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临风运功了一会儿,感觉身上的热度渐渐退了下去,他知是烧退了,心里一阵轻松。伸手擦了擦汗湿的额角,看到之前的女子又转身进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白瓷碗,碗里还放着一只调羹。
女子把碗放到床旁边的桌上,扶着石临风慢慢坐起身来,自己拿了碗,用调羹一口一口地喂他喝水,道:“不知你这么快就醒了,原来喂给你的温水都被你喝光了,这是才冷了一会儿的,若是热了不要不好意思说。”这个徒弟上山一年,她和丈夫都甚是喜爱,虽说是师徒,心里原是拿他当儿子来看的。这徒弟平日里油嘴滑舌调皮的紧,她以为这次必也会说些什么讨她开心,却看石临风仍是默不作声地低头喝水,只道他这场病病的不轻,连挂在嘴边的俏皮话也想不起了。
这么一想,女子心里对石临风愈加怜爱,道:“喝慢点,厨房里还有,你师父正冷着呢。”看到石临风头上汗殷殷地,女子索性先放下碗,伸出自己的袖子给他抹了两把,道:“醒了就出了这场汗,我摸着热度倒是退下去不少。下次再调皮,仔细你师父罚你去思过崖。”见石临风诺诺连声只是答应,以为是被吓怕了,又安抚道:“不要怕,你师父心里疼你,只是面上不好带出来。你是他大徒弟,你不做个榜样,岂不是教人说咱们华山派失了管教。”
石临风答应了一声,道:“我知道师父师娘都是为我好,纵然师父平日严厉些,也是冲儿太过调皮,以后不会了。”
女子见他这么乖巧,比平日又是一番不同,不由好笑道:“现下知道说些好话,平日里干什么去了。这一次生场大病,可是记住了?幸亏你师父和我都知道你往日经常玩的地方,不然你早就冻僵在雪坑里。等下你师父来看你,你就多多认错罢。”
说着女子喂石临风喝光了碗里的水,又扶他躺下,站起身来道:“冲儿,好好歇着罢,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你若是再想喝水或是去茅厕,便叫我一声,我就在外间。珊儿哭着要找你呢,你若是想她了我就抱她来。”
石临风答道:“不必如此麻烦,我的病还没好全,别过给了小师妹病气,等我好全了再抱她玩耍。”
女子点点头,又仔细给他擦了擦汗、掖了掖被子才出去了。
石临风见女子出门,不由得松了口气。那女子虽然为他擦汗喂水是一片好意,拿他当自己的孩子般待,但他不免有些羞赧不适。幸好这个身体已经十一二岁了,不至于有更进一步像是擦身什么的事情发生,免了他的尴尬。
现在静下心来,石临风想了想方才的对话中透漏的信息,“他”现在是华山派的首徒,姓什么不知道,只知道名冲,刚刚那个女子是他的师娘,还有一个师父和一个小师妹,他是因为贪玩落到雪坑里才发高烧的,其余一切都还不知道。
想起距他生日一个月后,他又是睡觉时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石临风叹息一声,走一步算一步罢。
过了不久,师父果然来了,也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虽然风度翩翩、儒雅过人,只是面上带了一股愠怒之气,显是还在为石临风这个身体之前的主人的顽劣行径生气。
他见石临风躺在床上,面色已经好了不少,心知妻子说的冲儿病已慢慢好转是真,眉目之间闪过一丝宽慰之色,转而厉声道:“令狐冲,你可知错?!”
石临风见他这句说的严厉,想来是动了真怒,顾不上为了“令狐冲”而惊讶,心忖若是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恐怕不被这句斥责吓得半死。为了扮的逼真,他只好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却被青年一句“回去躺着”又给迫了回去。心知青年是因为关心才动怒,石临风真心实意地替身体的原主人认错道:“冲儿知错了,只求师父责罚。”
青年冷笑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我以为你练了一年武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呢!你倒是给我说说,你错在哪里?”
石临风答道:“冲儿不该独自一人跑出去玩耍,不该失心大意不看周围的路掉到雪坑里。”他一双眼睛极为诚恳地望着青年,道:“师父,冲儿这次真的知道错了,绝不会有下次。等冲儿病好了,你罚我去思过崖吧。”
青年不想石临风这次认错这么干脆,连平日最怕去的思过崖都说了出来,看着石临风说了这几句话就微微喘气的样子,不由得心肠一软,想着少年人贪玩也是天性,狠狠教训他一顿的念头也消了不少。青年板着脸道:“念在你这次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就饶了你这次。不过等你病好了,抄本门门规二十遍。不然,教别的门派知道,岂不是要笑话我岳不群连管教徒弟都不会?”
石临风连声应是,岳不群瞧他平日里老是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都不像原来那么灵活了,虽说整个人显得沉静稳重了不少,只是让人瞧着心疼,岳不群长叹道:“只盼你以后当真改了才好。”
说完,岳不群摆了摆袖子,示意石临风躺好,自己出门去了。
晚些时候,师娘——宁中则果然又来了,对着石临风笑道:“你这猴儿,对你师父说了什么,他回去之后说你乖觉了不少,甚是心疼你呢。”
石临风微微一笑,答道:“冲儿只是说以后并不敢顽皮了,这次就当是老天爷给冲儿的教训。”
宁中则抚掌笑道:“啊唷,若是你当真改好了才好,别只是哄你我和你师父,我可是不依的。”
石临风笑道:“师娘和师父果真夫妻同心,连教训冲儿的话都一样。冲儿以后是万万不敢的,师娘看我以后表现就知道了。”
宁中则听他打趣自己和丈夫,不由得羞红了脸,“呸”了一声道:“你小小年纪,可知道什么是夫妻同心?再把这些混账话挂在嘴边,看师娘不抽你嘴巴。病稍有点起色,这油嘴滑舌的性子就冒出来了,你说是以后都改了,师娘第一个不信。”
石临风笑着自己轻轻打了几下自己,道:“师娘莫气,我替你打冲儿出气。以后定当改了。”
宁中则看着他一番作态,又好气又好笑,道:“行啦行啦,我也不指望你这性子能改好,只平时少说两句,尤其是有武林同道在场的时候,不可给咱们华山派丢脸。”
石临风听得宁中则教训,答道:“这是自然,冲儿分得清轻重缓急,断断不会给咱们华山派丢脸的。”
宁中则又细细叮嘱他几句,方才放他休息。她柔声道:“今日才醒,就被教训了几顿,想必你也是累了,快些休息吧。”说着轻轻掩上了门。
石临风闭上眼睛运功调息,不多时感觉倦意上涌,知是这身体大病初愈还受不住多耗心神,于是沉沉睡了。
☆、奏曲
时间过的飞快,自从石临风来到华山派已经过了三个月。
他的病早已好了,为了掩饰自己并不是原来的令狐冲,不得不做出一副顽皮跳脱的性子来,让他很是不适。不过随着他慢慢变得沉静稳重,岳不群和宁中则都心中喜悦,却也免不了遗憾。原来的令狐冲虽然总是顽劣招来师父师娘的责骂,到底也有少年人的锐气,现在的石临风虽然极力模仿原来的令狐冲,还是渐渐显出一股沉静如渊的气质来,让人看了只觉得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宁中则不免责怪丈夫对石临风要求太过严格,以至于连个调皮的样子都没有了。岳不群虽然不说什么,心肠也放软了几分。原来他们夫妻俩都为令狐冲飞扬跳脱的性子暗自着急,觉得他没有未来掌门的气度,现在看到石临风逐渐有了点样子,还是欢喜居多。
岳灵珊现在还只四岁,这空空荡荡的华山上面只有这一家四口,石临风就时常当了岳灵珊的保姆,带着她在华山上四处转悠。转眼积雪消了,桃花盛开,石临风抱着岳灵珊去看桃花,岳灵珊调皮,摘了桃花的花瓣到处洒着玩,又摘一只桃花硬要给石临风戴上。
石临风无奈,只得随她去了。他在两个世界里加起来活了六十多年,自认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因此看到这么软绵绵肉嘟嘟的小孩子,不由得纵容几分。而岳灵珊认准了石临风对她最是有求必应,时时缠着他玩,倒是比对自己的父母更是亲近了几分。
石临风哄着这个小祖宗玩的高兴了,对她说:“时辰不早了,师娘该要开午饭了。若是不去吃,我们就只好饿着肚子等晚饭。”岳灵珊嘟着嘴想了半天,方才让石临风抱她回去。原来宁中则持家甚严,一日三餐准时开饭,错过了只好等下顿,虽然岳灵珊年纪幼小也得遵循。她原本有两次不想吃饭,宁中则果真让她饿着肚子等下顿,果然乖了。
“天天都吃娘做的菜,大师哥,你会不会做菜?”岳灵珊把手搭在石临风脖子上,舒舒服服的靠在他怀里,突然向他提了个问题。
石临风自然是会的,而且厨艺精湛。桃花岛上黄药师和冯蘅都做得一手好菜,弟子们也都轮流下厨,石临风为了给师弟师妹做个榜样,还曾苦心研究过。后来桃花岛上只剩了他、黄药师和黄蓉三人,开始时黄药师思念亡妻,连黄蓉也顾不上管,他不舍得黄蓉吃哑奴做的菜,于是顿顿都是自己动手。黄蓉的厨艺也多半是他教的,黄药师偶尔给他们指点两招,常常能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想到桃花岛,石临风笑了起来,他把岳灵珊向上托了托,答道:“胡乱会一点,小师妹想吃?”
岳灵珊歪着头想了想,道:“大师哥做的菜不知比娘做的如何?爹爹都不下厨的,大师哥不会是在说谎罢。”
石临风笑笑,道:“说谎倒是不会,不过该是师娘做的菜更胜一筹,我就不丢人了,还是打点精神从师娘那里偷学几招为上。”
岳灵珊听了咯咯笑起来,刮着脸皮羞他:“大师哥不害羞,想要从娘那里偷学做菜的功夫。”
石临风不答,从身边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对岳灵珊笑道:“做饭比不上师娘,可我会吹树叶,小师妹要不要听?”
岳灵珊拍着手催他快吹,石临风左手抱着岳灵珊,右手持着那片树叶放到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初时声音尚有些破碎,后来渐渐清音宛转,如滴滴清露、淙淙流水,潺潺自心间流过。石临风师从黄药师,惯喜吹箫,萧曲多以缠绵低徊、一唱三叹为主,是以黄药师教石临风时让他先从笛子开始学起,也是因为笛音清亮,不让人心生低落的缘故。石临风今日看着树叶绿的甚是可喜,他已有多日未曾吹奏,被勾起了兴致,树叶声音尖利,他便以笛曲来吹奏,果然甚是相和。
一曲吹罢,只听山间风声飒飒,岳灵珊伏在石临风怀里,听得痴了,道:“大师哥,你怎么学会的这么厉害的吹树叶的功夫,你教教我好不好?真好听,我第一次听这么好听的曲子。”
石临风摸摸岳灵珊的头,含笑道:“等你再长大一点,师哥就教给你。”
岳灵珊还未说什么,只听旁边树丛中一个人幽幽说道:“小姑娘,你想学成你师哥这样,可是要费大功夫的。小娃儿,我问你,你是如何学会这吹树叶的功夫的?”
这声音把岳灵珊骇了一跳,不由得“啊”了一声,石临风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给她压惊。他早已感觉到有人就在左近,不过看那人散发的气息来看,并非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只是在清静之地散步,也无甚恶意。换做是以前的令狐冲,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