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子寅站了起来,说:“对不起,我想到岛上散步去。”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想离开这里,一个人去走走。
在花园里,舒子寅遇见雪花正在一条绳子上晒衣服。她看见一条红色的丝质睡衣正晾在绳上滴着水,便随口说道:“雪花,这件睡衣很漂亮的。”
雪花笑吟吟地说:“这是夫人送给我的。”
舒子寅的眉头皱了一下。就是这一微妙的表情,雪花感觉到了。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缜密多了,当洪于这两天对舒子寅只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时候,雪花早已揣摩到了她的感受。
“那天,我并没有住在夫人的房里。”雪花决定对舒子寅坦白那件事。“因为主人坚决不同意,夫人便叫我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舒子寅“哦”了一声,心里“咚咚”地跳了几下,第一次在雪花面前显得有些尴尬,便说:“我到岛边走走。”说完便走开了。
此刻,在静夜的书房里,舒子寅在感受到恐惧仍然存在之后,又想到了洪于。她想找他聊天,但他昨夜通宵未眠,天亮后也守在她的床边,他太累了,此刻一定已经休息。
她想到了明天早晨,露台上的咖啡,还有阳光和鸟鸣。当然,她也要将今天晚上的感受告诉他,她仍然感到害怕,这是为什么呢?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是洪于还没睡吗?她心跳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听见了“舒姐”的叫声,是雪花的声音,她在楼梯上便开始叫她,也许是怕她受惊吧。
雪花走进了书房。她还要向我解释什么吗?舒子寅想,她这样晚上阁楼来,一定是有事要讲的。
“舒姐。”雪花急促地说:“你叫我和梅花注意木莉的动静,我注意到了,她一个人钻进娟娟以前住过的房里说话,听来怪吓人的。”
“什么时候?”
“现在。”雪花说,“我刚才去找她,推开她房里面没人,却听见她隔壁的房间有说话声。你知道,木莉隔壁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据说那是以前娟娟住过的地方,那个以前的女佣听说是失踪了。我想,木莉跑进那个房间干什么呢?她在和谁说话呢?我觉得这事很奇怪,便上楼找你来了。”
“走,看看去。”舒子寅站起来说道。
她们一起下了楼,在底楼女佣住房的最后一个房间,舒子寅靠在门边听了听,果然,里面有叽叽咕咕的说话声。但说的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楚。她想起了鲁老头曾经看见过的,木莉在半夜走到小岛尽头的一座荒坟上坐着,也是叽叽咕咕说话,还发出笑声。她后来问过木莉,木莉坚决说没有这事。现在,她相信鲁老头看见的是真实的。
舒子寅站在门外想了想,还是决定敲门。“木莉。”她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里面的说话声停止了。但没有人来开门,舒子寅突然想到,要是门打开后里面没人,那将是很吓人的事。
雪花凑在舒子寅耳边说:“木莉一定在里面,我听了很久的,真是她的声音。”
“木莉,开门。”舒子寅再次叫道。
门开了,木莉披散着头发站在黑暗中,屋里怎么没有开灯呢?
“你在里面做什么?”舒子寅迷惑地问,“这是以前女佣住过的空房间,你在和谁说话呢?”
木莉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然后,她走了出来,挤过舒子寅身边,回到隔壁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舒子寅和雪花正要跟进去,突然听见木莉在里面大哭起来。“妹妹,———”她边哭边悲痛欲绝地叫道。
这是凄惨而又令人恐怖的场面。舒子寅不好再追问木莉什么,便跟进去不断安慰她,一直到她止住了哭声。奇怪的是,她的哭声刚刚停住,舒子寅便听见她已发出了鼾声。
舒子寅摇摇头,对雪花说:“你也去睡吧,木莉没什么,也许是以前受的刺激太深了。”
雪花要陪舒子寅上阁楼,舒子寅感谢地拍了拍她的脸蛋说:“你休息吧,舒姐的胆子可比你大多了。”
这一夜,舒子寅又梦见一个女孩站在她的门口,突然,那女孩的手臂和头像积木一样掉了下来,那个头在地上滚动,慢慢地滚成了一个骷髅……
雪花站在别墅门外的石阶上,看见洪于穿着白色长裤和白色T恤向岛边走去,那优雅的风度好像要去打高尔夫似的。舒子寅跟在他的后面,她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短裤,她的一双长腿是女孩子都会羡慕的那一种。望着眼前这幅图画,雪花感到他们真像一对恋人。
洪于解开快艇的缆绳,先跳上船后,又伸手将舒子寅接了上去。
洪于说:“这次不用摇木船了,开快艇也挺带劲的。”
舒子寅问道:“你会开快艇吗?”
洪于笑了,用玩笑的口吻说:“除了飞机,我什么都能驾驶。”
快艇发动后,在岛边调了一个头,便箭一般向湖心驶去。
舒子寅是在早晨喝咖啡时,在露台上对洪于提出要再上荒岛去的。
“真的,我总觉得还要出什么事。”舒子寅说,“上次,我让蓝小妮陪我去找过那颗头骨,结果没有找到。昨夜我又梦见那颗头了。不管怎样,我既然看见了它,就应该将它埋好才对。老人常说人死后入土为安,暴露在地上也真不好。”
洪于同意了。他想起第一次带舒子寅去荒岛玩的情景,舒子寅下船后便乐得用手向他浇水,那雨滴似的湖水向他袭来,让没有防备的他一下子有点睁不开眼睛……这年轻时候才有过的感受使他恍然若梦。
“那上午就去吧,趁着太阳还不太毒。”洪于说。
两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向荒岛进发。由于是快艇,一会儿就到了。洪于先沿着芦苇丛的外围巡视了一段,找了一个适合登陆的地方将船靠了过去。
尽管是上午,盛夏的太阳还是热气逼人了。舒子寅站在一块石头上说:“我上次坐的那个地方,你能想起来吗?头骨就放在那里的。”
洪于对着芦苇丛望去,说:“让我想想。”
在洪于的记忆中,那是一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分布着稀疏的小树。当洪于赶到时,天已经黑了,舒子寅可怜巴巴地坐在那里等着救援。想到这里洪于的心猛跳起来,仿佛又看见了舒子寅赤裸的身体……
其实,洪于刚才开着船贴着芦苇丛巡视时,就已经在判断方位了。但湖里的水位似乎有了些变化,使他没直接找到上次那个地方。
“应该就在这附近。”洪于说,“我们穿过旁边那些芦苇去看看。”
洪于的判断让舒子寅叹服,尽管他上次赶来这里时天已黑了,他居然还能记住这个方位。穿过一片芦苇,那片长满青草的斜坡出现在眼前,“就是这里!”舒子寅肯定地说。
然而,这里除了青草和零星的小树,舒子寅放置在草上的头骨无影无踪。会被漫上来的湖水卷走了吗?然而,看看地上,没有任何被水淹过的迹象。
“没关系。”洪于安慰她说:“找不到也没关系,你的心意到了,也就不会再有噩梦了。但是,你真的相信人死后会托梦或显灵吗?”
他们坐在草地上,舒子寅看着一只爬到她腿上的蚂蚁说:“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灵魂这种东西,如果空间不同,怎么也无法相互沟通的。比如说这只蚂蚁吧,它尽管已爬在了我的腿上,它能知道我的存在吗?不可能,不论它如何努力如何智慧,它最后连我这只腿是什么也不会知道。因此我想,我们是无法谈论,无法想像灵魂这个东西的。”
洪于兴趣盎然,他说:“所以,我们只能就我们能够把握的东西作出判断,其他便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了。我在当知青的时候曾对着星空想过,如果我们没有眼睛,我们能知道什么叫星星吗?非但不能知道星星,所有物体的形状、颜色我们都不会知道,而且连这些方面的词汇都不会有。所以,我想你对梦也不必太介意,它也就是我们看不见的那种东西,我们缺少一只眼睛来看见它,它也许完全就是另外一种事物,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它的频率碰到了我们,但我们并不能知道它究竟是什么。”
在这荒凉的岛上,这种虚无的话题好像特别能触动人的神经。他们不停地聊着,直到舒子寅突然说道:“这岛有野兽吗?狼或狗什么的?”
洪于笑了,知道她还在想着头骨的去向,便说:“这是湖上的小岛,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呢,这里最多不过有几条蛇罢了。”
舒子寅跳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周围说:“我最怕蛇了。”看见洪于在笑,她一抿嘴唇说,“你骗人。”
洪于看见从她嘴唇上一闪而过的孩子气,不好再吓唬她了,便说:“这是我猜想的,我也很少来这里,并没有在这看见过蛇的。”
“我们再找找那头骨。”舒子寅说。
洪于也站起来,和她一起将这片斜坡又看了一遍,然后不甘心地走进了附近的芦苇丛中查看。
“这湖上岛上的东西为什么总要失踪?”舒子寅喃喃地说,“比如说木莉的妹妹,淹死在湖里了,至今却不见尸体,你说奇怪吗?”
“按理论说尸体会浮上来的。”洪于说,“不过这湖里的鱼太多……”
舒子寅叫起来,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太可怕了。但是,木莉却老说看见了她的妹妹。”舒子寅将昨天晚上木莉的情况对洪于讲了。
“那可能是梦游吧。”洪于说,“包括鲁老头说看见木莉坐在坟堆上,我想可能都是梦游,没什么可怕的。”
“我也这样想过。”舒子寅说,“不过别墅里很多怪事让人无法解释,我总觉得与这些死去的人有关系,我想把这些怪事都搞清楚。”
“也许,都是那个贩毒团伙搞的鬼。”洪于说,“我想,今后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舒子寅摇了摇头,但一下子找不出证据来说服他。
“我们回别墅去吧。”洪于说,“下午游泳,轻松一下,怎么样?”
他们一起穿过芦苇丛。洪于伸手将舒子寅拉上快艇的时候,他们的手在船上迟疑了一下才分开。快艇启动,缓缓离开了这座飘浮着死亡气息的荒岛。
洪于和舒子寅回到别墅的时候,已是中午时分。梅花在客厅里迎上来说:“主人需要现在用餐吗?”洪于望了舒子寅一眼,舒子寅说:“出了一身汗,冲过澡再用餐吧。”洪于点头同意。
梅花又指着客厅里一个陌生的女孩介绍说:“这是新来的女佣,接替雪花的工作。旅游公司说雪花的工作另有安排。”
洪于“哦”了一声。自从蓝小妮试图让雪花留在房间里过夜那件事发生后,洪于的心里老是觉得别扭。因此,他便给洪金打了个招呼,让他换一个人来接替雪花的工作。洪于说雪花在这里工作很好,应提前回公司。他还让洪金给她晋升职务和工资。因为他觉得雪花这女孩做事真的还不错,他只是不愿再看到她在房间里随时出现了。
以前,洪于一家都住在这里时,女佣全是由伍钢到劳务市场去招聘的,但洪于发现伍钢由此和女佣乱来后,这次便让洪金在旅游公司的人员中安排了。看来,这种安排确实要好一些。
“你叫什么?”洪于问新来的女佣。
“我叫云儿,姓丁。”她小声回答道。看得出来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我已在景区客房部工作快一年了。”
云儿十八九岁的年龄,发育得异常成熟,一件尖领衬衣穿在身上显得紧绷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