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一个方向,便拔腿向林子深处跑去。
一心尽力模仿着丁不二的千里独行之式,果然是出奇的轻便。虽然速度无法与丁不二相比,但对他而言,已然能够省力许多。一口气下来,也不知跑出了多远。回头见丁不二没有追来,才敢放慢脚步,仔细分辨方向。
丁不二一首小曲哼完了,已走出二三百步。他停下脚步,回头大声喊道:“小和尚,好了没有?”良久,仍没有回音。丁不二恍然大悟:“这小秃驴,又跑了。”
“回寺院该往哪边走呢?”一心努力回想着下山的路。本来打算等几天,待丁不二办完他的事再送回寺院。刚才丁不二一句“不让你走”,小和尚信以为真,又决定寻机逃走。可是,自从被丁不二扛下山,他就只顾观察丁不二的跑路姿势,后来又总在想办法逃走,并没有留意走过的路。现在已是深夜,又身处密林深处,该往哪里那是全然不知了。
忽然,一声尖利的长啸划过夜空。一心顿时毛骨悚然。黑暗中,只见四道亮光直朝这边射来。狼!!!一心大惊,掉头就跑。两狼既已闻到气味,岂肯放过,一齐扑奔而来。一心心中惊慌,腿便软了,也顾不得什么千里独行之式,跌跌撞撞没命奔逃。两狼已然逼近身后,朝一心直扑过来,张口便朝他的脖颈咬去。月光下,鲜血飞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六章 斗酒
丁不二施展千里独行之术,在林中往复穿梭,四下追寻一心。沿着各个方向追出老远,竟都没有发现小和尚的身影,不禁暗自称奇:“莫非小和尚入地了不成?不该能在我的眼皮底下逃出更远啊。”正自纳闷,忽见前面有亮光,便隐身走了走去。
火堆上烤着一只野兔,二人在对坐饮酒。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头发花白,右脸上有一块半掌大的黑迹,看上去沉稳老诚,却透出一股逼人的威风。身旁摆着一根手腕粗的铁扁担。另外一人个头矮小,背对这面坐着,看不见脸,稍稍有些秃顶,周遭头发不多却很散乱,身上背个大皮袋子,样子十分的滑稽。那矮个的秃顶之人身子稍稍一动,不知怎的便已站了起来。对面那人自顾将碗里的酒又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道:“来,接着喝呀。”丁不二知道已被发现,索性走上前去,搭讪道:“月光之下,密林之中,有美酒有烤肉,两位好不自在。”站起来那秃顶之人拱一拱手,注视着他,并未答话。坐在火堆旁的年长者开口说道:“尊驾不嫌,不妨同饮一杯。”“多谢两位。”丁不二也不客气,寻个位置坐下来。秃顶之人递过一只碗,顺势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丁不二道:“我是江湖无名之辈,不提也罢。怎敢在郊野四侠面前托大?”二人皆是一惊,相对一望,又都转向丁不二。那年长者也不免提高了警觉,盯着他问道:“尊驾识得郊野四侠?”丁不二提起坛子,自己往碗里倒酒,同时说道:“郊野四侠,江湖谁人不知?”他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酒”,便转向年长者说道:“若在下没有认错,这位该是江湖一担子仇恪仇大侠。”年长者拱手道:“正是仇某。荒野闲人,难得尊驾认得。”丁不二又转向秃顶之人:“那这位一定是野神仙胡大夫胡三侠了。”秃顶之人拱手道:“阁下好眼力。敢问阁下是?”丁不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野神仙胡大夫,然后将碗里的酒慢慢喝完。胡大夫望着手里的小包,不禁一怔,急忙摸向自己的腰间,惊诧道:“你是神偷丁不二?”丁不二放下酒碗,拱手道:“丁某跟胡兄开个玩笑,胡兄莫要见怪。”“哎,哪里哪里。神偷的手艺果然了得,胡某佩服。”胡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又重新坐下来,给三个碗里都倒好了酒。仇恪拿起酒碗,说道:“早闻神偷大名,始终难得一见。今日幸会,仇某先干为敬。”丁不二和胡大夫也一同举碗,三人一饮而尽。丁不二笑道:“郊野四侠行侠仗义,走到哪里,无不叫好。我一个偷偷摸摸的小贼,蒙两位不弃,赏碗酒喝,已经是感激不尽了。二位莫要再取笑丁某。”仇恪却道:“‘取之于为富不仁,用之于良善孤贫’,这本就是侠义心肠。民间广为传颂‘侠义盗’的雅号,总不是假的吧?”丁不二不禁摇头道:“虽说用心不坏,终究是不入流的手段。哪像四侠这般磊落光明。”仇恪摆手道:“那倒也没什么打紧。只凭你未伤一人而救人无数,仇某还要敬你一碗。”二人便又是对饮一碗。丁不二说道:“像四侠这般笑傲江湖,才当真叫人羡慕。”仇恪却叹了一口气,低沉地说道:“说什么笑傲江湖,不过没头乱撞罢了。武林至尊中秋老人忽然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天下第二大门派北岳道场一夕被人灭门,这连番的巨变莫不匪夷所思。恐怕这还只是腥风血雨的前奏,日后江湖怕又是难得太平了。我等虽是小人物,也不忍静待祸起,出来行走,只求多少尽些绵力吧。”丁不二赞道:“难得四侠有这种悲天悯人之心,丁某佩服。近来江湖上确是怪事不少,怕是真藏着什么祸端也说不定。唉,丁某就不操这份心了。”胡大夫忽然问道:“听闻神偷从不走空,今日却为何来此?莫非这林中还有什么古怪?”丁不二叹气道:“不怕二位见笑,日前和人打赌,从五台山佛光寺偷来一个小和尚,不想刚刚走失了,正在寻找。”胡大夫笑道:“想不到丁兄还有此等兴致。”丁不二遂把捉弄天山恶鬼和蒙昆的事简要说了一遍。二人听罢,拍手称快。丁不二苦笑道:“明知是圈套,还逞一时鲁莽,险些便有去无回了。”仇恪道:“天山恶鬼作恶多端,那蒙昆也是为虎作伥之徒。丁大侠惩治了这两个奸徒,当真是大快人心。来,咱们再干一碗。”三人酒逢知己,又是一干而尽。丁不二忽然问道:“素闻四侠形影不离,今日为何不见铁二侠和陈四侠?”仇恪道:“二弟秋声成婚在即,近日已很少出门。哎,老四买酒怎么还不回来?”“该回来了吧。我去瞧瞧。”胡大夫便站起身,往西走出几步,凝神张望。
已是皓月当空。月光穿过树枝树叶,洒落地上。
胡大夫忽然叫道:“四弟回来了。”一人大腹便便,身前身后挂了好几个酒坛子,大步走近前来。仇恪起身介绍道:“四弟,快来见过侠义神偷丁大侠。”丁不二起身拱手道:“丁不二。这位就是千杯不醉陈康陈四侠吧?”“幸会幸会。”陈康拱手还礼,一边卸下身上的四个酒坛子,一边朝身后叫道:“来吧,小和尚。”陈康躬身去放酒坛子,仇恪和胡大夫才看见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和尚。丁不二看见一心,心下大喜,笑道:“我们又见面了。”一心浑身颤抖着,似是仍惊魂未定,见了丁不二,赶紧躲到陈康身后。“怎么回事?”陈康把一心揪出来,笑道,“还怕羞呀?”仇恪已经想到,这一定就是丁不二偷来的那个小和尚,于是说道:“过来吧,小师父。丁大侠不是坏人。”一心看着丁不二,挠了挠脑袋,尴尬地笑了笑,便独自坐到一边,双手抱膝,低头不语。胡大夫问道:“四弟怎么去了这么久?”陈康先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这才说道:“路上遇到小和尚,差点被狼吃了。幸亏我听见动静,便连人带狼一起带回来了。”说罢,从腰后解下两只死狼,丢在地上。他说话轻描淡写。丁不二心里知道,能从两条狼嘴下救人,而且毫无损伤,这功夫可见高明,于是倒了一碗酒,对陈康说道:“陈四徒手击毙两恶狼,功夫了得。丁某敬你一碗。”陈康接过酒碗,笑道:“不过蛮力而已,哪比得上侠义神偷的空空妙手啊。喝酒喝酒。”
丁不二目光转向火上烤着的兔肉,赞道:“好香的肉。”仇恪忙道:“肉已熟了,丁大侠只管享用。”丁不二撕下一只后腿,没有往嘴里放,却丢给一心,安慰道:“吓坏了吧?先吃点东西。”陈康也撕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含糊着说道:“小和尚还真是胆大,两条狼追他,都没有瘫倒。如今能自己走回来,很是难得。”一心跑了半夜,早就饿了,现在也顾不得别人在说什么,拾起丁不二丢过的那块肉,便大口吃起来。胡大夫惊讶道:“小和尚竟然吃肉?”丁不二笑道:“他算什么和尚,不过是寺里的小杂役。”一心噎了一下,反驳道:“我是和尚。”胡大夫笑道:“你是和尚,怎么还吃荤的?”一心一指陈康,说道:“他能吃,我怎么就不能吃?”陈康被他说得一怔,继而拍着大腿大笑起来:“正是,正是。我能吃,你怎么就不能吃了?吃,吃!”仇恪和胡大夫把目光投向丁不二。丁不二道:“这小和尚也当真可怜,爹娘都不知是谁,生下来就当了和尚。寺里几十口人,就他和一个瘸腿和尚每日砍柴挑水,可不就是个杂役么?”胡大夫点头道:“看来老和尚并没打算让他修什么正果,因此上,和尚的清规戒律都没有学全了。”仇恪微微摇了摇头,疑惑地说道:“刚才丁大侠提到,那无涯大师武功高深莫测,又隐居清修多年,自应是一位得道高僧,怎会有这种事情?”丁不二道:“那就只有老和尚知道了。我携他下山,本想教他就此还俗,过得快乐些。这小和尚倒真倔的很,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次要逃回寺里去。”胡大夫问道:“既然修不了正果,为何还一定要回去?”一心天真地说道:“我从小就在那儿啊,当然还要在那儿啊。我不回去,谁和一海师兄砍柴烧火呀?” 陈康在一旁叫道:“搞不懂,搞不懂。”
仇恪看了看小和尚,对丁不二说道:“再怎么说,那无涯大师也是一寺的长老,你从他寺里带走了他的弟子,他岂肯善罢甘休。不如早日将这小和尚放了,了却这一段过节。”丁不二点头道:“仇大侠所言不错。我也无心得罪他。待我先去赴了约,定然将小和尚给他送回去。再当面赔罪,多捐些香油钱,想他也不会太难看。”仇恪说道:“依仇某看,这赌约不赴也罢。”丁不二问道:“这是为何?”仇恪道:“天山恶鬼和蒙昆都是穷凶极恶的奸猾之徒,定此赌约,原本就是要借无涯大师之手对你不利。难道他们真的会在那里等你?”丁不二道:“这我又岂能不知?好歹带着小和尚去了,就是空走一遭,也算赴了约。如若不去,不成了自认输给他们?”仇恪道:“小和尚既已偷来,你已然是赢了。我兄弟虽然不才,愿意在江湖上作证。不如尽快送小和尚回去,就此了结了和无涯大师的恩怨,也免得平生枝节。”胡大夫也道:“正是,正是。”丁不二道:“多谢仇大侠一番美意。不过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信义二字。我若不去,岂不让他们得了把柄,在江湖上胡乱编排于我?”仇恪道:“话是没错。不过话已至此,请恕仇某直言。不知丁大侠想过没有,若他们真的爽约也就罢了,倘若他们知你必去,预先设下埋伏……前番得手,乃是赢在了机巧和心思上面。那奸人吃了亏,必然早作准备,精心设计,只恐对你不利呀。”丁不二拱手道:“仇大侠好意提醒,语重心长,丁某十分感激。仇大侠的心思,我自然明白,无非是怕丁某吃亏。丁某再次谢过。能结识郊野四侠这样的朋友,丁某三生有幸。仇大侠开口吩咐,丁某本当遵从,不过……”不等他说完,仇恪已知他心意,一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