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周一峰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的同时,严浩已经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双手死死地卡住了周一峰的脖子。
严浩的脸似乎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着,但他的双眼紧闭。他的嘴里还在发出刚才那种不属于他的沙哑而低沉的呓语:“你想知道什么?你想干什么?”
周一峰很快被被严浩顶到了墙上,他想掰开那两只异常强大的手,但无能为力,连呼吸越来越困难。“救,救命,救命。”周一峰只能伸出左脚踹向那扇被关上的木门。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不,不要这样,求你……”
沈子寒并没在在外间的办公室。他被周一峰赶出来后,看了一会儿桌上的《中国青年报》,百无聊赖后干脆跑到外面的阳台瞧过路的美眉去了。
等他听到里面的叫喊声与踹门声,再一脚踢开治疗室的门时,严浩还在闭着眼死掐着周一峰的脖子。周一峰的脸色死灰,眼珠暴突,眼看就要奄奄一息。
沈子寒顾不得多想,大吼一声“你干什么?!”,拼命地钳住严浩的两只手就往外扯。
顺势挣脱出来的周一峰无力地靠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满脸都写满了恐惧。
而严浩被沈子寒拖回到椅子上后,头往后一倒,竟又不省人事了一般。任凭沈子寒怎么拍打都叫不醒他。
周一峰用手势制止了沈子寒的举动。他边咳嗽边说:“不……不要动他,不要动他!他还在……在催眠状态。这样叫会出事的。”
沈子寒看看严浩,又望望狼狈不堪的周一峰,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们先出来吧。”周一峰慢慢直起身向沈子寒说。“千万……不要再惊动他!他真的叫严浩吗?”
“当然,他就这一个名字嘛。”沈子寒挺奇怪他问这个问题。“周教授,刚才是怎么回事?严浩他,疯了?”
“不是,不是”,周一峰无力地坐在外屋的沙发上。他边说边喘着粗气。“是他体内的潜意识能量太强大,太强大了。”
“周教授,你是说真的有谁在控制他?”沈子寒把一杯水递给周一峰。“你喝点水吧,我刚才都吓坏了。”
“是吧,是有谁在控制他——你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刚才被惊吓过度的周一峰喃喃自语,接过杯子时左手不住地颤抖,额头上竟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这个案例很怪,很怪!”
约摸过了七八分钟,周一峰才重新回到了治疗室。椅子上的严浩还是一副熟睡中的样子。
“现在,我从十数到一,你就会慢慢地,慢慢地醒过来。十,九…。。”周一峰的声音中夹着些颤抖。他说得很慢很慢。
严浩在椅子上动了起来。嘴唇和眼睛都在颤动。他似乎在慢慢苏醒。
“三……二……一……好了,你醒来了,你真的醒过来了。”伴随着最后一句指令,严浩的两只眼睛完全睁开了。
他首先露出的,竟是一丝羞涩的笑容。
“我真的感觉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看来他对这一次催眠实验是满意的,而且睡了一觉后精神状态还不错。
沈子寒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半晌才问:“浩子,你刚才要杀人是不是?”
严浩揉揉眼说:“杀谁?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你刚才没掐周教授的脖子?”沈子寒问。“我说就刚才,你小子像疯了一样。”
严浩露出一幅迷惑不解的表情。
“没关系,没关系,这事不怪他,和他无关。”周一峰摆了摆手,他的脸色晦暗而颓丧,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气。“你们,走吧……我想想,我要想想。”
只有严浩还满脸期待地望着周一峰,等着他的最后结论呢。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心尘 十七(1)
“浩子,我怎么老觉得你身上有那么一股子福尔马林味儿啊?”
那天中午廖广志到学校的爱心社当搬运工去了,外星仔李元斌被任雪菲叫出去逛街做陪护了。就严浩和沈子寒在宿舍里一个洗头一个看棋谱——沈子寒除了喜欢上网打游戏外,还下得一手很好的中国象棋,有时睡在床上还能和外星仔下盲棋并只赢不输。
“胡说八道吧你。我怎么闻不出。”严浩站在阳台上的洗手池旁,边抓挠着满头的海飞丝泡沫边笑骂。
整个宿舍里都充满了海飞丝浓馥的香气。但沈子寒还是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真的,特别是在中午,阳光充足的时候,像从你身上蒸发出来的一样。”
严浩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慢慢扭过脸来。“你说什么?”
沈子寒从棋谱上抬起头。刚想回话呢——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浮现在严浩的脸之上,很虚浮,很苍白。
沈子寒再定定神,他看到的只是严浩脸上明晃晃的阳光。
沈子寒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在中午的阳光下他却感觉全身都要凉透。他想起周一峰那老头子问的“他真的叫严浩吗?”那句话。
他的头一时嗡嗡作响。然后突然改了口说:“噢,可能是我对那味儿太敏感了吧,没什么。”
严浩边哗哗地洗边说:“格老子你是得了鼻炎吧?净往我头上栽赃!”
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味道在沈子寒的鼻孔里飘散着。他没有再吱声。
严浩自己一个人又去找了周一峰主任一次。那是在做完催眠治疗后的第四天。
他还一直等着周一峰把治疗的结论告诉他呢——上次走的时候,那老头儿古里古怪地说他得想一想。
他当时只是感觉像美美睡了一觉。至于沈子寒讲的——说他掐了周教授的脖子,他是压根儿不相信不承认的。后来沈子寒说他这叫“无知者无畏”。
严浩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自己了,他第一次感到白在这世界上活了近十九个年头。而最根本的最需要搞清楚的问题就是“我是谁?”
这个近乎哲学上终极思考一样的问题现在没日没夜地纠缠着他。
没想到的是,周一峰现在见他的目光竟有些躲躲闪闪。
“这个……确实不好说……根据你当时的表现,有可能来自童年极深的心灵创伤或是……或是更深的一些欲望未得到满足后在现实中的投射……比如有的人在婴儿时缺少母亲爱抚,那么长大后就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就会表现出类似你这样的焦虑甚至暴力的倾向……嗯,还有可能,还有可能是……”
“周教授,究竟是什么原因啊?”严浩再也忍不住地插了一句。周一峰刚才讲了一堆拗口难懂的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大道理。“周教授,你说我这是心理障碍吗?”
严浩的眼里射出焦灼与热切的光。他太想得到唯一的正确的知根见底的答复了。
周一峰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他不断地闪烁其词,又开始扯到了什么利比多和俄狭普斯情结之类的东西。严浩想:王炎炎说得一点没错,他就整个儿一弗洛伊德的门徒!
严浩几近绝望。他准备打断周一峰的唠叨,然后起身离开。
这时周一峰的几句话又飘进了他的耳朵。“也许,我们可以让你进入更深的催眠状态,让你自己找到原因。”
严浩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顾不得礼貌就再次打断周一峰的话说:“有效吗?什么叫更深的催眠状态?”
周一峰还是用三个手指转动着他手中的派克牌钢笔说:“我们可以把催眠状态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就是那天我们达到的,你的意识消失并进入潜意识的初级层次,可以让你按指令做些动作或是回答一些问题啊——当然都是你平时不太想透露答案的问题。第二个层次呢,就是进入潜意识的中级层次,在这个层次里你会表现出超常的一些能力。比如你的记忆能力、体力、模仿能力在这个层次都会成倍地甚至几十倍地提高——我曾做过实验,在这个催眠的层次里,可以让学生一小时里记住一百个以上的陌生英语单词。或者让一个没学过任何表演的学生模仿赵本山的动作与语言!”
“是不是像特异功能开发一样?”严浩插了一句。他觉得催眠比那些精神分析学的一套要有意思多了。
“也算是吧!在中级层次,你的潜意识暴露得更多了。你的能力就更强大了。人的大脑其实是一台超大型的计算机。我们正常人只使用了它不到百分之五的能量储备。甚至爱因斯坦,也只动用了大脑不到百分之十的能量。而还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能量储备就在人的潜意识中。”
说着周一峰用钢笔指了指他右侧墙壁上挂的一幅油画。
那是茫茫大海中一座银白色的冰山。周一峰说:“你看到的冰山只是它全部体积的极小部分。我们的能量就和冰山一样——只有极少部分浮在水面,是可以被我们所利用和认知的。而还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部分是在水下的,也许终其一生我们都不得而知。”
严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周一峰接着说:“更进一步——在催眠的第三层次,甚至可以引起你生理上的某些变化。比如藏传佛教的密宗和古埃及的一些咒语就是让人在极短时间内达到催眠的第三层次——从而控制人的生理与心理——甚至让人毙命!曾有日本催眠师做过实验,拿一根普通竹筷接触被催眠者的皮肤,却告诉他接触到的是一块儿火炭。那么,在被催眠者皮肤上就会真的出现烫伤!这就是人的潜意识的厉害之处,几乎达到了无所不能的地步。”
心尘 十七(2)
周一峰越讲越兴奋,严浩也听得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最后严浩问:“我进入第几个层次就可以知道自己的病因呢?”
“第二层次足够了!第三层次太危险,而且,我也没有那么深的功夫。”周一峰回答时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愿意!”严浩的眼神里流露出急迫与渴望。
按照周一峰的安排——出于安全起见,严浩得挑一个信得过的同伴做陪。这人自然是沈子寒莫属了。
但沈子寒对严浩的这一主张表示了激烈的反对。认为上次催眠实验就差点闹出了人命,他不能再跟着严浩去玩儿火了。后来严浩妥协说再把廖广志叫上,沈子寒这才答应下来——他想最起码廖广志的力气可是够大的,一个人制服不了严浩,两个人还不行?”
第二次催眠实验距离上次有整整一星期了。当天周一峰还留下了一个姓杨的女老师做助手——沈子寒认为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蝇。这样加起来,参与这次实验的达到了五个之多。
治疗室里只留下了严浩与周一峰。剩下的都被请到了外间的休息室就坐。周一峰要求他们绝对不能离开!而且治疗室的门只是虚掩着——没像上次一样锁死。
同样的程序又被周一峰重复了一遍。从肌肉的放松到水晶球的摆动和语言上的暗示,只是比上一次的时间更长一些,周一峰的语速也要更慢一些。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周一峰把手放在严浩的头顶按了一小会儿——就像密宗大师为人灌顶一样。
看得出他们二人的配合已经达到了默契的程度。严浩没一会儿就主动把眼皮搭拉下来了。
在外人看来,严浩是睡着了。而处于催眠之中的人,绝对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睡着——他们处于另一种“唤醒”状态——潜意识的唤醒与显意识的休眠同步在进行。
被“唤醒”的严浩听到了耳边如潮水般涌动的声音。他的身体在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