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吗?她想到了和哲学教师的爱情经历,想到了他在她和他妻子之间的痛苦周旋……不,她不能再陷入这种沼泽了。然而,人的理性又是多么脆弱,在爱情的闪电中她不堪一击……
舒子寅裹着浴巾走到卧室的时候,洪于已回到房间去了。床头的台灯下放着一张纸条——
“子寅,很多话还不知如何说起。我爱你,我需要和你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也许现在还不能,但我要争取。你现在要好好地睡一觉,听话,不要再做任何冒险的事。吻你。”
读着这张纸条,舒子寅感到手有些发颤,她将这纸条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然后熄了灯上床睡觉。阁楼的窗上已有些发白,天快要亮了。
这是舒子寅上岛以来最沉最香甜的一次睡眠。人在生活中无论做着多么重要的事,无论朋友如何众多人际如何宽广,只有爱情来临的时候,他(她)才会在回望中见到以前的漂泊与孤独。
舒子寅醒来时,窗上已爬满明晃晃的阳光。她听见了蝉鸣声,听见了满岛的绿叶在风中的吟唱声,甚至听见了蓝色的湖水下鱼群的呢喃声。她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像儿时的暑假一样,醒来后先想一会儿起床后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然后才一翻身跳下床。
她坐在镜子前梳头,她将瀑布似的长发在头顶盘了一会儿,然后又全部放下来。她将衣橱翻得乱七八糟地找衣服,她一下子成了一个毫无主见挑三选四的女孩,最后,她走下阁楼时,穿着一条方格子的短裙和白色T恤,给人一种要去打网球的感觉。
洪于的房间门大开着,显然他早已起床了。他曾经说过,从他遭遇破产并重新奋斗开始,15年来每天早晨6点起床已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云儿正在收拾房间,看见舒子寅走进来,她说主人在湖上开快艇玩呢,主人安排了,叫你在露台上坐一会儿,我立即给你送早餐上来。
舒子寅来到露台上,望见蓝色的湖面上闪着细密的光波,一艘快艇正在高速冲刺,湖面上被犁出一道道白色的深沟。那快艇在远处划出一道弧形,在转弯的时候船身倾斜得很厉害,船舷的一边已经与水在一个平面上,而白色的浪花刹那间将驾船人的双腿笼罩。那是洪于,他驾着快艇在湖水兜风,伍钢和鲁老头站在岸边,不断地举起双手向他叫好。
这种景象在人生混沌的长途中并不常见,舒子寅感到眼眶发热。云儿已在叫她用餐了,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才转过身来,在露台上的小圆桌旁坐下。
云儿说:“舒姐,你今天真美!”
舒子寅的脸一下子红了,仿佛感到云儿已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她望了一眼这个懂事的女孩说:“谢谢!”然后便心神不定地用起餐来。
连续两天,别墅里仿佛照耀着异常的光亮,这些光亮由湖水、太阳、云彩、树叶的绿和玫瑰的红交融而成。在延伸的走廊和逐级爬高的楼梯上,仿佛有某场音乐会的余音在流动。
如果说,这别墅里藏有鬼魂的话,那么,在爱情的足音中,鬼魂也退缩到更深的黑暗中去了。连续两天,别墅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动静,舒子寅眼中曾有过的恐惧的影子和冒险的倔强,更多地被柔水流溢而代替。尽管这柔水下面是不知以后该怎么做的惆怅,但爱情的发现毕竟如天文学家发现了一颗新星一样使人兴奋。
夜里,他们会坐在露台上,依偎着将夜送到万簌俱寂的深处。舒子寅的一只手被捂在洪于的双手中,像一只不再飞翔的鸟,它栖息下来,在两只合围的手掌中找到温热的巢。他们的手指交缠着,她的掌纹的河流仿佛正流向他的掌纹中去……他们早早地便打发云儿回房睡觉,能够望见这露台的他们最多只允许是星星。
夜凉如水,该回房睡觉了,舒子寅将手从洪于的两个手掌中抽出来,她看见他暗黑中的眼睛闪闪发亮。在房门口,他们拥吻着互道晚安。
回到阁楼,舒子寅先在书房里翻看了一下白天的写作成果,她对这两天来写作上的突飞猛进感到满意。然后她进了卧室,关上房门之后,空气中有一股异常的气味,她想这也许是喷过空气清新剂的缘故。她走进浴室洗澡,在水雾弥漫中突然感到头晕,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她挣扎着爬出浴缸,来到卧室的床边,揭开被子的一角便钻了进去,她想睡一会儿也许就好了。
仍然是头晕,她张了张嘴,感到口舌发干,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了?她翻了一个身,在被窝里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像是一根木头。她迷糊地想这就是她的布娃娃吧?舒子寅从小喜欢布娃娃,在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她放在床头的布娃娃一直是同室女伴们争相宠爱的对象。她想,女孩子们都是喜欢布娃娃的。只是很多人长大了,便不好意思再在床头放上那玩意儿。她可不管这些,不但在床头放着布娃娃,出门旅游时还会将它放进旅行包带走。
舒子寅伸手将被窝里碰到的布娃娃揽向身边。但是,她突然感到形状不对,这根像木头一样的东西光滑冰凉,她顺着它摸上去,突然摸到了人的手指!一刹那间,她想起了那只从门缝中伸进来的死人的手臂!
她想坐起来开灯,但全身竟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艰难地向床边滚去,终于伸手开亮了台灯,她掀开被盖,天哪,一只僵硬的人的手臂正横在她的床上,从手的修长来看,这是一只女人的手臂,在肘弯断裂处,露出白花花的骨头!
舒子寅头脑里“嗡”地一声仿佛要爆炸似的,她的嘴大张着,但发麻的舌头堵在口中,竟发不出喊叫来,只有喉咙里发出一声喘息似的声音。她拼尽全身力气举起那只僵硬的手臂向空中甩去,在梳妆台上的镜子被打碎的同时,她头一歪便斜躺在床上昏迷过去。
这是一个可怕的夜晚,阁楼上这一微小的动静对整座别墅毫无影响,所有的人都在沉沉的睡眠中。梅花和桃花今晚是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的,自从那件蓝花衣裳出现在别墅门口以后,她俩对注意木莉的动向这一主人安排的任务便感到恐惧。现在,雪花被调回景区的事让她俩十分羡慕,在这别墅里继续待下去每天都使人惶惶不安。桃花已经向伍钢求过情了,伍钢说合适的时候他就给洪金讲一讲,另派一个人来接替她。这个消息让梅花更加紧张,她要桃花也帮她给伍钢讲讲,将她和桃花一齐调走。可桃花坦白地说,你别求伍钢,他如果要你和他睡觉作交换条件怎么办?这句话吓得梅花连连摆手说,那我宁愿待在这里,有什么可怕的,她给自己打气说。
不知睡了多久,梅花在迷糊中被一声门的响动惊醒。她摇醒了桃花,凑在她耳边紧张地说,好像是木莉出门了。她俩手忙脚乱地穿上外衣,轻手轻脚地溜到了外面客厅,一抬头,看见一个人影在楼梯拐弯处一晃,然后上楼去了。
她俩扔下拖鞋,赤着脚悄悄跟了上去,看见那人影停在二楼,像在考虑什么似的。这人果然是木莉,她披散着头发,要是不认识她的人见到这幅景象,一定会以为是见了女鬼而吓得半死。
木莉在二楼楼梯口站了一会儿,继续向三楼走去,三楼的走廊上的灯是整夜亮着的,木莉的背影在灯光下让梅花和桃花吓得差点叫出了声,因为她俩看见,木莉上身穿着的的正是那件蓝花衣裳,那是她已死去的妹妹的衣裳,在别墅门口可怕地出现后,那衣裳就由她带回房里去了。
木莉无声无息地往前走,仿佛在走廊上飘。到了走廊的尽头,她一推门,走向了通往阁楼的楼梯。
早已是半夜过后了,木莉要上阁楼去干什么呢?梅花和桃花紧跟上去,她俩想,主人要她们监视木莉的夜间动静,看来像是有预感似的。
木莉站在舒子寅的卧室门口,手一推,房门“砰”地一声便开了,她撞了进去,屋里传出她的哭喊声:“妹妹!妹妹!你在哪里呢?”
梅花和桃花立即追进了房中,眼前的景象让她俩大吃一惊:舒子寅只穿着内衣斜躺在床上,被子被翻在了旁边;木莉坐在地板上,对着梳妆台上已破碎的镜子大叫着她的妹妹;地板上满是碎玻璃和梳妆台上滚落下来的化妆品之类的小东西。
当时,梅花的第一感觉是舒子寅被人害了,因为木莉大喊大叫也没能惊动她,第二个感觉是木莉的妹妹就藏在浴室里或床底下,随时会披头散发地爬出来。
她俩一个去搂住木莉,大声问她怎么了;另一个在床边摇着紧闭双眼的舒子寅,不停地叫道,醒醒,醒醒。
舒子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脸色苍白,仿佛一下子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她奇怪地望着梅花,然后又望着地板,那里,一个一尺多长的布娃娃正躺在玻璃碎屑中。
舒子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睡在洪于的房间里。窗帘低垂,阳光在窗上闪闪烁烁,室内飘散着阵阵花香。她隐约记起了昨夜的恐怖事件,是洪于将她从阁楼抱下来的,洪于抱着她一边走一边凑在她耳边说别怕别怕,她心里一放松,在洪于的臂弯里又失去了知觉。
这时,房门推开,洪于走了进来。看见舒子寅睁大着眼睛,他高兴地坐到床边说:“好了,你昨夜受惊了。木莉怎么会撞进你的房间来,还打碎镜子呢?这个女孩疯了,我和伍钢正商量将她送走算了。”
“别,别送走木莉。”舒子寅紧张地说,“镜子是我打碎的……”
舒子寅吃力地将昨夜发生的事给洪于讲了一遍,洪于无比震惊地说:“可是现场没有那只死人的手臂呀?你扔出的一定是那个布娃娃,我看见它在地板上和碎玻璃在一起。”
“不对。”舒子寅坚定地说,“是一只死人的手臂,我连断处的骨头都看清楚了。再说,那布娃娃能将镜子打得粉碎吗?”
洪于的眉头皱在一起,他紧张地思考着:“这样说来,就算你是做了一个噩梦,镜子也不会破碎的,是吗?木莉确实是说,她进房时镜子就已经碎了的,只是我们以为她在说谎。”
“木莉到我房间来干什么呢?”舒子寅不解地问。
“是梅花和桃花发现她夜里钻出来的。”洪于为舒子寅理了理遮住眼睛的头发说,“她走走停停,然后就上了阁楼,撞进你的房间后就哭喊着叫她妹妹。我听见响动后便冲了上来,我叫梅花和桃花守着现场别动,然后先将你抱了下来,我叫来云儿守着你之后,才上阁楼过问情况。可是,根本没法和木莉说话,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她看见她妹妹进别墅来了,并且一直向阁楼走去,她是跟着妹妹才上到阁楼来的。我想,木莉也许是疯了。”
舒子寅突然大叫一声,直直地瞪着洪于说:“那是真的!那真是一只女孩子的手,那就是木莉的妹妹的魂吗?怎么没有面孔呢?”
洪于慌乱地抚着她的脸颊说:“安静点,安静点,我们来想法搞清楚。”
“木莉没有疯。”舒子寅喃喃说道,“她看见她的妹妹,只有她能看见,而我只能看见一只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一整天,舒子寅几乎起不了床。云儿将牛奶或粥之类的东西送进房来,她勉强下床吃上一点后,感到身体发飘,便又睡下了。她时睡时醒,醒来后便对床边的洪于说:“别将木莉送走,可怜的女孩,只有她的眼睛才能看见她的妹妹,我们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