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十八九岁的年龄,发育得异常成熟,一件尖领衬衣穿在身上显得紧绷绷的。她顿了一下又说:“我接替雪花的工作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主人多多指点。”说完,她对着洪于和舒子寅鞠了一躬。舒子寅感到这是一个职业精神很强的女孩。
上楼的时候,舒子寅问为何要换走雪花呢,洪于说旅游公司要她回去负责一个小部门了。
“你这里不需要这样多女佣的。”舒子寅建议道。
“多吗?”洪于说,“桃花帮厨,梅花负责客厅及各处的卫生,木莉清理楼外环境包括花园,以便让鲁老头多做些安全防范方面的事,还有一个,便是负责我的房间和阁楼了。你想想,女佣并不多的。”洪于仿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说:“房子大了。只能这样。”
回到阁楼,舒子寅刚冲完澡,新来的女佣云儿就上楼来了。“舒姐,对不起。”她说,“刚才我在主人那边忙乎,没来得及照顾你。”她径直走到浴室门边,向里面望了一眼便走进去了。
舒子寅走过去一看,见她正挽着袖子在刷洗浴缸,便说:“不用刷了,我已洗过淋浴了。这里没事,你歇着去吧。”
云儿垂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舒子寅说有事会叫她的,她才下楼去了。
吃午餐的时候,洪于对正在上菜的桃花问道:“伍钢哪里去了?”
桃花说我正要转告主人呢,伍钢到犀牛岛去了,他说主人上午去湖上没带手机,要我转告主人,他也许要明天才能回来。
洪于知道,这小子解决了毒贩集团的捣乱后,也想轻松轻松了。何况,他还惦念着在犀牛岛上“放水”的事情呢,心里一定早痒痒了。
洪于对舒子寅随口说出了伍钢的行踪,舒子寅问道:“什么叫‘放水’”?
“向赌客放债呗。”洪于说:“赌客输急了,会大把大把借钱再赌的,利息很高也不在乎。伍钢偶尔去做点‘放水’的事,我也懒得管他。”
“这不好的。”舒子寅说,“这也是参加赌博呀。”
洪于的看法与舒子寅出现了分歧,他说:“赌博是人的本性中的一种。其实,人生就是一场赌博,你每做一个决定,每到一个路口,你都不知道底牌的。但是你决定了就必须往前走,是输是赢,走下去才知道,是不是这样?”
舒子寅笑了,抿了一下嘴唇说:“你这是诡辨,你说的是另一种道理了。”
“当然,牌桌上的赌博我是不参加的。”洪于说,“除非要给当官的送钱,我才陪他们打打麻将什么的。”
“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送钱。”舒子寅迷惑地问道。
洪于说这还不清楚。避免受贿呀!又说我们不说这些事了,赶快吃完饭,回房午睡一会儿,下午四点,我们到湖边游泳吧。你来这么久了,还没去享受享受我岛边造出的泳场,光是那沙滩,就用了上百只船只运沙来铺。
舒子寅是最喜欢游泳的。她想起刚来这别墅时,第一次撞见鬼魂似的东西就是在准备去游泳时发生的。后来一直处于紧张之中,竟把游泳的事忘掉了。
“好,到时去湖里好好泡泡。”舒子寅爽快地响应道,“你游泳技术怎么样?或许我可以做你的老师呢。”
“那我就做学生吧。”洪于笑着说,他知道她的水性不错,不然不敢在海里夜泳了。
用完午餐,他们上楼去休息。刚走到二楼,梅花从走廊上迎上来慌张地说:“主人,这里的一间客房里有些奇怪的东西。”
他们便跟着梅花走进了二楼的一间客房,只见床铺整洁,雪白的枕头上却留有几根长头发,旁边是一大团湿痕,显然是有谁伏在这枕头上哭过。而且,从头发的长度看,是个女人。
“刚才听见过哭声吗?”洪于问。
梅花摇头,她说她打扫这里的卫生,偶然发现的。
舒子寅想了想说:“没事,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她要洪于去休息,等一会儿游泳时,她就可以将这事的真相告诉他了。
洪于愣了一下,用手抓抓头说:“怎么,你成侦探了?”
洪于只好不管这事,回房去休息。在上三楼的楼梯上他回头望了一眼,看见舒子寅还站在走廊上,手里比划着和梅花说着什么。
洪于走进房间时,看见屋里的鲜花统统换成了新的,有百合、郁金香等品种,阵阵清香扑鼻。
新来的女佣云儿走了进来。“这样好吗?”她仿佛在征求意见。
“哪来的这些品种?”洪于知道楼下花园里没有这些花的。
“我上午来这里时,随船带来的。”云儿说,“我想要有些新品种才好。我已叫人给这里送生活用品的同事每次都随船带些花过来,不知主人喜不喜欢?”
“随便,怎么都行。”洪于感到很满意,但又觉得没必要表现出来。
云儿已闪电般地拿来拖鞋,蹲下身去替洪于换上。
洪于拍拍她的肩说:“让我自己来,这些事不需要你做的。以后,你就打扫房里的卫生就行了,知道吗?”
云儿仰起脸说:“没什么,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她的大眼睛闪着,是个可爱的女孩子。
“好了,没事了。”洪于说,“下午四点钟叫醒我,我要去游泳。”“好的。”云儿得体地退出卧室,轻轻拉上了房门。
洪于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迷糊中听见外间有翻动画报的声音。他朦胧地想到,这个女佣的服务倒是经过培训是很到位的。
洪于穿着泳裤走出别墅。阳光透过树影斑斑点点地打在他的身体上,他对自己打高尔夫练出的身架和肌肉感到满意。
来到小岛南边的时候,他远远地便望见湖面上仰卧着一个穿着红色泳衣的女子。她双手枕在脑后,两条长腿伸得笔直,整个身体随着湖水轻轻波动着,仿佛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碧绿的草地上。
洪于悄悄地下了水,头一埋便钻进了水底。由于阳光的照射,他看见水下的色彩由浅到深,像一幅印象派图画。他的潜泳本领是在野外的大河里练就的,那时他十一二岁,常常吓唬那些不会潜泳的小伙伴们说,他在河底看见过水鬼。
舒子寅提前来到湖上,游了一会儿之后,便仰卧在水面上休息,神思遐想起来。
突然“哗”地一声水响,洪于在舒子寅的身边冒了出来。这一惊使她失去了平衡,差点呛着水。“你吓了我一跳。”她笑着说,同时作出了小小的报复。她用手掌斜推水面,一柱水花便飞起来打在洪于的脸上。趁他不及反应,她已翻身游走,脚尖在水面上打出细碎的浪花,像一条滑腻的鱼一掠而过。洪于也不追赶,他望着她不断向前破开蓝色湖面,一种强烈的情感突然鲠在他的喉头。他无端地想起了《圣经》中的一句话:“神的灵还行在水面上。”
这本《圣经》是他在舒子寅随身带来的书籍中看见的。当时随便拿起来翻了翻。舒子寅说,“喜欢就拿去看看吧。”洪于笑了,说:“我又不是基督徒,看这个干什么?”舒子寅瞪大眼睛说“谁说教徒才看《圣经》?”她翻开这书的第一页对他说“你不想看看这世界是怎么来的吗?为什么有山有水?”这话倒激起了洪于的兴趣,他便将这书拿到了自己房里,每晚睡觉前读上一小段。他看见上帝用了七天造出这个世界,刚才他记起的那句话是上帝第一天所做的事。神灵、水面和光,使他想起了自己在当知青时,在原野的河流边产生的感觉。
“喂,愣在那里干什么呀!”舒子寅在远处喊道。洪于这才游了过去,他的自由泳速度在年轻时被朋友们形容为被射出的一枚鱼雷。此刻,他感到湖水特别的柔和,世界的坚硬荡然无存。
女佣云儿在遮阳伞下的圆桌上放满了啤酒瓜果之类的东西。洪于和舒子寅走上沙滩,接过云儿递来的大浴巾往身上一裹,便舒适地坐在了躺椅上。这种平和宁静,使舒子寅忘掉了上岛以来所经历的种种恐怖折磨。
“刚才我来迟了一点,是接了一个电话。”洪于靠在躺椅上说:“是那个刑警大队长打来的,说是那个贩毒团伙的成员已被全部抓获了。”
“这太好了。”舒子寅感到一阵轻松,“但愿这里不再出什么事情。”
“那二楼客房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洪于突然想起了中午时梅花在那里发现的头发。
“是木莉的头发。她在那里捂着枕头哭过。”舒子寅侧脸对着洪于说,“这事有些奇怪的。前些时候,木莉半夜时要么蹿到岛边的坟堆上去坐着,要么进到以前娟娟住过的房间自言自语,你判断说是梦游,这可能是对的。因为从木莉否认这些事情来看,可能她自己确实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我问她为什么去二楼的房间哭泣时,她却是非常清醒地说,她看见了她的妹妹。今天中午,她在客厅里突然看见妹妹正在上楼,便追了上去。她看见妹妹进了那个房间,她也推门进去。看见妹妹正坐在椅子上,肩膀不停地发抖。木莉说你怎么在这里时,妹妹说她已经住到这别墅里来了,她怕主人赶她走,因此一直东藏西躲的。她望着木莉说,姐姐,我饿。木莉说你等着,我到厨房里去给你拿点吃的来。木莉走下楼来,她回到自己房间拿了一个午餐时留下的馒头,再来到二楼房间时,妹妹已经不见了。她便伏在枕头上,捂着嘴大哭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开。”
“荒唐。”洪于说,“木莉有点恍恍惚惚的,你不觉得吗?自从她妹妹淹死了,我看她就有点不正常。”
舒子寅望着湖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不知道,木莉所说的事应该是她的幻觉,但是,你听她讲述时,又产生不全是幻觉的想法。我甚至设想,要是木莉所讲的事是真的呢?那就太可怕了。”
“死而复生?那可能吗?”洪于望着果盘里被切开的水果说,“或者是她妹妹的魂飘进别墅里来了……”
舒子寅没有回答。在遮阳伞罩出的阴影里,她用手撑着额头动也不动。
“怎么,你不舒服?”洪于问。
“头有点晕。”她仍然没抬头,“胃里难受,想呕……”
洪于有点紧张:“是不是中暑了?”洪于一边问,一边在躺椅上侧过身子,想给她按摩一下胃部,然而,舒子寅穿着泳衣的丰润的身体使他的手还未抬起来便止住了。
“一直都感觉很好的。”舒子寅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是刚才要上岸时,突然觉得水里有异味,想到这湖里死过人的,胃里便开始不舒服起来。我一直忍受着的,但不行,头晕,一直想呕……”
“那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洪于说,“你这是心理作用。”
舒子寅抱歉地说:“对不起,没和你好好游泳。”她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云儿立即扶住了她。
回到阁楼,云儿立即进浴室张罗起来。舒子寅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浴衣走出来时,她脸上的红润恢复了不少。
“我好多了。”她对坐在卧室里的洪于说,“我想再睡一会儿,就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洪于吩咐云儿好好照顾舒小姐,便回到了自己房里。太阳正在西沉,房间的一面落地窗金光流溢。从这里能望见湖面的一角,这美景是让人死亡的地方吗?
黎明来到这座岛上的时候,最先是以一阵鸟啼声开始的。舒子寅起了床,理了理睡衣的腰带走下楼去。这是她的习惯,只要没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