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分明感觉到这个亡魂的怨气重重地弥漫在这间斗室中,火把“呼”地熄灭了,囚室里一片漆黑…… 。 想看书来
来自冥界的证词(85)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囚室里一片嘈杂。我暗叫不好,因为阴魂离开阳身,要游荡七日才能轮回正道,这七日变幻莫测,如怨气过重,还极容易变成厉鬼,性情会变得离奇凶狠。黑暗中,我觉察到脖子上的玉莲花又发出了隐隐的光芒,知道它在暗中保护我。众人不知其中端倪,但那气氛也使得骨头发凉,不自觉地靠拢在皇上周围,皇上则靠我更近了些,但我感觉他似乎并不是因为害怕。顾不上多想,我提神运气,断涤术的定魂符已经打了出去……
可是那沈双云的阴魂却难以控制,她的魂魄如同奋力挣扎的火焰,蠢蠢欲动。她抬起头,借玉莲花微弱的光芒,我看到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十分可怖:“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刺耳的声音问。
“你要干什么?又不是这里的人害你胞弟!是你庇护的贪官!”我说。
“都一样!作官的永远都要掠取民膏,是这个王朝造就了这么多贪官!”
我无语了。这个在官家为奴多年的古代女子,不仅仅洞悉个人命运,还能够站在更高角度去认识这个朝代,这个社会。而正是为了追求生命的平等,追求更多的*和自由,才有了人类几千年潮起云涌的朝代更替、历史变革。而这个女子不知道,现代社会的三大基石“文官制度”、“考试制度”和“选举制度”,中华文明已经贡献了两个。几百年后的世界有了巨大的变化,那个新世界是不是她所希望的呢?
正胡思乱想,有狱卒颤声叫:“大人,火把点不着哇!”果然,怨气越来越浓了。
情形紧迫,我念了一个咒,火把呼地燃起,光明立刻带给众人安定,我这才发现,大家的脸色都变得煞白。“啊——”擎着火把的狱卒突然惊恐地后退,一只手指着大牢的方向。
众人发出了惊呼。
原来,那女子的尸首,竟然变了位置,她已经离开墙角,跪扑在铁栅上,一只臂膀垂在半空,眼睛半睁着,好象要冲出来抓取什么一样。大内侍卫庆格尔泰和乌力罕早已双双护在皇上身前。
我急了,愤愤道:“沈双云,念你惨死,我不想说不敬的话,可是你这是无知妄为!告诉你,现在来审这个案子的,是皇上、皇上派的人,你还能说没有人为百姓撑腰?你迁怒于我们,却任由那些贪官逍遥法外、继续害人,这样你和你的弟弟的亡魂就能安息吗?”
“夏姑娘说的好!”女鬼没说话,吴达善倒说了。
更教我吃惊的是,皇上竟然悄悄地捏住了我的手,他微微使了使力气,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他又松开了。我脸一热,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是鼓励?是赞许?
如果众人知道那女鬼已经穿出大牢,就立在他们3尺远的地方,恐怕早就坐不住了。在与我目光的交互中,那女鬼不再对抗,她微微低下头,把刚才的痛苦慢慢收入心中,并且后退了一步。
终于,她悠悠地说:“说吧,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这是一份最为奇特的供词。它来自于一具“尸首”、一个鬼魂,在现代法律的定义中,它是无效的,可是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里,在缺失人证物证的情况下,这份来自冥界的供词却成了重要的线索与证据。
沈双云供出,方四如何向刘标索银一千五百两,私扣了五百两,将一千两交给方世俊,而平日里朝珠、玉瓶、翡翠瓶、绸缎、马匹、燕窝、绍兴酒等礼品都是经常送到府上,良卿、高积来方府探视,见到这些物品,也都商议着向铜铅厂索要。这几人还在苏州米价昂贵之时,借用官银买米倒卖,赚取钱财。还有一件事情,沈双云称只是听说,就是水银的官价和市价相差较大,高积曾在按察使衙门里贩卖水银赚取差价……
听完我的转述,皇上愤怒地站了起来,我看到他的嘴唇在微微颤抖:“自来侵亏帑项犯,从未有若此之甚者!”
看到皇上如此震怒,众人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沈双云冷冷一笑:“这位爷应是上面来的最大的官吧,莫要以为抓这几个人贵阳就干净了,我住进大牢才一天,就有人送进来铁杵,说挨不住就自尽,供了出去,阿男命即不保。接着大堂审讯就对小女动了酷刑。今儿一早,又收到一个字条,说今日是钦差会审,必定会严刑拷打。你看,同是关在牢里,可是哪里都有他们的爪牙。”
听她的话我的心一直往下沉,我看看皇上,实在不忍心再打击他。
皇上稍微平息了一下,转头对我说:“难怪有人要杀人灭口,这个女子竟知道这么多事情,你告诉她,她破案有功,朝廷定会厚葬她与弟弟。”
沈双云的鬼魂立即跪下,感激地磕了一个头,她抬起脸,那干涸的双眼流下两行血泪:“请告诉这位官人,请一定将我姐弟的灵柩送回扬州老家,葬于观音山沈家墓地,与爹娘团聚……”
沈双云的鬼魂在我们之前离开大牢,她如释重负地,向上飘去,最后隐没在青石墙后。众人突然发现,书写所记录的供词下方,清晰地有一个鲜红的血指印,钱大人上去试了试,竟还没有干。众人哗然:果真是鬼魂招供了,纷纷对我投来钦佩的目光。而我却鼻子发酸,眼泪涌了上来。
那个血指印,是一份良心在法律面前的明证,是一个鬼魂在法律面前的尊严。
从大牢出来,皇上对吴、钱二人说:良卿明知刘标矿厂巨额亏空,知情不报,实在保不住了才参奏,徇私舞弊也有份,罪不可恕!方世俊作为封疆大臣,屡受贿赂,已属于败检贪官,在刘标开矿一事上,收取贿赂一千两,是贪赃枉法。他们眼里没有百姓!皇上随即下谕旨,将这二人都交给刑部办理,审讯定案后,一面奏报,一面委派人员将二人押解至京,并严加防范,毋令自杀。其他与本案关连的官员也一并追查,不可漏过一个贪官。
刘公公小声对我说:“看来皇上又要杀人了。”
“其罪当诛?”我看受贿的物件除了一千两银就是些礼品,放在现代,似乎都算不上死罪。况且二人身份都是巡抚大员,必定会慎之又慎。
刘公公奇怪地看看我:“按大清枉法赃八十两绞监侯律,这二人死几次都有了。姑娘不知道吗,越是权重位高,皇上量刑也越严格。”
我愕然。
看着皇上的背影,敬重又增加了几分。转念又想到,律例严格,贪官却处处都有,尽管皇上竭尽全力,毕竟无法一手遮天。感慨做皇上辛劳不易,更为大清的官场担忧。
正想着,皇上突然转向我,面色严峻,眼睛却是温润的:“夏荧儿,你想要朕如何奖赏你?”
“我不要奖赏。”皇上不知道,能为他惩治贪官尽一份力,我心里是万分高兴了。当年奶奶夏云芝也曾通灵审鬼,治病救人,但奶奶若知道荧儿这次审鬼,是帮了好多百姓,她一定比我还高兴。
“朕一向奖惩分明,有罪不赦,有功必赏!要不,官加一品,再奖良田百倾,金三千两……”
“打住打住”,我吐吐舌头:“皇上,荧儿这个四品官还是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追加三品大员岂不是授人话柄吗,还有要那么多田地和黄金对我来说也没用啊。如果您一定要奖,那……”
“说,只要朕做得到,都准你……”皇上的眼睛笑盈盈的。
我脑子中突然浮现出卢小焕的身影。
上次还魂已经半月有余,小焕守着又昏死过去的我,不知有多着急。还有学校那边如何交代,寒假回来我甚至还没有和班主任报到。想到最初还魂,只是为了寻找那份飘渺的情缘,而今,元宸依然是远在天边的星斗,我又背负了诸多无力承担的责任和缘分。我毕竟不属于这个遥远的世界,这一个夏荧儿,就象水中的倒影一般,我们有同一颗心,却彼此为幻象。
再看看面前这个有着最高权力的男人,我看到了他眼睛中深深的情意,而他刚毅冷静的额头,倔强霸道的嘴角,让我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是的,我愿意保护他,帮助他,可是我无法陪伴他到永远,我们永远不可能有那种执子之手,相伴终老的爱情,在他的人生中,权势之争、国家利益是永恒的主题,我也不止是他认识的“小巫女”,我还是另一个世界里的夏夏,我们的感情只能是夹缝中的花朵,独自开落。尊为皇者,他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我能做的也只是默默陪他一程。
“皇上,”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如果有一天我要远走,请你准我离开。”
皇上的脸,突然就黯淡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那笑容令人心疼。
“我们该回京城了。”他说。
(第三卷完。 第四卷,故事将进入高潮部分,夏夏/ 夏荧儿的命运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她与几位男主的情感也有进一步的发展,请读者朋友们静观其变,继续支持《还魂记》!万分感谢!)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行至苗寨山穷处(86)
接下来的日子里,钦差每日都要来客栈禀报案情,即便大家都着便装,毕竟不是本地人,样貌又不似一般生意人,前呼后拥的,客栈里的其他客人议论纷纷。凤华客栈是住不下去了,吴大人请皇上住到衙门里,皇上考虑返京在即,也不愿暴露身份。
想来想去,皇上决定去民间走走,一方面体察民情,一方面也了解贵州地貌。尽管几位钦差大人强烈反对,但拗不过兴致正高的皇上:“什么地理险恶、民风古怪,朕就是要见识一下与江南不同的风貌,这毕竟也是大清的疆土,朕是一国之君,怎么就不能走走?”
为了不引人注目,皇上决定只带刘公公、段燕北、巴智宜和我:“巴智宜保护小巫女,老爷我只要两个随从。”说着他哈哈地笑了,看得出情绪极佳。无奈,钱大人只好安排了一个贵州籍的亲信做我们的向导,并随身携带军牌以备万一。
“夏姑娘,皇上就拜托你们了!”说着,几位大人都向我施拜,我慌忙地回礼,除了点头不知说什么,自从大牢里审了沈双云,我感觉他们看我的眼神就不一般,恭敬有加,也信任有加,这反倒平添了我的压力。本来以为这几日就要返京了,没想到皇上又生枝节,突然想到师妹临走前的嘱托,心里一沉。师父从不妄言,难道贵州还有什么灾祸在等着我们吗?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问那个贵州兵。
“回老爷话,叫小的‘六子’就好。”这是一个眉骨很高,眼睛溜圆的小脸男人,身材不高,却十分精悍。
“不错,机灵!”皇上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在外面他最喜欢我们都叫他老爷,忘记他是皇上。这不仅仅是为了掩盖身份,也许更能从心理上带给他一种难得的放松。
就这样,一行六人,装扮成生意人,六子引路,两马一骄,一头扎进了贵阳周边的村寨。我们的目的地是荔波,据说那里是贵州最美的地方。
贵州山多,到处可见郁郁葱葱的大山,山巅浓雾弥漫,深不可测,山脚是大片金黄的油菜花,裸露的土地,居然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