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姐,我根本不知道手枪怎么会到车里,”听见有人进屋,丁宝根蹭地从椅子上窜起来,目光急得没了目标,见人就照过去。“一定是有人栽赃我!”
“不要这么激动,我也没说是你做的。”楚闻娟安慰道,但她的话没起多大的作用,丁宝根抖似筛糠,脸色铁青,眼见就要上不来气了。
“有人要栽赃你,谁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
“你不会无缘无故产生这样的想法,说出来吧,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随便把谁抓起来的。”
“我只是这么认为,并不代表怀疑谁。”丁宝根说,“手枪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你的,我们都很清楚。有人从石太太的卧室偷走了它,杀死石太太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在汽车里。我想大概是这样的,你觉得呢?
“就是这样。”
“阿根,请你好好回忆一下,昨晚你锁上车门了吗?”
“……没锁。”
问了也是白问,任谁这时候都会这么说。
“好的。既然没锁也就是随便哪个人都有可能放手枪在里面,包括你自己。”
“楚小姐,你刚才还说……”
“假设。这只是个假设。”楚闻娟嬉皮笑脸地说。
“甭跟他客气,要我说就是他干的。”老乐一副大功告成地*。“险呀!这要是让你把车开出去,以后还上哪儿去找凶器,老子很可能饭碗不保,真得感谢爹娘保佑。”
“你不要冤枉我,昨晚我一直在修车。”丁宝根冲着他怒吼,随即被两个巡捕按回到椅子上。
“你说什么?”楚闻娟从椅子上弹起来叫道,“一直在门房后的空地上……修车?”
“是呀,楚小姐。”
她敏锐地捕捉到阿根神情中突然闪过的一丝慌乱。
“可你昨天明明告诉我,你是在洗车。”
“我先修车,然后洗了车。就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No!No!No!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楚闻娟靠到丁宝根眼前说,“仅仅一字之差,足可以证明你先前的话是在撒谎。我最后问你一遍,拜托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进过石太太的书房?”
阿根吓坏了,一个劲地哆嗦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当然进去过。”楚闻娟帮他说,“你修完车,还把工具箱拿进书房。案发后它好好地躺在书橱下面。不如这样,你要是能再找出一个工具箱来,我马上放你走,怎么样?”
阿根出人意料地一下子放松下来,脸上重新泛起了血色。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手帕,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许久又张了嘴:
“您说的没错,楚小姐。我的确进过书房,可我真的没有杀太太。我只是把工具箱送回去而已……”
“打断你一下,”楚闻娟抬手阻止他,“我很不明白,工具箱为什么要放在书房,这是什么道理?”
“老爷修留声机用得上,那东西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毛病。”阿根补充道,“老爷很会修东西。就连有些汽车的毛病他也懂。”
楚闻娟想起老乐说过,石中谨大学时期学习的是机械专业,不过“狗停牌”摔成现在那副德性,琢磨着石中谨可以彻底省心了。
“不是我不相信,你昨天为什么不把实情讲出来?”
“我原来想说的,看见其他人都不承认。如果我说了,巡捕一定会怀疑我的。”
说完,他偷瞄老乐一眼。
“也许真就只有你一个人进去过。”乐逸年不依不饶地说。
“不可能!我进门的时候,看见石太太满脸怒气,脸上还有泪痕,一定有人和她说过什么。”
从性格的角度,何颖是个彻头彻尾的欧洲人。小时候接触的全是西方思想,儒家的影响几乎为零。看她第一眼就能强烈的感觉到,这个女人所有的情感都像等待晾干的挂面那样一览无余,毫无含蓄可言。
“这倒很有意思。情绪波动,”楚闻娟打趣地说,“石太太喜欢读言情小说吗?”
“我不清楚,您可以问问老爷。”
“什么原因把她气成那样?”
“我没敢问——太太不喜欢别人打听她的私事。”
乐逸年说:“书房里有电话。真要惹她生气,也未必需要亲自进去。”
阿根没有回答。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楚闻娟思忖着他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前提是他说的是真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没有继续说谎的必要。
“你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在走廊上看见其他人?”
“哦,让我想想,”阿根想想,“没有。我只在院子里遇到了阿水,其他人一个没看见。楚小姐,您说凶手会不会是树上的那个人?”
“哦,你知道了。”楚闻娟突然想起什么。“你修车的时候没有看见可疑的人吗?”
“我什么都没看见。门房后面有条自来水管,我每次洗车都在那里,正好被门房挡着了。您要是不信我可以带您过去看看。”
“我信。”
“外面来的人不会知道有那么大的一块地方,而且从前院看不到那里。我从门房后面走出来,还吓了阿水一大跳,烟都掉到了地上。”他顿了顿,“他抽的都是好烟。”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清楚这个可疑的人何时进来,又在何时离开的?”
“什么时候来的我真不知道。”丁宝根如实说,“不过很奇怪。我送还工具箱回到院子的时候,看见大门开着一条缝。我明明记得是阿水亲自关上大门的。没错我记得很清楚。”
乐逸年自言自语:“这么说来,树上那个人八成是这个时候离开的。”
“从时间上判断,这个人不太可能是凶手,可他爬上树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没人能给出答案,还得由她自己来解决。
“楚小姐,我觉得阿水昨天有点反常。”
“哦,说来听听。”
“请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他有嫌疑。”
“你真好心,接着说。”
“那是昨天中午的事。我睡过午觉,换好了衣服正准备出门。路过大厅的时候,我看见阿水在打电话,声音很小,似乎不想让别人听见。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急急地说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我问他只是找老爷还是找太太的,他说打错了谁都不找……”
“你所说的反常一定与这个电话有关。”
“是的,楚小姐。他当时的表情很慌张,没等说完就匆匆地走开了。”丁宝根说。
“然后呢?”
“然后我给唐老板送支票,然后开车去接您。我回来看见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还是神不守舍的模样。”
乐逸年皱皱眉,说:“这确实很可疑!”
“阿根,你进到书房时,石太太面前的书桌上有信纸吗?”
“我没有注意。”
“丁宝根,”乐逸年向身旁的巡捕打了个手势,准备结束这场审讯。“因为手枪是在汽车里找到的,我们需要暂时拘捕你……”
“你们不是说……”丁宝根立即叫了起来。
“只是暂时,”楚闻娟解释,“等我们弄清真相,马上放你出来,而且在拘留所里你会受到公平的对待。是这样吗,乐警长?”
乐逸年没有打包票。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八章 记者(上)
“请问,”缪永伦出言谨慎,“您找我有事吗?”
“你这么自觉地来了,还不明白吗?”乐逸年揶揄道。
“以前知道,这次……”他狡猾地嘿嘿一笑。
“你的脚受伤了,严重吗?”楚闻娟说。
“现在这也违法?”
乐逸年不动声色地把一台照相机拍在桌子上。
“眼熟吗?”
“哎呀,”他拍了下脑门,“我说嘛,哪里都找遍了也找不到,原来在这儿。”
“原来”其实不在这儿。一个小时之前,它还挂在崇文跌打馆的墙上。那里的老板和缪永伦熟识,准备等他回来取,谁知等来了一帮杀气腾腾的条子。
缪永伦被请进巡捕房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每次的理由大致都是“职务之便”。他抬起表看看时间,将近十二点了,他还没有开工呢。
新闻界有句老话,“截稿过后出大事”。前头的经验都给你备好了,只管照着做便是,准没错。缪永伦自认不是个懒惰的人,对待工作加班加点向来没有一句怨言。再好的演员一个人也唱不出一台戏,可他不一样,不光要唱念坐打还得会吹拉弹奏,扛知识分子的旗,干的都是体力活。今天早些时候一个自称巡捕的声音在电话里出了道选择题:甲,主动到捕房投案;乙,“被动”到捕房投案。
缪永伦不是黄花闺女。他决定主动一点。
“看来是你的没错啦?”乐逸年淡淡地说。
“没错,如假包换!”
“说吧,这是第几次了?”
缪永伦满不在乎地说:“身为记者,采访新闻自由是受法律保护的,你们巡捕房无权过问。”
“爬到别人家院子里的树上也算新闻自由?”楚闻娟道。
“你也是巡捕吗,你有什么资格问我问题?”
“她问什么你最好如实回答。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乐逸年为了加重语气,把照相机重重砸在桌子上。缪永伦心疼地皱起眉头。
“你轻点!”
“再废话我就把它摔烂。”
“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又没说不配合。”缪永伦旋即展现出记者特有的警觉,“是不是出事了?”
楚闻娟没有接茬。
“昨天晚上,你去过石中谨家?”
“去过,怎么啦?”
“承认就好,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当然为了工作。”缪永伦语重心长地说,“我是记者,职责所在就是让广大读者了解事实背后的真相。”
“事实背后还有真相?”
“事实只是表面,而真相往往隐藏于不为人知的地方。像我这样的媒体工作者有义务、有责任将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不懂。”楚闻娟诚实地说。
“就拿我来说吧,为什我要到石府去?”
“我问你一遍了。”
“为了真相!你想,凄风苦雨的夜晚,我提心吊胆地爬到树上,孤孤单单一个人,少人关心少人问。那是什么感觉?换成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
“不是吗?”
“坚决不是!”缪永伦手掌愤愤地横空一劈。“我心里想的只有读者,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的父母需要知道真相。”
“你找到真相了吗?”
“非常遗憾,但是——我有信心。”
“你乱七八糟说这大堆,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乐逸年纳闷地说。
“听不懂是对的,你不了解内情。”缪永伦说,“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这件事,报社主笔我都没告诉他。”
“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楚闻娟鼓励地说。
“告诉你可以,有个条件——”
“但说无妨。”
“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何颖被人杀死了,就在昨晚。”
“你……说真的?”
“昨天晚上,你偏偏又在现场,怎么会那么巧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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