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介意:“鸳鸯和我年龄相仿,说起话来也亲切,我在这府里闷惯了,三娘要是不介意,可愿意把鸳鸯借给我一天。”
鸳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没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当然,有三夫人在,她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下来,我看得出来她是相当不情愿,三夫人却很高兴,她的想法我能清楚,一个侧室想在大家族立足肯定要和其他人搞好关系。
鸳鸯随我来到冷烟小筑,她相当拘谨,不怎么说话,当看到满院的樱花时,她露出惊喜的表情:“都说七哥的庭院花香遍地,原来是真的。”
我惊讶:“你没有来过?”
鸳鸯点头,羞涩地笑了:“这也不奇怪,女儿家和男子本身就有天壤之别。况且七哥清净惯了,不希望人打扰。尤其是他前年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从那以后,他的庭院里就拒绝人来了。”
“大病一场?”我倒吸一口凉气。
“是的,从那以后七哥就变得更孤僻了。”鸳鸯忽然笑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我想听。”我笑了拉她坐在樱花树下。
鸳鸯直直地看着我,手落在我瀑布般的头发上,赞叹道:“真漂亮!”
“你也很漂亮。”我看向她的头发,很黑,但是总觉得哪有点不对,那颜色太死板了,甚至一点光泽也没有,像是挂了一层黑炭在上面。黑炭?我的脑筋里有灵光一闪而过。阳光下,鸳鸯的黑色发丝似乎夹杂着一丝银白。我轻道:“有一根白发呢,我替你弄下来。”鸳鸯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的手已经探了过去,撩起她头发的一刹那,晃晃的银白色闪疼了我的眼。
“鸳鸯……这……”
鸳鸯惊恐地推开我,用力地手手捂住自己的头发,她的样子几乎要哭出来。我抓住她的手问:“怎么回事,怎么都是白的?”
鸳鸯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用力地推开我,哭着跑出了冷烟小筑。
我忽然想起那天,自己沾满了黑炭的手曾摸过小蝶儿的头发。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独孤家的女子头发都是白色的?当然这个推理是很荒谬的,并不是很合理。
翠衣一连几天都是蔫蔫的,没有精神的样子,见鸳鸯哭着离开,她从书房里走出来:“小姐,她怎么哭啦?”
“可能下一个就轮到你哭啦。”
“我好好的怎么会哭?”
“说实话,这两天是不是都偷偷地问李厨娘要梅花糕去了?”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这事小姐也知道啊?”
我把手答在翠衣的手腕上,如我所料,翠衣的脉搏时快时慢,而且虚弱。她的唇色明显地变浅,整天都觉得乏力懒惰。她困惑地问我:“小姐,我病了么?”
我摇头:“不是,你中毒了6
如果不是小蝶儿的一句话,我也不会想到这梅花糕里面大有文章。刚进府的时候,二夫人为了让我讨七少爷欢心还特意告诉我他口味的忌讳,比如不吃甜点。可是小蝶儿说,把梅花糕给他吃,他会很高兴的。
让一个不吃甜点的人爱上甜点的最快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糕点里放上罂粟花的果实晒干捻成的粉末。不管是意志力多强大的人,一吃即上瘾。而且这梅花糕里放了一个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吃了这种药的人会毫无所觉的一天天虚弱下去,一般的大夫是差不出原因来的。
奇怪的是,既然七少爷喜欢吃这甜点,这两年却没有什么事,只是在迎亲的路上忽然暴毙。
这一切的发生好象是故意安排好的。
我拿出冷香丸给翠衣服下,没一会儿她就全身发汗睡着了。小的时候我也是体弱多病,有一年跟着母亲去山上的寺庙里烧香还愿。我在寺院里玩耍于是遇见了我的师父,他说,这女娃儿筋骨匀称,眉目如星,一看就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冷香丸是师父秘制的一种解毒药,来的时候他细细叮嘱,一定要记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时间姨母和姨丈大都在花厅里品茶,我赶过去发现三少爷,三夫人和鸳鸯也在,鸳鸯看到我眼神里有惊恐的神色。她把头深深地埋下去。我镇定地向各位请了安。
姨丈显得很开心,自从独孤冷死后,他很少这么开心地笑过,想到这里,我又有点不忍心。姨丈问:“如烟,你很少到花厅里来,有什么事吗?”
“是的,爹。”
我看看周围的人不好开口,姨丈微笑着示意:“但说无妨,都是自家人。”
我叹了口气:“既然这样,如烟就说了。如烟发现府内有人在食物里投毒,至于目的就不太清楚了。”
此言一出皆惊四座。姨丈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投毒?怎么可能?府上也没有什么人毒发身亡啊!”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独孤冷的死,不由得悲伤起来。独孤寒愤怒地把拳头砸在桌子上:“是谁,看我不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头。”
我安慰道:“大家别急,不如把当事人请来大家问清楚。”门口的小丫鬟有点吃惊,不过她表现地相当冷静,我说:“你去把李厨娘叫过来,就是老爷和夫人有话问她。”小丫鬟应了一声就跑去了。
气氛有些凝重,我们一群人坐在花厅里各怀心事。
这时候,小丫鬟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了,老爷,李厨娘死在柴房里了。”
7
李厨娘死了。
李厨娘死在了柴房里,她死的时候嘴角还是微笑着。姨母见状吓得晕了过去,于是姨丈也跟着离开了。独孤寒和我站在门口。他问:“弟妹不怕么?”我笑:“只是尸体有什么好怕的。”他沉吟:“说得有理,只是你应该感觉害怕才对,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我皱眉:“三哥何出此言?”
独孤寒不再说话,他走近尸体,蹲下:“是自杀。”
“而且是服毒自杀。”我叹气,都是自己太掉以轻心了,李厨娘已经发现我怀疑她了,只是我太自信,所以失去了线索。
“弟妹好象对医学颇有造诣。”
我摇头:“不,是对毒有些了解。我师父是个老和尚,他整日闲了没事做就会研究各种各样的毒和暗器,而且他还有个特别有意思的唐门的朋友,每次拜访他都会下一些奇怪的毒让他自己解。所以我师父的造诣越来越深,他也会多少教我一些类似的东西。”
独孤寒笑了笑,他随我从柴房里走出来,把门关上。“弟妹冰雪聪明是不是对一些事情感到奇怪。”
“是,总是百思不得其解。”
独孤寒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我不敢打扰就冒冒然地跟着,他走了半晌终于停下来说:“其实,七弟已经死了,对吧?”
我立在原地,嗓子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
他接着说:“七弟去迎嫁的事我是知道的,因为当时我刚巧路过花厅听到爹和娘说的。可是弟妹来了以后,爹娘却跟我们说,七弟外出会友,我就感觉他有了不测。”
“那,你就不奇怪吗?”
独孤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好奇怪的,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的笑声相当凄厉。
我挡在他面前:“三哥,我有很多事不明白。”
“不必明白,因为明白了也是无能为力的,独孤家的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而且独孤家每一代最后只会剩下一个男丁,这是代代发生的事。死人对于独孤家的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就像祖母,她亲眼看自己的儿子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爹一个。而我们兄弟七个,大哥在外经商时被强盗杀死,二哥是病死的,四弟现在已经疯了,五弟失踪两年后在花园里掘到他的遗骨,现在七弟也死了,只有我和六弟是正常的。可是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独孤寒痛苦地抱住头:“你看蝶儿她还那么小,现在已经是满头白发,独孤家的女子从小就是满头华发,这是诅咒,祖宗留下来的,破不了的。”
我忽然打了个寒战,背后似乎站着独孤家世代被诅咒死的冤魂。到底是什么诅咒,使他们变成这样。
8
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翠衣在书房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水把书都浸湿了;只好拿到前厅里晾。
见我起来,翠衣打了来清水给我洗漱。那些书都摊在桌子上,我仔细翻了一下,这才注意到独孤冷真的是个好学之人,字迹清秀,让我平生几分好感。他写的大多都是一些有关医药方便的知识,比如藏红花这种西藏名贵药材就记载了不少。
治各种痞结:藏红花每服一朵,冲汤下。忌食油荤、盐,宜食淡粥。治伤寒发狂,惊怖恍惚:撒法即二分,水一盏,浸一宿服之。治吐血:藏红花一朵,无灰酒一盏。将花入酒内,隔汤炖出汁服之。
可是在中原藏红花还是比较稀有的,我往后翻想要接着看下去,却发现字体都已经晕开了,手指摸上去,墨迹盈于指间。翠衣出去了一小会儿,不久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叫道:“不好了,小姐,三夫人的女儿鸳鸯跳井自杀了。”
自杀?又死了一人。
鸳鸯的尸体是早上下人打水的时候发现的。尸体已经飘了上来,泡得有些发白,三夫人扑在尸体上哭得不能自已。老太太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她的丫鬟湘帘过来替老太太来安慰了几句就算罢了。姨丈平静地对一脸呆若木鸡的下人说:“把二小姐埋到祖坟去吧。”这些下人全都是痴呆的模样,不过他们相当镇定把尸体抬起来就出了门。
三夫人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
我心里的积怨越来越大,姨母看到我这副样子也着实心疼,正巧赶上镇子的庙会,她说:“不如带着丫鬟出去散散心,这事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样也好,于是翠衣就跟着我出了门。
当日回到府上已经很晚了,老管家钟叔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我。见了我,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他说:“七少奶奶,您要再不回来,老身可要派家丁去找您了。”
“钟叔,翠衣回来没有?”
“老身一直在门口守着,没见过那丫头的踪影。”
我心里暗道一声糟糕,翠衣跟了我许多年,贪玩谗嘴却也不是不受规矩之人。我在茶馆喝茶时,她说要去买糖人,这一走就没了踪影。眼看这天都黑下来了才抱着一丝她已回府的希望赶回来。听钟叔这么讲,我的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恐怕翠衣已经遭到不测。
“七少奶奶别急,那丫头可能一时贪玩晚回来一会儿,我派家丁去找,老太太今天老念叨你吩咐我等你回来立刻去她房里。”
“我知道了,钟叔,翠衣就拜托你了。”
“少奶奶客气了,这是老身分内的事。”钟叔说着招呼几个家丁就出去了。
我赶到祠堂老太太正跪在菩萨面前念经。我轻轻地唤到:“祖母,如烟给您请安。”她睁开眼睛对身边的丫鬟湘帘说:“我想和如烟单独说说话。”丫鬟应声退出房门并把门关上,我扶老太太起来坐在当前的太师椅上。
“祖母今天叫如烟来有什么事?”
“如烟,你虽然算过了门,但是跟冷儿却也没拜过堂,我思前想后啊,还是决定破个规矩把你重新许配给清儿,你觉得怎么样?”
我吃了一惊,忙推脱:“祖母对如烟好,如烟心里明白,只是我已经嫁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