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在山林里修炼了900年,做过一老隐士的引路兽。隐士善卜,阿朱也偷得一点皮毛。姐姐知道,所有的占筮都是‘有疑则卜,无疑则不卜’,昨晚的来的黄老爷贵气冲天,但最令人不解的是,他竟然没有带色心来,只与苏苏对饮,喝了个酩酊大醉,后来倒头便睡,我的迷香丝毫不起作用。”
“你是说,他与陈苏苏并没有……”
“恩,来这个地方,见的又是沉鱼落雁的第一绝色,居然毫无欲念,阿朱怎能不生疑?当夜静心占卜,却原来是他心有所属,情有所归,但爱而不得,所以只是来排解一下苦闷而已。今早黄老爷走后,我们发现他遗落的玉牌,猜出了他的身份。苏苏攀附心切,忙追随了去,生怕错过良机;阿朱则又占一卜,果不出所料,他正是大清天子,其行劲健,坚持正固,此行有紫辰星护佑左右,可逢凶化吉。”
“可是,皇上的“紫宫”“璇玑”两穴出现淤青,这分明是鬼气入体,这又是怎么会事?”
阿朱面露惊诧,沉思片刻说:“姐姐知道阿朱是妖,苏苏纵然用迷香,练媚术,终归是人,人鬼妖三界有别,必定是另有蹊跷。不妨和姐姐说说莺翠坊的来历。
这里本是明末富商的府邸,因割断了山前水脉,又背靠密林,风水师说这里是大凶之地,聚鬼邪,散生气。不幸被他言中。没过几年,富商家境败落,家中人丁病的病,死的死,于是最后一个子孙把房子低价卖了,并告知买主,此房可做生意,但绝不能住人。买主知道其中厉害,思量再三,重金请风水师破凶,即聚四十九‘至阴’而成‘纯阳’,便可化解。所以这里只能开妓院,并且莺翠坊的女子永远都是四十九人,这是不可改变的规矩,要是有人离开或死亡,必须在一天内补齐这个人数。
半年前,有个小丫鬟回乡下老家了,正巧这一天,阿朱修炼出关,需要取贵气焚香才能继续修炼。于是幻化成人的样子,来到莺翠坊应征。之前阿朱并不知道四十九至阴的说法,阿朱是妖不是人,却顺利进入莺翠坊,说明早在阿朱之前,就已经有非人的东西混入了。可是阿朱功力有限,卜不出是谁。
姐姐知道,阴阳相克,但阴阳也相生,隐藏在莺翠坊这样的地方,估计和阿朱一样,是为了采阳补阴用于修炼。但阿朱已经修炼近千年,只取贵人一点毛发焚香即可,不会伤人性命,所以请姐姐明察,皇上的内伤与阿朱无关。”
说完,阿朱深深地弯下腰,施了一礼。
我点点头,心头一阵迷茫,原来我一直都在真相之外徘徊。有天眼,却看不清皇上的内心,懂卜术,却找不到隐藏的邪恶。我真的是小卜女吗?为什么我觉得这么无力?我摸摸怀里的《夏氏卜经》,想到了奶奶,我想如果奶奶在身边,她一定会用坚定的眼神鼓励我,说乖乖一定行的。所以,无论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
“阿朱,快告诉我,你的迷香怎么解?”
“姐姐,只要他清心静气,迷香不解自愈。”
我定了定神,又拿出一道咒符打过去:“阿朱,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但在我找到真凶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等事情过去,我会放你走。”
阿朱道谢,咒符的作用,她困顿地眯起了眼睛,趴在原地睡着了。
等我照原路回到青青房里的时候,三个人竟然已无影无踪。问及门仆,说先见一人狂奔而出,后青青姑娘与另一人尾随而去。难道是李俭突发癫狂?本想在莺翠坊好好探视一番,也只好作罢,忙心急如焚地赶回悦来客栈。
这时已是正午时分,街市上人群熙熙攘攘,捏面人的,吹糖人的,杂耍卖艺的,还有卖绣鞋花衣的,一幅热闹非凡的清中期市井景象,若不是有要事在身,到真该好好看看这活生生的历史原貌。一心赶路,却突然听到身边有人低语:
“素儿,前面那穿绿罗裙的便是花妖,跟紧了!”
“是,师父!”
一转眼,对话的人已经赶超到了我的前面。从背影上看,是一老一少,老者清瘦轻逸,少者姿态婀娜,竟是一妙龄少女,特别的是那姑娘后背背着一样东西,似乎是一把短剑。再看前面,二人紧跟的绿罗裙女子,已经有所察觉,神色慌张,身子如泥鳅般,在人群中躲闪。
浑然不觉地,我也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追到一条死胡同尽头。那绿罗裙女子已不见踪影,老者与少女停下步子,少女懊恼地说:“真是的!又让她跑了。”
老者却笑了:“素儿,妖精跑了,来了你师姐。”然后他转过身,对我招手:“姑娘,过来吧!”
我懵懵懂懂地走过去,脸红了:“夏荧儿不是有意跟踪二位,不知二位是何方神圣?”
再细看那老者,鹤发如雪,长须过肩,可谓仙风道骨,那少女则是明眸皓齿,巧笑嫣然,乌黑的刘海,一件小碎花坎肩即朴素又清秀。
“师父,她就是您说的师姐夏荧儿?”那少女无比欢喜地拉住我的手,一见如故。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还能听到师父倪火浮的消息。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师父的真实情况。
时间追溯到明末乱世,那夜,大明皇帝崇祯帝十分宠信的太监曹化淳卖主求荣,偷偷向李自成献了北京城,京城外城顿时陷落敌手,李自成大军蜂拥入城。崇祯帝下令鸣钟召集百官,竟然没有一个人到来。此时的崇祯帝,只有太监王承恩陪在身边。崇祯帝见大势已去,出了宫去,登上煤山,去掉冠帽,打开发髻,披发遮面,用帛上吊自杀,太监王承恩也一同吊死。
其实,当时誓死不降的还有一人,这人是已故兵部尚书、蓟辽督师袁崇焕的旧部,名唤张义都,驻守在外城平则门,宫内鸣钟的时候,张义都正率部与敌军做殊死抵抗,等他杀出重围,找到崇祯帝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他痛哭流涕地读出崇祯帝写在衣襟上的遗诏:“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勿伤百姓一人。”此时烽火映红了京城的夜空,四面楚歌,杀声震天,张义都知道破城在即,大明将亡。于是对天发誓:张义都誓死不降,有朝一日,定召集旧部光复大明江山。
可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过北京城,而是终老关外。他去了天山,拜深山里一百岁隐士为师,学得独门易术,晚年又收了两个徒弟,一个书生,一个和尚。张义都给两个徒弟都起了有玄意的名字,书生叫梁作仙,和尚叫倪火浮。
“梁师伯在上,请受夏荧儿一拜!”我已经明白了,这老者便是梁作仙。
误入歧途法源寺(77)
老者掳着胡子笑了:“不愧是倪师弟的高徒,着实聪慧过人。那你可知我们在此相遇是天意还是人为?”
我愣了一愣,暗自在心里卜算,脑中渐渐出现一个形状奇特的筮纹,依稀记得卜经中的释意是:寒,困顿,达人相助,可镇邪破凶。略一思量,却不觉有什么意义。
“我们师兄弟年岁差了不少,秉性也各有不同,你师父倪火浮放浪形骸,喝酒吃肉,但从不误大事。特别是当徒弟有难,做师父的绝无怠慢,这次倪师弟闭关修炼前,就托付了我来见你,可谓‘人为’,但在你师祖算好的天命大卦里,你与素儿都是早已注定的,这又是‘天意’”
“师父,素儿不是您从梨树下拣到的娃娃么?”那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问。
“不错”,梁师伯充满慈爱地望着徒弟:“但就连那棵老梨树,都是你前世因缘带来的,一切皆有定数,只是常人不知道罢了。”他又转向我,神色郑重:“荧儿,你虽有家传卜学,却只懂应对,不知前瞻,没有领会它所蕴涵的浩瀚的智慧,如同在你的天眼上蒙上了面纱。”
我心里如浪潮波动,急于听到师伯指出要害,可是他此时却停住了。“梁师伯,是师父请你来帮我吗?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梁师伯仰头大笑,似乎我说的是一个幼稚的笑话:“我告诉你怎么办你就相信吗?除了自己不要相信任何人。记住孩子,如果你掉进了一个泥潭,即使你的师父,也只能给你一个意念,而非绳索,一切还是要依靠你自己的力量!”他又把素儿推到我面前:“不过,你那爱耍赖的师父央求我把素儿借你一用,再送你两个字:‘思卜’,呵呵,足够了!”
素儿一头雾水,嘟着小嘴:“是要把我留给师姐么?那么师父去哪里?是不是不要素儿了?”
梁师伯一边帮素儿勒紧背上的“兵器”,一边劝慰:“这一路你陪同师姐,也多长长见识,师父抓了那花妖就回‘蓝石岛’,一边等你,一边帮你配那最甜的药,最苦的糖。”
素儿毕竟是个小孩子,一听说帮她配那奇怪的东西,高兴得跳了起来。尽管对老人有些不舍,但还是满心欢喜地同意了,三人依依惜别,各自赶路,不再赘述。
回到悦来客栈,刘公公愁眉苦脸地迎了上来:都乱成一团了。来不及介绍素儿,我忙推门进去。
只见地上跪着蓬头哭泣的陈苏苏,巴智宜的剑直指心窝,她不停地哭诉:“皇上,奴家不是狐狸精,冤枉啊……”;李俭则在一边挣扎不止,被两个大内高手按捺着,对着陈苏苏“嗬嗬”傻笑,口水流了一身;那个青楼女子李青青也在场,她静悄悄地跪在一边,手里忐忑不安地绞着一块丝帕。而一脸铁青、端坐在中间的皇上看见我进来,腾地站了起来,眼神闪烁不止,似乎有心思万千,却用平淡的语气掩饰着:
“怎么才回来,可将那狐狸精处置了?”
我见人多眼杂,“恩”了一声,没有细说。然后把素儿拉过来,说路上偶遇小师妹。便带她回来。
“你看李俭这样子,怎么办?”皇上看了一眼素儿,没有心思关照她,思绪还停在原地。
我摇摇头,“需等他自行清心静气,迷香方可解除。我一时也没什么法子。”
皇上哼了一声,面露焦躁:“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就搞得人仰马翻,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能为朕更事的。”
懒得去理会皇上的牢骚,我看了一眼李青青,问巴智宜:“你们怎么先回来了?”眼神中流露出责备,没有说出口的是,你怎么把她也带回这里了?知道我们身份的人太多了。
巴智宜一脸无奈,连忙解释,说李俭突然心神大乱,狂奔而出,他们好不容易才追上,怕再生事端,于是先带他回客栈向皇上禀报,青青姑娘一来惧怕回到那狐狸精住所,二来也是想来回来做个人证。
李青青此时说道:“姑娘,奴家倒有一个法子,不知是否可行?想这位小哥没个三五日,也难清心静气,不如去法源寺寻个师父帮他静心。”
“法源寺?”
“恩,离这里大概4里地,有一个香火很旺的寺庙,中了魔障的人常去请法,那里的师父定能帮他。”
“是个法子,快带他去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皇上在一旁催促。
想想李俭现在是心魔作怪,我是毫无办法,去试试倒也无妨。只是那莺翠坊的鬼案子,什么时间去查呢?即使与我们再无关系,总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不过当下,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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