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沉,内虚外寒,可见体内毒素并没有排除,需静卧观察,不宜走动。”
“听到了吗林都司?”皇上表情寡淡,看不出更多心思。
其实我本意并非要离开皇宫。离开了我的本命‘爻源’,我如何还魂到现代呢?他们不明白“我要回去”的真正含义——我是要回到三百年后的今生。
师兄扶着我的手迟疑了,他紧缩的眉头叫人心疼。我确实十分虚弱,有些支撑不住,于是又重新躺下。
娘亲赶忙凑过来,握着我的手,未语泪先流。我轻声安慰他们,不消几日,我就能走动了。其实,我并不知道那千年雪莲是否治好了我,也不知道我回到现代后,是否还会回来。但在皇上、师兄的情感纠葛里,我想还是快快躲开为妙。
皇上却不想给我留这个机会,他突然对爹爹说:“夏爱卿,朕早有懿旨,荧儿醒来就册封皇妃。正巧今儿都在,不如……”
“皇上!”未等爹爹反对,我已经快跳起来了:“我不要做皇妃,从无进后宫之心!我愿意永远做您的卜官!”
“天子无戏言,朕决定的事情,岂容反悔!再说,你让朕如何在臣民面前改口?”从皇上的声音中,我能听出他的极度忍耐,也能感觉到他岩浆一样的怒火在地下涌动。我的气焰立刻下去一半,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何况是一国之君,在这个朝代,他想要什么都易如反掌,别因此连累父母和师兄,索性先敷衍一阵,反正我要回去了,让他再也找不到我就是。这么想着,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皇上,总要等我能走动了才成吧,此时册封连谢恩都谢不了,宫里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皇上,小女所言极是,老臣也恳请皇上宽限几日,以作准备。”爹爹也不失时机地支持了一把。
皇上动了动嘴唇,终于无奈地放弃了争论。但他没忘记“铲除异己”,他有些恶意地斜睨着师兄,说“林都司,别忘了你和朕还有一场赌博,去选一只好蛐蛐儿,明儿朕在西花园等你。”
出宫之前,父母大人还与师兄一道去探望了恬表妹。恬表妹已经册封为恬嫔,住在储秀宫,她的模样比两年前更加温婉动人,似乎又*了些,不再是一个天真的少女,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沉静。只是师兄觉得,恬表妹的美丽中多了一种他不喜欢的东西——忧郁。这种忧郁,在弥姐姐那里有,在后宫佳丽落寞的脸上有,甚至在师妹的眉眼中,也有。经过延禧宫,正是槐花开得馥郁的时候,空气中都是那浓烈的香气,师兄觉得心里压抑,于是没有去探望弥妃。他为明天的赌博苦闷,心里诘问上天:难道真的要用一只蛐蛐来赌他林焕的爱情与命运吗?
出宫后,师兄便怀揣银票,去了市井百姓家,求购骁勇善战的蟋蟀。可是老百姓告诉他,8月蛐蛐才开始打鸣,个头才长够。白露、秋分、寒露,才是斗蛐蛐儿的时节,正所谓“勇战三秋”,师兄奇怪了,皇上怎么会有“黑旋风”?有人分析,皇宫里有专门御用的把式为皇上养蛐蛐,人为制造蛐蛐生活的环境,虫卵提前成虫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师兄仰天长叹,这是一场皇上静心安排的陷阱。无论怎样,他也赢不了的。
这夜,在夏府后花园,师兄酩酊大醉。他伏在石桌上,望着那把一直跟随自己的雁翅刀,眼中渐渐流露出杀气。他握住刀柄,突然发力,朝酒壶酒盏砍过去……
“公子,真的没有办法么?”
师兄回头,皎洁的月光下,站着侍女衣儿。
从宫中回来,老爷和夫人便告诉了她一切。可想而知,公子的痛更像是痛在她心上。只是他在明她在暗,但她一直都是陪着他的。
“公子,小姐和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明朝宣德年间,民间有户人家的孩子,不小心放走了父亲的蟋蟀,那是皇宫里征收的啊,是要杀头的,孩子惧怕父亲责罚,便投井死了。可是孩子的魂魄却依附在一只小蛐蛐儿上,本领奇特,竟然为父亲争得了许多荣华富贵。”衣儿停顿了一下,她看见公子坐在石凳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衣儿过去,用衣袖为他擦拭脸上的酒汗,动作轻柔得就像一个母亲对待孩子一样。
“公子,你可知衣儿有多喜欢你……”衣儿落下泪来:“如果能成全你和小姐的幸福,衣儿死不足惜。”
师兄在恍恍惚惚中,听到咕咚一声响。他猛地睁开眼睛,醉意全无。刚才,刚才不是衣儿站在这里吗?他依稀想起,她讲了一个促织的故事。等师兄醒悟过来,奔到井边,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夏府这一夜是何等的萧索。满园夏花灿烂,可是什么也不能挽回一个如花少女的生命。当一切料理停当,天已经微微亮了。师兄听到草丛里,竟然有一只蛐蛐打鸣,那声音清脆婉约,千回百转。师兄蹲在草丛边,伸出手掌,那小蛐蛐竟然就跳了上来,虽然个头小,但是梅花翅膀,方头长腿,很是可爱。师兄眼中涌起泪水:
“衣儿,是你吗?”
那小蛐蛐听懂似地望着他,摆摆触须,毫不生疏。又一跳,钻进了他的衣袖。
以毒攻毒同是赌(101)
就在衣儿与师兄死别之时,我在故宫中也经历了肝胆俱焚的痛楚。
当天狼星升起,玉莲花洇血发光,我默念熟悉的还魂口诀,可是天地间的神力却没有将我送回时光隧道,相反,当还魂术召集来的各种力道汇集体内,我的内力却像脱缰的野马般无法驾驭,只觉得五脏俱焚,一口黑血喷薄而出,当即昏倒在地。
良久,夜晚的露水打湿了我的鬓角,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御花园的一处假山后。远处有宫女太监在唤我的名字。稍一动弹,胸口竟痛的钻心。
我明白自己已经毒侵经络,无法运气还魂了。原本中毒之时,以为自己必定命丧黄泉,如果就那么死了,倒也省心,谁想到又活了过来,但是如果把我留在这原本不属于我的朝代中,并被召入不见天日的深宫为妃,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只觉得天昏地暗,万念俱灰。
明日,皇上与师兄还要拿我做赌,无论输赢,都是我不想面对的命运,难道我就这样终老清朝吗?不,绝不!我尽力坐起身,看着天狼星冷光,暗下决心,一定要把毒治好,一定要回去。可是,我中的是无药可解的蛊毒啊,想起上次为卢小焕换血的事情,可是在这个医学不发达的朝代,谁能帮我换血呢?
心中烦闷,不想再躺到宁寿宫那张金丝床上去。自从我醒来,皇上恨不得一天跑八趟,欲说还休,盯着我的眼神似乎要吃人般。贵州之行曾经的甘苦共担,并没有让他松懈一点,皇上反倒是收紧网口,急于将我这只总想逃跑的小兽收降了。用他的话说,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我慢慢站起来,沿着御花园的小路往前走,夜风习习,花香扑鼻,可我却觉得四体沉滞,胸中沉闷,除了重重心事,秋依的银针蛊也真是厉害啊,蛊毒似乎已经浸进了我的骨髓。
不知不觉地,我被一阵香气吸引,竟然又走到了御膳房。突然觉得腹中空空。
故地重游,不禁想起在这里初识张裕妃的事情,我曾许诺春暖花开便去帮她治那“贪吃虫”,谁想到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只希望那饿鬼不会再生事端。
御膳房里的御厨还在为皇上的夜宵忙碌着。几个小太监抱着金龙的朱漆饭盒,倚在门上打瞌睡。这回御膳房的炉灶上,炖的是“燕窝红白鸭子八鲜热锅”、一边是“竹节卷小馒首”,御厨似乎知道我,一边请安一边说:
“夏贵妃吉祥,皇上吩咐这热锅也要送宁寿宫的,可巧您自个来了。”
本来还有心品尝一二,听到那御厨叫我夏贵妃,情绪全无。我讪讪地转到另一间内膳房中,这里炖的是关东鹅和鹿尾。御厨告诉我,这是御医嘱咐御膳房做的,说是皇上近日政务繁忙,体虚多汗。
就在厨子转身的瞬间,一道白影闪过,饿鬼张裕妃又出现了。
“张裕妃,总能在这里找到你啊。”我斜睨着她,小声说。
那女鬼吃了一惊,伸向锅里的手又缩了回来:“你怎么能看到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此时的张裕妃,并不知道三百年后我们会有一场相识。
“夏大人!”御厨突然在身后起急:“切莫动手,这是御膳,皇上赐给您,您才吃得。”
我点点头,其实我并没有下手啊,倒是那女鬼,已经在唆吃一只鹿尾。
御厨过来,用一把利刃切割锅中的鹿尾,突然,他惊叫起来:“怎么就剩下三只了?还有一只鹿尾哪里去了?”
我知道有嘴也说不清了,还是逃之大吉吧。正要离开,御厨又叫了:“夏大人,你使得什么法术?又少了半只。”回头看,那女鬼正呲牙咧嘴地坏笑,一双腌臜的鬼爪,还在朝锅里伸去。我气,这不是坏我名声吗!“不是我,是鬼!”说着便上去抓那女鬼的手腕。
御厨听说有鬼,十分惊惧,手忙脚乱,手里的刀不知怎地,竟然在我手背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滴滴答答都落进了锅里,一股腥气泛上来,我险些呕吐。
那厨子吓坏了,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大人,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有意的,大人饶命,主子饶命!”而那饿鬼此时得意了,索性端起那锅子,刺溜刺溜地吃起来。
我摆摆手叫那厨子起来,撕一条纱布包扎伤口,一边安抚他:“没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这御膳房有饿鬼出入,但也就是偷吃几个锅子,不必慌张。”
话音未落,那饿鬼突然扔了怀里的热锅,蜷缩在地,一边打滚一边惨叫。
“张裕妃,你怎么了?”奇怪,这御膳房的佳肴能有什么问题?
那女鬼勉强抬起头,一张枯槁惨白的脸此刻竟然变成青色:“我的肚子好痛……你,你的血,有毒!”
是的,我的血,含有银针蛊的蛊毒。但它怎么会侵扰鬼身呢?张裕妃只是一具僵尸,僵尸怎么会惧怕人间毒物?突然,我一个激灵,恍然悟到:难道是我的蛊毒攻克了她体内的“贪吃虫”?奶奶说过,贪吃虫是一种蛊毒,那么与苗家的银针蛊属于同宗同源,这正巧是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
我面露喜色:“张裕妃,如果除了你肚中的虫儿,你以后就不会这么饿了。”
可是那女鬼并不懂我话中含义,脸上显出恐惧的神色,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伏鬼的法师,着了道,于是踉跄着爬起,一阵风过,便逃之夭夭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前世见到张裕妃,她总是那么喜欢逃,如果她不跑,兴许我就能彻底治愈她体内的“贪吃虫”,她也不会受三百年的饥饿之苦,再来故宫与我相遇了。也许,这就是命。
也正是因为张裕妃,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光亮,如果我的蛊毒能克她的尸虫,那么九腿蜘蛛是否也可克我的蛊毒呢?直觉告诉我值得一试。
靠近宁寿宫,便遭遇了四处找我的太监宫女。立刻被“挟持”回宫,皇上早焦急万分地等在那里:
“荧儿,你可知后宫除了皇后,就是贵妃最为尊贵,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乱跑的毛病。”我撇撇嘴,心里话,若不是中了毒,我早跑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