迹,信是用左手写的,寄钱说明他还不乏良心。有良心的人怀着坚韧信念时往往具有可怕的力量。他一定有理由,是什么促使他这么残忍地杀人呢?到底是什么理由?梁仁植为什么是该死的?吴刑警摁灭烟蒂站起来,这时尹美淑过来了。
“吃了午饭再……”
“不,不用了,我还会来的。”
吴刑警朝门口走去,尹美淑跟在身后。
正在吴刑警推门往外走的同时,有人进来了。两人在门口相撞,吴刑警笑着看对面的男人,是个矮小丑陋的年轻人,肩上背着一个包。
“啊,对不起。”
“啊,没事儿……”
对方也笑着点头,吴刑警先出去后,男人才进来。他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尹美淑,然后经过她身边,选了角落里的一个位子坐下。
十一一致跟踪
把黑框眼镜换成隐形眼镜,
又剪了个运动头的崔九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只是眼角还留下戴过眼镜的痕迹,他特意在太阳底下坐了几天,直到苍白的脸色完全变黑。
受伤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走路已没什么问题,崔九这才来到了玛龙涅沙龙。他一进去就发现了尹美淑,虽然她没有化妆,却分明是四月十八日晚和杀人一号在一起的女人,万幸的是,尹美淑倒没认出他来。
在位子上坐下,他想起刚刚在门口碰到的男人,穿夹克,很瘦,他是什么人?尹美淑一直送他到门口,态度恭敬,可见是个重要人物。
“您吃点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何时,尹美淑站在了他身边。崔九吓了一跳,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请给我一杯果汁。”
他拿出钱等果汁上来,一上来就一口喝完,结了账就快速出去。
他突然想到要跟踪一下刚刚在门口碰到的男人,虽然和画像上的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看到尹美淑这么小心地对他,不能不让人起疑心。
那瘦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刚才在门口好像看到他是朝右边走的,崔九踌躇了一会儿,也朝右边跑过去。过了好久,前面出现一座天桥,可是看不到那男人。去了哪里?往天桥上看,人流中一个穿黄夹克的男人进入眼帘,是他!崔九紧紧抓住肩上的背包,跑过去。
崔九一口气跑上天桥,那男人却又下了天桥,像无所事事的人一样慢吞吞地走着。
男人进了地下通道,崔九戴上墨镜,放慢了速度跟在身后。出了地道,男人还是慢吞吞地走着,走进市警察局,看到入口处的门卫朝他敬礼。崔九停住脚步,竟然跟踪起警察来了,真有意思。
第二天即五月五日是儿童节。
在汉城火车站,年轻夫妇们纷纷拉着孩子的手外出游玩,未婚的吴奉岩刑警羡慕地看着他们。在负责人的帮助下,他很快找到了四月十八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出发的京釜线特级列车的售票员。
售票员大约四十多岁,一听到是警察找,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吴刑警马上感觉到这售票员隐藏着什么东西,他把他带到走廊上问话。
“您知道四月十八日发生的列车杀人案件吧。”
“是的,我知道。”
售票员小心地看看四周,害怕地回答道。吴刑警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火时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
“卖票时是按照号码连卖的?还是不按号码随便卖的?”
“大致上都是按号码连卖的。”
刑警的眼睛亮起来。
“那天的被害人已经确定是五号车厢二十八座或者二十九座乘客中的一人,犯人就是坐在旁边的人。窗口小,看不大清买票人的脸吧?”
“是的,几乎……看不到。”
“有没有特意预约座位的?别担心,你帮别人订了位子不是犯罪。”
“这样……”
售票员的手抖得厉害,几乎不能抽烟。
“没关系,您放心大胆地说吧。”
“这个……刑警到底是不一样,没想到您会来找我。
“那天晚上,因为碰到一个奇怪的客人,所以我还记着。我卖了五号车厢二十八座的票之后,有个年轻人递过来一张万元钞说要一张刚刚买票那人旁边的位子。”
“那就是说二十八座旁边的位子?”吴刑警不知不觉地加大声音问。
“是的,所以他说不用找钱。这种事情是第一次碰到……就把二十九座的票卖给他了,其实他不要求也会按顺序给他二十九座的……总之,那天晚上我错了,他说不用找钱,我就看上那点小钱,现在真后悔呀,后来看报纸才知道那人就是凶犯。”
“怎么没跟警方说?”
“我,我怕。”
“怕?为什么?”
“吞了找钱……帮了犯人……”
“您说什么呀……这个根本不算犯罪。另外……买了二十九座车票的人长什么样?”
“戴黑框眼镜,长得挺难看的,个子好像不高,年龄大概是三十五岁左右。”
“他穿什么衣服?”
“灰色西服。”
“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
“辛苦您了,可不可以协助我们画张像?您是惟一的目击者……”
“好的,好的,我真的没关系吧?”
“这个不用担心,相信我,跟我走一趟吧。”
“我一定去,真是不好意思,应该早些告诉你们的。”
售票员这才放心了。吴刑警也有了重大收获,因为总算大致知道了凶手长什么样。
当天下午,吴刑警又去了玛龙涅沙龙。一看到他,尹美淑就露出不安的神色。吴刑警一坐下就问道:
“四月十八日晚梁仁植在汉城火车站买票时你是不是在他身边?”
女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是的,就站在他身后。”
“你有没有注意你身后的人?”
“这个,记不大清楚了。”
“好好想一想,说不定就是他。”
尹美淑吓了一跳,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