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记26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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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26集-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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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一股暗黑色的铁流涌入大雪覆盖的三川口。镶着蹄铁的马蹄溅开积雪,捧日
第六军骑兵潮水般驰骋而来。冲在最前方的是骁骑营的军士,他们卸去甲胄,轻
骑突进,在距离溪水还有五十步的位置便张开角弓,箭矢雨点般朝敌寇射去。

  沿溪守御的雇佣兵分成两列,敖润带着数十名雇佣兵守在溪后,他挥舞长刀
劈开几枝箭矢,然后反手摘下铁弓,展臂挽成满月,瞄也不瞄便将最前面一名骑
手射下马来。佣兵们发出一片欢呼,弓手纷纷张弓搭箭,还有几名擅长甩石的汉
子则用皮绳兜起石块,在头顶甩了几个圈子,接着奋力甩出。

  矢石交错,双方各有损伤,但骁骑营射来的箭矢无论数量还是力道都远远超
过佣兵,这一轮较量无疑是雪隼团吃了亏。

  很快骁骑营距离溪水只剩下十几步,佣兵的暗器开始出手,第一轮的飞蝗石
和袖箭不约而同打向骁骑营的坐骑,尤其是马匹的眼睛。最前面六七匹战马嘶鸣
着栽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骑手抛开。

  第六军两千骑兵作为捧日军的精锐,奉命出击,却被对手引得大兜圈子,折
腾半日也没能好好打上一场,全军上下都憋着一口气。这会儿与中军大军只隔着
两道溪流,一个冲锋就能将敌寇灭掉,士气高涨。面对射来的飞石、暗器,骁骑
营毫无惧意,反而心生鄙夷,对手果然是一帮上不了台面的贼寇。

  骁骑营的营旗越来越近,蜂拥而至的骑兵策马绕行,避开倒地的同伴。随着
队中指挥官的命令,一边调整坐骑的步伐,一边收起角弓,摘下鞍侧的短枪,同
时放低身体重心,开始冲锋,准备全速越过溪水,一举将敌寇的防线撕碎。

  就在这时,对岸徒步的敌寇忽然朝两边跑开,露出后面一队骑兵。

  两百名雇佣兵只有一半人有马,这时百余名骑手分成两个锥形的队伍,在溪
水后留出二十步的空当,严阵以待。当第一股宋军骁骑踏碎冰面,驰过溪流,对
面的骑手也开始行动。杜元胜和苏骁担任锥形阵列的箭头,身后分别是徐永和赵
誉的两个班,再往后才是雪隼团的雇佣兵。

  他们利用那片二十步的空当不断加快速度,在交锋的刹那坐骑的冲速也达到
最快,只需挺起长矛,单靠马匹冲锋的势能,就足以刺穿对手的身体。而骁骑营
刚越过溪流,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当坐骑踏上对岸,速度也降到最低。面
对高速驰来的对手,骁骑营第一波攻击毫无悬念地败下阵来。

  众人分工明确,杜元胜、苏骁、徐永、赵誉带着星月湖旧部负责攻坚,专克
强敌,雇佣兵在后面席卷而来,转眼就将骁骑营的先头部队冲散。

  战马和重伤的骑手不断跌入溪中,短短一盏茶时间,不宽的溪流便被堵塞。
溪水慢慢涨起,浸过倒毙的人马尸骸,被染成刺目的红色。后面的骑兵被激起血
性,毫不退缩,等于踏着同伴的尸体越过溪流,发起冲锋。

  负责阻敌的星月湖军士和雇佣兵毕竟数量太少,压力迅速增大,眼看防线就
要被撕开,三匹战马突然从队伍中驰出,逆着骁骑营的铁流杀过溪水。徐永一马
当先,长矛运转如飞,不断挑开对手,另外两名上尉赵誉和杜元胜紧随其后,三
骑连手杀开一条血路,朝骁骑营的营旗直逼过去。苏骁坠在后面,阻杀渡溪的宋
军骑兵。

  骁骑营指挥使郭逵策马抢出,他是第六军都指挥使郭遵的亲弟,麾下的骁骑
营是第六军最强悍的骑兵,但自从进入烈山,连日交锋,寸功未立,却折损了五
分之一的人马,刘宜孙、张亢这两名属下也去职被贬。如果这一仗再败北,不用
兄长开口,郭逵自己便抹了脖子。

  郭逵喝开亲兵,亲自上阵,挥起凤嘴刀,朝为首的贼寇劈去。徐永挺矛架住
他的刀杆,双臂奋力抬起。郭逵的坐骑突然向前一纵,人借马势,硬生生将他的
长矛压落下来。

  宋军的坐骑高度普遍在一米五左右,算不上神骏。骁骑营的马匹却是重金购
置的良马,腿长体壮,比寻常马匹高出一个头。徐永在坐骑上吃了亏,甫一交手
就被逼落下风,失去先机。就在这时,他身旁那个不起眼的汉子突然一挟马腹,
坐骑徒然加速,闪电从两人身畔掠过,抓住郭逵亲兵队列间一个细小的缝隙,穿
了进去。

  迎面便是骁骑营的军旗。十余名骑手团团围住营旗,那人刚一接近,六七支
长枪同时刺来,将他的坐骑刺毙。

  杜元胜弃马落地,身形一闪,游鱼般从两名宋军之间掠过,接着飞身而起,
收在肘后的佩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雪亮的光弧,斩在旗杆上,将手臂粗的营旗砍成
两截。

  营旗被砍,不啻于在骁骑营脸上重重甩了个耳光。周围守旗的军士顿时都红
了眼,拚命朝那贼寇攻去。杜元胜左臂一展,身在半空抢住那面被斩落的半截营
旗,然后振臂横扫,将两名骑手打下马来,接着右手佩刀疾劈,将一名陷在马镫
中的骑兵小腿齐胫斩断,跃上空鞍。

  不足三十步的距离,杜元胜接连换了三匹坐骑,与他交手的骁骑营军士或死
或伤,竟然无人是他一合之敌,眼看着杜元胜硬生生从敌阵中溃围而出,带着骁
骑营的营旗,驰归本阵。

  众人拚死拦截,却被一名不起眼的敌寇于万军丛中斩旗而还,满腔热血的骁
骑营军士仿佛兜头被人泼了盆了雪水,士气大落。

  徐永和赵誉轮流在前阻挡追骑,交替撤退,郭逵已经杀红了眼,紧咬着这两
名贼寇,将两人死死缠住。

  赵誉使出浑身解数,佩刀挽成一团光球,守住身体要害,忽然手腕一翻,刀
柄猛然送出,砸开郭逵的凤嘴刀,将他逼退。赵誉正待借势后退,却见眼前黑影
一闪,一匹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的战马怒龙般破雪而来,马上的一名将领身形如
岳,手中一杆铁枪撕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赵誉两手握住刀柄,双肩一耸,佩刀劈出,正中敌将的枪锋。两人身体同时
一震,赵誉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砸中,真气凝滞,余下的招术一时间无法使出,
他长吸一口气,真气疾转,打通受创的气脉,但那名敌将比他更快,右手一伸,
从鞍侧抽出一支铁鞭,兜头砸来。

  鲜血猛然飞起,雨点般溅了徐永一身,宋军大呼声中,徐永脸颊微微抽动了
一下,盯着来骑道:「郭铁鞭?」

  郭遵一鞭击杀赵誉,眼睛落在徐永身上,低声道:「杀不尽的贼寇!」说着
左手持枪,右手持鞭,跃马杀来。

  徐永长矛由下而上,划了个圆弧,攻向郭遵的胸腹。郭遵铁枪扫出,徐永白
腊杆制成的矛身弯成一个半圆,几乎折断。忽然徐永手掌一松,木制的矛身猛然
弹直,他借势飞起,在空中扭身避开一支箭矢,大鸟般飞过十余丈的距离,落在
对岸。

  第六军都指挥使亲自上阵,格毙悍匪,宋军士气复振,狂呼着跃过溪流。苏
骁和杜元胜左冲右突,但在骁骑营的攻击下,回旋的余地越来越小。

  杜元胜闯阵夺旗,郭遵铁鞭破敌,两边军士跃马奋战,双方攻守之势像海潮
般此起彼落。相比之下,星月湖主力所在的四营、五营一片寂静。这边全部是星
月湖旧部,虽然苦战多时,战斗力仍远远越过雇佣兵。但他们面对的局势更加险
恶,因为他们的对手是神射营。

  第七军都指挥使卢政拔出佩剑,指向远处的敌寇。神射营五百名弓手以五十
人为一列,紧邻着第二道溪水排成横阵。他们的神臂弓长不过一米,所用箭矢只
有六七寸长,箭尾装着木羽,丝麻混扎的弓弦绞紧,瞄向对手。

  第一轮齐射,前面六列三百名弓手微微抬起神臂弓,同时扳动机括的铜牙,
弓弦振动空气,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弓臂两端的齿轮飞速旋转,弹回原位。
三百支利箭瞬间越过二百步的距离,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高速飞向敌寇。

  程宗扬曾经见识过左武军的神臂弓如何将数百步外一整队长弓手消灭干净,
神臂弓特有「嗡嗡」声刚一响起,就立刻扑倒在地。崔茂和王韬几乎同时掠起,
贯满真气的披风鼓胀起来,接着一瞬间就被箭雨撕成碎片。

  在他们背后,来自星月湖四营和五营的军士举起盾牌,强行抵卸宋军的神臂
弓。他们的盾牌都是两层硬木制成,中间夹着坚韧的铁网,足以抵挡骑兵全力冲
锋时的枪刺,然而面对神臂弓强劲之极的杀伤力,仍显得单薄,不时有军士中箭
溅血。

  如果以这样的密集度来个十轮八轮,星月湖两个营铁定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幸好神臂弓再强,也是靠人力拉的。第一轮齐射之后,后面三列射手退出战斗,
踏住弓背的铁镫,借助弓臂两端齿轮力量,拉开弓弦,开始安装箭矢。没有参与
射击的一百五十名士卒则将装好的神臂弓递给同伴,一边接过空弓,重新装箭。
其余五十人则负责指挥射击,分发箭矢以及更换备用的弓弩。

  宋军挑选射手,首先看中的是力气,能不能拉开硬弓,准头倒在其次。但神
射营最前面三列一百五十名弓手都是挑选过的神射手。即使经历过敌寇突袭,前
阵崩溃等一系列险恶的局面,刘平也没有派出神射营,一是因为风雪会影响神臂
弓手的视线和准确度,更重要的是留着这支队伍,以应付敌寇随时可能出现的援
军。这时风雪渐止,雪地上的目标分外清晰,郭遵的第六军又及时赶回,刘平不
再犹豫,立刻派出神射营,接应渡溪的骑兵。

  一百五十名神射手每人身后都有两人负责安装箭支,他们托起神臂弓,专注
地盯着对手,轮流放箭,给敌寇造成连续不断的打击。

  第一轮三百支箭的齐射之后,神射营稳定在每个呼吸五十支箭的速率。即使
早有准备,神射营第一轮齐射仍给星月湖军士造成巨大的伤害。星月湖军士缓缓
后撤,与神射营拉开距离。但神臂弓射程超过三百四十步,二百步以内杀伤力无
敌天下。他们除非退过第一道溪水,陷入背后第六军铁骑的重围,否则都将处在
神臂弓的威胁下。

  程宗扬趴在地上,头顶箭矢破空的锐响接连划过,幸好他没有穿星月湖的军
服,更没有佩戴少校的军衔,不然五十名弓手一波齐射,就要了自己的小命。不
过这时自己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指望那群视力超群的神射手看不到自己,
实在太不靠谱。

  程宗扬深吸一口气,双掌按住地面,等弓弦响动的一刹那,足尖用力,猛然
向前纵去,身体紧贴着雪地掠出。侧眼看时,神射营中至少有六张神臂弓转移方
向,朝自己瞄来。程宗扬头皮一阵发麻,被这东西射中一箭,大概和挨颗子弹也
差不了太多。

  「老程!」刚从溪畔撤退的敖润一声大吼,从背后摘下一面盾牌,「呼」的
猛掷过来。

  程宗扬抬手接住,顾不得多想便横在身侧,挡住要害。弓弦「嗡」的一声响
起,几乎同时,盾牌像被铁锤砸到一样,发出「篷篷」几声闷响。

  强劲的力道将程宗扬凌空撞开,他顺势一滚,卸去力道,然后心有余悸地抬
起盾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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