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临风合拢双手,道:“嫣儿,你确实提醒了我。你若是果真上了战场,我是要在朝堂上为你说话的。咱们两人,总要有一人去和那些文臣打交道。”
石临风的目光坚定起来,他直直的看着韩嫣,道:“你放心罢,只要有我在,你在外领兵就不必有后顾之忧。”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嫣儿,你看好了,大兄必不会让你失望!”
兄弟俩的谈话达成了一致,一人文一人武,这样才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两人商量好了之后石临风先告诉了韩夫人,韩夫人倒是很赞同,说道:“我是个妇道人家,见识浅薄些,也知道三从四德的道理。你们兄弟两个只要觉得这么做对你们好,对侯府好,我便没什么话说。父亲大人当年最欢喜的就是你们两个虽然嫡庶有别却能亲亲睦睦,现下也是如此。”接着她叹了口气,道:“则儿,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你别恼,我也不是在咒诅嫣儿。嫣儿若是无事便好,若是嫣儿有了什么不测,你日后别忘了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也是承了他的香火。”
石临风伏拜下去,道:“阿娘考虑得甚是,则儿定不会让嫣儿终年待在边疆的,总要想办法将他放到京师才是。”
韩夫人颔首道:“这样才是正理。”
至于韩嫣的母亲,虽然心疼儿子,韩嫣对她解释一番也明白了,儿子这是要借着领兵打仗的机会洗刷自己太过美貌给人留下的印象。韩嫣的母亲又是心酸又是高兴,道:“嫣儿,你如今也长大啦,阿娘管不着你。你想争气,想封侯,想让我也能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这很好,我没什么要说的。阿娘不通文墨,只听人讲过邓通的事,你如今有心,阿娘高兴,你放手去做罢。”
这样,每日除了逗弄小韩说,兄弟两个各有事干。石临风把自己早年在光禄阁和石渠阁看的,重要的就默写下来,以留给后人。这个年代文字资料和籍极其珍贵,藏也不是每个人家都有的,多读总没有坏处。韩嫣练习骑射功夫,同时研习石临风整理出来的关于匈奴的资料和大漠的地形资料。当年蒙恬北击匈奴所留下的珍贵的参考资料大多都被项羽一把火烧掉了,石临风就又偷偷加了点自己自史上看到的内容,算是韩家密料,独一份儿。
只是石临风在默写的时候就发现了个大问题,竹简实在不适合当文字资料的承载物,还是写了几十年的纸张更好、更顺手,保存也更容易。以前的时候是年纪太小不敢搞发明创造,如今也是侯府的最大的主人了,石临风不禁想要把后世的一些方便的东西造出来,不仅方便自身,也可以趁机献上去作为进身之阶……一个小小的郞官在朝堂上是没有发言权的。
搞了些渔网、破布、木柴、稻草,石临风埋头做起了发明家。不过他对造纸的具体工序只记得大半,况且从未亲自做过,所以开始时总是失败,造出的纸不是太过粗糙就是黏在竹帘上“放不下来”。后来学聪明了之后就将麻头、破布等经水浸、切碎、洗涤、蒸煮、漂洗、舂捣、加水配成悬浮的浆液,用竹帘捞取纸浆,干燥后就成了一张纸。
西汉时已经有了纸,只不过造价高昂,质地又不是很好,只有一些很重要并且必须便于携带的东西会用纸来写,比如作战时的地形图。开始时石临风要造纸,还被韩嫣大大嘲笑了一顿,只当是自己大兄闲来无事的突发奇想,石临风不做声,心中却是更想把真正的纸造成。现下石临风终于造成了成品,于是急忙找来韩嫣,也是带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韩嫣看着兄长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来的“我当初说我能做出来现在果真做出来了”的表情,忍住笑,道:“恭喜大兄,你终究是把纸造好了。若是献上去,定然是一件大功劳。”
石临风看着韩嫣憋笑的表情,醒悟自己原来是在和一个小孩子斗气,脸不禁一红,带点羞恼的意思道:“自然是要献给陛下的,只是如今我们身上都带着孝,入宫不好,还是暂且搁一搁罢。”说着望了韩嫣一眼,韩嫣心中明白。当今陛下的身体眼见越来越差了,正是权力交接的时候,呈上去必然不会受到太大的重视,倒不如等到太子登基之后再献,新皇一上任就有政绩,自然更是高兴。
“大兄说得是,咱们先看看这纸还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地方,务必要尽善尽美才好。”韩嫣说着,两人知道对方与自己心意相通,不由相视一笑。
于是献纸的事情就被按下了,石临风每日造出纸来用于默写,小篆写着太过麻烦,就用隶,后来渐渐写着写着,又把写惯了的楷和行写了出来。韩嫣很是喜欢行,觉得行流畅灵动,况且写方便,就也学着写,有从小的基础在,渐渐也颇有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三年已过。韩颓当和故弓高侯去世得实在太巧,所以石临风和韩嫣只需守足三年便可,但是兄弟两个眼看如今朝堂的局势,实在不适合他们这两个没了家中大人的少年涉足,两人一商量,干脆说要为祖父和父亲守足六年。本来石临风是长子嫡孙,按照礼法规矩守六年是合情合理,韩嫣只需守四年便可,况且两人就算守三年也寻不出错处。只是现下水深得很,韩嫣一个侯府庶子,纵然曾经是太子伴读,也讨不了好去,还有可能被那些老狐狸拿出来当挡箭牌和试金石,韩嫣和石临风一致觉得还是再等等,有个“纯孝”的名头放在那里也好。
刘彻早在一年前就和陈阿娇大婚,太子宫里住进了太子妃。据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称,太子殿下被太子妃看得死死的,身边的宫女也没有一个是长得漂亮的,太子殿下很怅惘。怅惘的结果就是,太子殿下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身边到处都是美人的美好生活,特别是想起了还有两个曾经的伴读,更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还是男人,不会招了陈阿娇的眼。
这一天,一道召令来到大门久闭的弓高侯府,石临风和韩嫣兄弟两人都被宣到了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兄弟两人美好生活结束了,又要面对刘小猪了
☆、二进宫
召令不是刘彻下的,却是刘彻授意、王皇后吹的枕边风、汉景帝亲自发的。
刘彻也是憋屈得很了,阿娇虽然是个大美人,但是独占欲太强,刘彻身边连个略微清秀漂亮点的宫女都被她给打发了。刘彻身为大汉堂堂太子,然连个赏心悦目的人都看不到,与阿娇成婚一年多,一直过着一夫一妻制的清心寡欲的生活,阿娇就是再漂亮,刘彻也有点看烦了。本来两人就是政治联姻,刘彻是馆陶长公主要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在皇子中寻找的联姻对象,而刘彻说出“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这句话的时候只有五岁,又会对阿娇有什么情思可言?
若是说两人是一对怨偶,倒也不至于。初初成婚之时阿娇和刘彻也算是相处融洽,但是阿娇的骄横逐渐让刘彻心生不满。两个人一个是天之骄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另一个则是天之骄女,是窦太后的亲外孙女、馆陶长公主的唯一的女儿、汉景帝的亲外甥女,从小得到的宠爱比刘彻还要多,这么两个人碰在一起就成了一对汉朝最尊贵也最不和谐的夫妻。
阿娇不让刘彻碰其他的女人,刘彻虽然现在太子的地位稳固,到底要忌惮着阿娇背后的馆陶长公主和窦太后,委委屈屈就认了。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刘彻左想右想,想到了石临风和韩嫣两兄弟。
自从石临风和韩嫣不再当伴读之后,新的伴读变成了王皇后的娘家王家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一步登天,自然上赶着巴结刘彻,见刘彻被阿娇拘着不得自由,于是给刘彻出馊点子,还给刘彻带了春宫图,最后自然是让阿娇发现了。阿娇大怒,把这两个“教唆着太子不学好”的伴读给赶了出去,连汉景帝也没说什么,自此刘彻就没了伴读。
现在刘彻给王皇后一说,透露了一下自己没有伴读的寂寞心情,王皇后早已对阿娇的骄横不满,自然对儿子的意思心领神会。在王皇后看来,石临风和韩嫣也算是在她的眼皮子下面看大的,人品性格什么的都有保证,眼见汉景帝要不行了,刘彻此时召回他们是要培养自己的班底。儿子想要扶植自己的势力了,做娘的自然不会挡路。当下王皇后含蓄地暗示了一下汉景帝,只说刘彻一直没有伴读也不是办法,堂堂太子形只影单的让人笑话,既然王家的伴读不合阿娇的眼缘,那么就把原来的石临风和韩嫣召回来罢,两人也正好脱了孝了。
汉景帝考虑了一下,干脆地给弓高侯府发了封召。
石临风和韩嫣跟着天使(天子的使者)进了宫,到宣室去拜见汉景帝。中规中矩地行过礼之后,两人抬头一看,不由被汉景帝的憔悴吓了一跳。原本的汉景帝精力充沛,虽然是年纪大了,仍然有一种慑人的气势,现在的他却从内到外透出一股衰颓的气息来,两人对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韩颓当过世之前就是汉景帝现在的样子。
皇帝在上面坐着,太子在一边陪坐,两人连交换个眼神都不敢,只能匆匆看了一眼皇帝,再低下头跪坐好。
汉景帝听上去心情还不错,坐在上面笑道:“韩则、韩嫣,你们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宣室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还是这么拘谨?”
石临风答道:“臣与舍弟闲已久,今次被陛下召见,心下恐慌,故而显得拘谨。”
汉景帝被石临风的回答逗乐了,呵呵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朕召你们来又不是为了你们做了什么错事,有何恐慌的?罢啦,为了安抚你们,来人啊,上茶。”
石临风和韩嫣拜谢了汉景帝的恩典,旁边有宫人过来上茶,两人接了茶,慢慢品着。
石临风喝不惯汉朝的茶水,小啜了一口就放下了。既然汉景帝叫他们过来并不是因为过错,石临风也稍微放下了点心。把茶盏放到一边,石临风端端正正地跪坐在那里,低了头眼观鼻鼻观心。韩嫣也无心喝茶,啜了几口也放在一边不动了。
汉景帝道:“你们两个,真是一步也不行差踏错,还是小时候那个模样。朕问你们,你们可愿意回来再做太子伴读?”
原来把他们两个叫来是为了这个,两人心中恍然大悟,却是万万不想再做伴读了,只是要个好理由才好推拒。石临风答道:“陛下厚爱,臣等不胜惶恐。只是臣与舍弟还在为祖父大人和父亲大人守孝,为人子孙者,当以孝顺为先。故……臣等斗胆请辞。”
汉景帝“嗯”了一声,笑道:“你们有孝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守孝不要拘泥于行迹,也不一定要死守儒家的那套规矩。你们的孝期本就是三年,如今三年已过,你们守孝也守满了,便回来罢。你们太子宫宿卫的官职还在,正好宿在太子宫里。太子想你们想得紧呢。”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两人还有什么话说?只好同声答道:“臣等领命。”
“这就对了。你们和太子也是三年未见了,坐到太子身边去罢,你们也好说说话。”汉景帝虽然仍然正坐着,却有种止不住的疲倦。
“喏。”两人从原来的位置上起身,小步走到刘彻身边跪坐好。刘彻心中喜悦,转头问道:“阿则、阿嫣,三年未见,你们过得可好?三年里读骑射可有什么心得?你们……”
听得刘彻问话,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