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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贾太史府最大的那间内室前,先前所听到的女子的哭泣和怒骂声正从这里传出来的。
“你这短命的破落户,家里被砸成这样一声不吭,装死呢你?本以为嫁了个良人,没想到却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娘希皮,嫁人没多久就成了这幅光景,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呆会那姓秦的老贼带着手下那群贼鸟人又要来了,你说怎么办?你说说怎么办……”
黄九郎的脚步一顿,目露惊愕,几乎不能相信里面那个说唱怒骂犹如连环嘴炮般的女人,是自家以温婉贤淑著称的三妹。
内室的窗户纸上同样被砸出了数个偌大的窟窿,透过窟窿两人隐约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一姿容俏丽的年轻妇人端坐在桌案边的长椅上,寇红的指甲直戳着一个满脸颓然,毫无形象坐在地上的男人,横挑眉毛竖挑眼。
说话带着哭腔,眼中却毫无泪意,有的只是对自己丈夫无能的嫌弃和埋汰。
男人一声不吭,身上的长衫似乎很久没有人帮忙打理了,显得肮脏破旧,脸上更是布满了胡渣,全无往日的风流倜傥。
“是谁在外面?”那年轻妇人怒骂的戛然而止,问话声中不经意泄露出一丝颤抖。
她显然是被秦老贼这几日连番上门轰炸打砸给吓到了,一旦有人上门就有些神经紧绷。
“三妹,是我。”男子的声音清雅如莲,推开那扇嘎吱作响的木门,缓步迈入。
身后刺眼的光线将男子修长的身影笼罩,看不清的面容,却更显得高贵圣洁不可轻攀。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颓然坐在地上的男人双眼顿时发亮,惊喜地站了起来,却又因为腿脚发软,打了个难看的踉跄。
“九郎,九郎,是你吗?”何子萧忘乎所以地迎了上去。
“是我,何兄好久不见。”黄九郎不着痕迹地避开何子萧的触碰,面带浅笑。
他从门口又往屋子里走进了几步,时辰扫了一眼,却并没有跟着进来,纵身跃上院里最近的一株桃树上。
不近不远的距离,刚好能够听清楚屋里人的说话声,角度又隐蔽,不易被迫参和进去。
毕竟这也算是黄九郎的私事,他这个局外人不宜出现,在这等着他自己处理就好。
何子萧贪婪地看着黄九郎俊美脱俗的侧脸,眼里的光彩既是痴迷,又有遗憾。
妻子的姿容虽然颇为俏丽,与黄九郎不分上下,但却少了那份飘逸洒脱的不俗气质。
一旦站在一起,两相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何子萧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娶了这尊河东母狮回家,除了天天数落丈夫的无能,连帮他洗件衣服都没做过。
这一刻,他又忘记了当初与狐三妹欢好前,指着山河,所承诺过不离不弃的美好誓言。
“九郎,自从与你分别之后,子萧没有一日不思,一天不念……”
“何兄请慎言。”黄九郎出言制止何子萧因激动而颤抖的话音。
没看到你这话一出口,你妻子的脸都绿了吗?
狐三妹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甚为殷勤地拉黄九郎坐下,杯盏中满上茶水。
“九哥在秦大人府上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离去?秦大人可是在到处找你呢。”
她恍若不经意般打量着黄九郎一身飘逸出尘的青衫,少了在秦府时的艳妆华服,整个人更显得仙风傲骨。
看,他就是用这副模样勾引了自己丈夫,勾引了无数男人为他魂不守舍,明明是只公狐狸,脱了这层衣服,却比任何一只母狐狸,都要来得骚气逼人!
狐三妹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嫉恨,借着衣袖动作的遮掩,隐藏了过去。
“秦府,我是不会再回去了。”黄九郎看了没看那杯茶,语气淡淡的。
“什么?你不回去了???”狐三妹大惊失色。
一声清脆刺耳的响声,她竟失手将整壶茶都摔砸在地上,大半数滚烫的茶水都往黄九郎身上泼去。
“九郎小心!”何子萧惊呼道。
经过和灵竹兄弟一段时间短暂的打斗修行,黄九郎的反应和动作,敏捷迅速程度显然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那壶热茶的攻击。
如果真被泼到身上,即便是狐狸精,一身的皮肤血肉也会遭受到不小的痛楚。
“你是怎么倒茶的?要是烫伤九郎可怎么办?!”何子萧怒不可遏地指责着他的妻子。
狐三妹当场就不干了,暴露出更为泼悍的本性,一甩手推倒了一旁的梨木书柜。
稀里哗啦的,四书五经散了一地。
“我是故意的吗?九郎,九郎,你眼里就只有这只公狐狸!怎么也不关心一下我有没有被烫伤?!你这薄情寡义,见色眼开的禄蠹贼鸟!”
论骂人,何子萧是永远骂不过女人的。
很快就被狐三妹骂成了一棵焉不拉几的花椰菜。
他紧握着双拳,额角青筋蹦起,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
黄九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面色如常。
意识到屋子里还有旁人在,狐三妹骂了几句,取得阶级性胜利后,就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
转过身,却对黄九郎摆出一脸哭哭啼啼的姿态,抽出绣花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花。
“九哥,秦大人待你不薄,你怎能说走就走?外人定然会指责你知恩不报,无情无义的啊。”
狐三妹一副‘我这是在为你好’的嘴脸,颠倒了黑白,出口劝说道。
“娘子,你说什么呢?我看九郎离了那秦蕃老贼也好……看看我现在过的这是什么日子,还不如同九郎一起回到当初的书斋来的逍遥快活……”何子萧越说越是一脸向往的表情。
狐三妹面色一寒,一句话拍醒了意。淫。中的何子萧。
“你当你还是以前的何子萧吗?只要你披着贾太史的身躯,那秦大人就一天不会放过你,你就永远有把柄在他手上!”
何子萧脸色忽红忽白,挣扎变幻了几次,最终恢复了颓然。
他颤了颤自己骄傲的双腿,低着头,缓缓地对着黄九郎跪了下去。
黄九郎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面露讥色,却故意用惊讶的语气问道:
“何兄,你这是作甚么?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下跪?”
一听这句话,何子萧露出更为痛苦和忍辱的表情。
“九郎,我,我求你,还是回到秦大人身边吧……”
狐三妹用衣袖掩着半面,配合着露出仿佛胜利
作者有话要说:附图一张,帅的一逼那啥的黄九郎~=3=
话说,今晚还要不要再来一发?
☆、更新更新
何子萧说完这句话;即便心有早有准备;黄九郎清亮的眸子还是忍不住黯淡了一瞬。
这一刻,他仿佛听到自己心里某种东西破碎的声音,清晰异常。
他知道这是自己对何子萧存在的最后一点爱意;终于也消失殆尽了。
山间野狐;懵懂千百载;第一次尝识情爱;就被伤得这般惨烈……
黄九郎看着跪趴在面前的男人;想到前一次;也是这样一番情景;这人为何就吃定了自己会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心软?
唇角慢慢扯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一字一顿地吐出:“真是抱歉呢,我,不,答,应。”
何子萧低着头的脸色一僵,双目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惊愕。
在他的认识中,只要他摆出这副姿态,黄九郎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啊?
狐三妹也是一愣,随后就反应过来,迅猛地扑上前去质问:
“你怎么能不答应?你忘记了当初让小妹失身于这人,这究竟是谁从中策划的啊?如今小妹既然嫁给了夫君,倘若不解决夫君的危难,使他年纪轻轻就让那姓秦的老贼害死,那么九哥你怎么安排小妹的后半辈子?”
黄九郎动作敏捷地又闪避过几步,眼神愈发地冰寒。
“当初确实是我想错了,将你撮合给了他。但即便你妖术不精,法力极其低微 ,若是对他无意,就凭区区一介书生岂能轻易如愿?”
我是设了个局,但不是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
有些谎言说多了,连说谎的人自己都将它当成了事实。
从没听说过狐狸精还能被一个弱鸡人类给强X的。
狐三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似乎一时间如鱼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有些真相,撕开了脸皮说出来,竟是这般难看。
黄九郎当初是找了个借口,让何子萧有了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当对方扑上来求欢时,看着书生清秀俊逸的面孔,听着他动人的海誓山盟,她心里其实也是愿意默许了的。
自己选择的路,应当怨不得他人。
即便黄九郎有错,为了他们委身于秦藩老贼月余,也早已足够抵偿了。
就像是两夫妻不和闹离婚,吵着嚷着把所有的过错推倒媒人身上,非逼着媒人赔偿他们的所有损失,包括聘礼嫁妆和礼金,硬要媒人家破人亡一样无理取闹,简直是丧心病狂!
“九郎,你我两世交情,你真的这么残忍,舍得将哥哥逼上绝路吗?”
何子萧就着下跪的姿势向前挪动两步,一脸的哀戚悲伤,用控诉的眼神望着黄九郎。
仿佛对方不答应,就是这世界上最冷血无情,最冷漠残忍的人了。
黄九郎眼中的讥讽更甚了,当初自己不止是眼盲了,看来连心也盲了。
将烂泥当做明珠,将庸才当成了名士,将自私软弱的色鬼淫。虫当成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人。
“何子萧,我承认你我算是有两辈子的交情,但有所亏欠的,不应该是你才对吗?你的第一条命是由自己膨胀的淫。欲丧失的,用给我母亲治病的良药半胁迫我与你交欢,自寻死路。现在上天垂怜给了你第二次新生,却仍旧不好好珍惜。”
“我……我如何不好好珍惜了?谁让贾太史生前招惹了姓秦的,现在秦藩老贼日日带人来府上打砸,弄得家无宁日,食无好碗,求你也实在是愚兄别无他路了……”
何子萧语带哀愁,将表情做出了十成十的悲痛欲绝。
“何子萧,在你将我献给秦藩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的交情就已经一笔勾销了。所以,请你不要再以‘兄弟’相称。
任何收获都是要有代价的,就好比你还阳后遇到的秦藩这事。然而,你唯一想到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就是将我献给那姓秦的,一出手就毁了贾太史一生清誉,让人在九泉之下都无法安息。
我并不欠你什么,今日来,不过就是了却心愿,最后看你们一眼。自此黄泉九霄,陌路不相识,愿你们好自为之。”
黄九郎双目澄澈,已无一丝情意,说完这番话就更是平静无波了。
显然是真的将对方视为了毫无干系的陌路人。
“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那秦藩老贼真的会逼死我们的!”
“好弟弟,子萧求你,求求你,再帮哥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