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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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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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金导演的脸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上的青筋往下掉。

  丝帕不见了……

  金导演的眼睛迅速地闪过现场的每个人。他不能声张,尽管他明令禁止大家传播议论“鬼”的事情,但他知道他管不住大家的嘴,现场的气氛阴沉沉的,这是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有恐惧存在。但是他们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各行其事,是因为每个人也都知道,导演手里有一块“镇鬼”的血帕,拿出来抖一抖,就吓得那鬼飞逃。现在,如果有人知道这块丝帕竟然不翼而飞了,他相信再也没有人敢留下,包括菲菲也会飞快地跑掉。

  他先不动声色地走到“清兵乙”身边。他给“清兵乙”换了个角色,演个有三句半台词的太监。“清兵乙”十分激动,正在苦练那三句半。看见金导演过来,他讨好而腼腆地笑了笑。除了背台词这一会儿,“清兵乙”几乎是寸步不离他左右,连上茅厕都是同进同出。遭到那女鬼袭击时,“清兵乙”与他也算是患难与共、同仇敌忾,怎么说也是有忠有义的。他会偷丝帕?再说一个跑惯龙套的末角,一时还没有当主角的胆量。

  那么菲菲呢?这小妮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听说当初不名一文的时候,也是甘为艺术“献身”,才打下如今的基业,以她一贯的自私自利,偷丝帕似乎可行,但以她骄横跋扈的个性,似乎又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朝他一撇嘴,一扭腰,宝贝拿来!关键是,她一直昏迷不醒,和剧组其他人一样,并没有真正见识过血帕的威力,所以也缺乏足够的动机。

  金导演越想越迷茫,越想越着急。看每个人都象小偷,再一看又似乎都正常。他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脊背弯得象个老头。直到场记提醒他,导演,夜戏拍哪一场?他才恍然发觉,天已经黑了。恐惧再次慢慢笼罩了西配殿。

与饿鬼斗智斗勇(60)
“盒饭来了盒饭来了!伙计们趁热吃!吃完了好赶戏。今天特地加了个酱鸡腿!”落腮胡子剧务周到地招呼着,同时也告诫大家不要走远,要象星星围绕月亮一样地围绕着导演。调侃落在死气沉沉的剧组里,没有任何反响。

  一说到鸡腿,金导演猛地一激灵,回头正好看见菲菲,也若有所悟地盯着他。

  “清兵乙”则端了盒饭,蹲在离金导演不远的地方吃起来,一天太平,新角色和鸡腿饭也让他十分投入,似乎已经忘记了害怕,他边扒拉饭边看剧本,说:导演,您说我是不是应该用“娘娘腔”说这几句词?

  金导演干笑了一声,并没答话,也拿了盒饭,看着那鸡腿,却无食欲。

  菲菲瞥了一眼盒饭,不屑地走开了,然后去和新摄影师沟通感情,不管怎么说,她在银幕上的光辉形象还要依仗摄影师的大力支持。摄影师说,怎么今天你的表情这么僵?菲菲轻轻搡了摄影师一下,嗲嗲地说,那你就不会把人家拍得柔些?摄影师乐了,对,菲菲,你现在的表情才OK。

  金导演心里骂了句“小狐狸精”!不经意一转头,却突然发现“清兵乙”身后站了一个女人。

  吃饭的当口,拍摄现场乱糟糟的,吃的吃,聊的聊,没有人注意暗处的这个女人。看见的也顶多以为是扮演宫女的群众演员。而金导演不会认错这张被密密的头发遮住了大半的枯骨脸,他也不会认错那伸向“清兵乙”盒饭中的长长鬼爪。可是,他只能机械地嚼动嘴巴,直直地盯着那女鬼一下一下地偷“清兵乙”的饭吃,他与女鬼对视了一眼,滋味复杂,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都是一副互不侵犯、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是因为他已经没有镇鬼的宝贝了,他不能也不敢再生事端;而她一定以为他有,所以也避免短兵相接。

  “导演,你眼咋瞪得这么圆?哎呀呀,瞧你噎得……快喝口水……”刚把视线从剧本上转移回来的“清兵乙”突然发现金导演的怪样子,忙起身献殷勤,又是递水,又是拍打导演的后背。金导演见那女鬼端起“清兵乙”放在一边的剩饭,倒垃圾一样的——呼啦,全倒进了嘴里。

  “导演你看啥呢?”“清兵乙”顺着导演直勾勾的眼神,朝后扭头。可是金导演比他还快,一下子抱牢了他的脑袋,边喷饭边说:“表演一遍你的戏!”

  “清兵乙”立刻兴奋了,抹抹嘴上的油,还拿了一个兰花指,然后用不同的音调学起了太监。

  他的表演引起了周围人的一片哄笑,有人小声说,这才真叫活见鬼。

  “清兵乙”讪笑着冲大家抱抱拳,也并不介意。但金导演那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他失望,他一定是被那女鬼吓傻了,居然不能投入工作,还不如他一个跑龙套的敬业。这么想着,他不禁叹了口气。金导演虽然没有看清“清兵乙”的表演,但他那声叹息分明是替自己发出的。就在刚才一瞬间里,女鬼消失了。可是,她还会再出现吗?她会害他们吗?她到底想要什么?金导演感到一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迷茫。

  “所以你就来要我的血?”听完“皇上”金导演的讲述,我苦笑着问。

  金导演有些不好意思,指指卢小焕:“这个小兄弟根本不听我解释,我那里几十号人呢,我急啊!可是你昏睡不醒,没办法,我才想用小刀割破你的手指头,取一点点血,现在好了……”说着,金导演忽地抽出了一条白手巾,殷切地望着我。卢小焕按捺着怒火,厌恶地看着他的举动。

  我看看眼前的“皇上”,那面容似乎熟悉,那眼神却是如此陌生。我分明感到,此人已非彼人,前世里,木兰围场第一眼的心动,“三希堂”里的相知相惜,同饮同醉的痴狂,还有亲自探望的关爱,有了对比,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曾经得到许多。

  耳边又响起雍正皇帝对我的嘱托。

  “可是,我能帮皇上什么呢?”

  “永远陪伴他、保护他!”那是我听过的最语重心长的声音,是一个老人令人无法拒绝的乞求。

  而我告诉他,只能答应其中之一。

  回过神,我推开金导演的手,微微一笑:“用不着这个了,这次我帮你去捉鬼。”

  一行三人来到西配殿,就听有人嚷嚷:谁偷了我的鸡腿?菲菲看见我来,虽然依然没有好脸色,但眼睛里也有掩饰不住的期待,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金导演此时底气十足,说大家不要乱,夏同学神通的很,大家都听她的。

  我没有理他,只看见那饿鬼在人群中左右腾挪,飞快地往廊庑壁画方向逃去。一道白光,突然又消失了。我心里暗恨她狡猾,不甘心地追到跟前。屏息静气,感觉周围阴气凝滞,料定她没有走远。

  环顾四周,那一组红楼壁画色彩纷呈,“潇湘馆”修竹碧绿,黛玉一身素衣立于窗前,那神情含嗔带怨,刻画得生动传神。我静静地看着,心里却想着第一次看见饿鬼的情景,她会不会故技重演?果然,黛玉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我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只一眨眼的功夫,清纯可人的黛玉,五官突然拉伸得丑陋无比,并且从平整的墙面凸出来,似乎有一张脸要冲出墙面,一种哀怨的呼号在四周弥漫,渐渐形成一个“声桶”,将我困在中间。 我心里一惊,这不会就是卜经上说的“咒海罩”吧?“咒海罩”是怨灵召集周围的冤魂、借助众鬼的怨气生成的一种邪门鬼阵,排山倒海的咒怨象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人牢牢罩住,一波一波的声浪象海水一样淹过来,摧毁人的意志,使人慢慢窒息。对付“咒海罩”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难在它是意志对抗的阵法,不是硬对硬的较量,所以无法施展法术;说简单是因为破阵只需要一句解咒的暗语就可以。但是如果找不到这句暗语,就只能被“咒海罩”永远困在其中——谁的意志能坚强到不发疯呢?

  我努力保持平静,可是冷汗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进了鬼阵就只有“破阵”一条路可走,否则只能被活活困死。无数冤魂凄苦而悲恸的哭声一次次冲击过来,心脏象是被无数的手使劲揉搓着,异常难受。我突然想起那首死亡之曲《黑色星期五》,传说很多人听到它都会自杀或暴死,从前不相信,现在我信了。

  这个饿鬼看上去并不凶狠,但心术了得,她从不和我正面较量,懂得扬长避短,但一下手就是致命的狠招,无论是布“咒海罩”还是养“贪吃虫”,都足见阴险。这样的对手头一次碰到,心想如果栽在她手里,那我是输在“斗智”上了,不禁又沮丧又懊恼。无奈,只好胡乱试验暗语,可是哪里有谱,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亦幻亦真,就象做梦一样。

  这状态在小树林里也遭遇过,就是面对莲生来袭的那一刹那的恍惚。

  那次多亏有师父的黄牙相助,这次还能有那么好运吗。

  想到师父,脑海中又浮现出他那乐呵呵的样子,后悔只受他一次救命之恩,却没有跟他多学一些本事,以后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以后,我还有以后吗?绝望了一下,转念又想,师父认我做徒弟,就是为了救我一次吗?不,师父一定不会仅仅赠我一颗黄牙,他还说了什么?他说一定记住他的法号。他的法号……我的意志似乎清醒了一些,心尖上泛起一种兴奋的感觉。

  集中意志,我念出了三个字:倪火浮! 。。

大明皇妃的命运(61)
这三个字,就象一句打开石门的“灵钥”般神奇,那咒怨的海洋立刻退潮,刹那间无声无息。原本象紧箍咒般把我套得牢牢的“声墙”轰然倒塌。壁画里的黛玉重又静立窗前,样貌恢复从前,但神情中却有几分懊丧。

  而我身边,呼啦围过来好几个人,首当其冲的是卢小焕,他神色紧张地上下打量,一声声地询问我出什么事了?说刚才我一动不动地面壁僵立,怎么喊也没反应,而有一股力量,就象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阻拦在外围,不能靠近。

  金导演和其余几个人则更关心那个鬼,问抓到没有?

  我让小焕放心,然后让金导演和他的演员们退后,说你们不要把抓鬼当社戏看,还是安全为重。金导演有点不好意思,菲菲和其他人显然感到了害怕,远远地闪在一边。此时我已经清晰地看见,饿鬼就藏匿在黛玉的画像后,但是她双肩低垂,表情平静,似乎不是负隅顽抗的样子。牢记着奶奶的教诲,丝毫不敢大意,我目不斜视地对卢小焕和金导演说:你们退后。

  可是这两个人,一个抱着誓死保护我的决心,一个怀着窥视玄冥的好奇心,竟然靠的更近了些。无暇再和他们多费口舌,只死死盯住面前的壁画,只有我来对付那饿鬼了。正在揣度她还会使什么花招,她突然开口说话:

  “想不到几百年后,又遇到你。我已是你手下败将,无需再以卵击石,要杀要剐随姑娘了。”

  我暗暗赞叹她的头脑和胆量,想起在御膳房一起偷肉吃的情景,竟然有一点心软,原来她也记得当日,不知她生前到底遭了什么罪责,居然修成了一个饿鬼,看衣着也是嫔妃级的女子啊。

  “从前的你也只是吃吃御膳房的炖肉,可是如今你竟然养‘贪吃虫’害人,我怎么能饶你?”与她对话依然严厉,执卜者是不能掺杂个人情感的。

  她似乎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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