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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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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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笑地看着她:“你是跟踪我和卢小焕到这里的吧,其实我们没有什么的,你误会了。”

  李若霞脸腾地红了,她低下头,抚弄手指上的伤口。

  “对了,你刚才晕倒了,可能,可能是看到手流血了,太紧张了,卢小焕让我陪着你,他先走了。你没事了,就快点回去休息吧。”

  李若霞感激地点点头。整理一下衣服,匆匆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看着一大片开到荼靡的芍药,妖娆烈艳,芬芳扑鼻。而我却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这就是那个前世的宫廷吗?我仰头长吁一口气,漫天星光,在我的泪眼中变的迷离起来。元宸,难道,我真的要回到那里,才能找得到你吗?

  

那个古怪老教授(16)
不知道李若霞回去后,是如何和卢小焕解释的。这个漂亮姑娘是政治系的系花,据说对卢小焕的追求正如火如荼,势在必得。半路杀出我,她自然不甘心。但因此牵扯出这么多枝节,卢小焕也知道了收敛,楼下再也听不到他那声情并茂的呼喊了。

  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看看书。A大的生活至此开始,宁静而惬意。

  但是过去的事情,总是象一个梦寐般纠缠着我。我时常梦到那些过去的人。他们做着说着我完全不懂的事情。醒来也记不清楚,只觉得疲惫异常,似乎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

  因为功课忙,《夏氏卜经》也修习的少了,关键是,我对前世那些未知的事情,产生了恐惧,我在本能地躲避它。我对元宸的思念,也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因为长期的毫无希望,而渐渐被压在了心底,拿出来怀念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有一天下午课,卢小焕突然在阶梯教室前出现,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他那好看的眼睛看着我,递给我一封信后,就匆匆走掉了。

  怕别人看见,我赶忙把信夹进书里。

  讲《中国近代史》的老教授真是无趣啊,戴着一副宽大的黑边眼镜,不停地咳嗽,说出来的话都象被掐掉了尾巴一样,落地无声。听上去,倒有着催眠的作用。

  我枕着书,迷迷糊糊地听着,慢慢地,整个人好象在蓝天白云的大地上驰骋。

  突然我看见戎装的师兄,就埋伏在不远的土坡上,正搭弓量箭。我顺着他瞄准的方向看去,那里有数十骑人马,啊……元宸!

  元宸穿着酱红袍,戴黄帽,没有蒙面,似乎在和其他人商议什么事情。他神情平静严肃,专注的样子,更增加了几分神韵。眼看他和那队人越走越近,师兄这边随时都会行动,我来不及多想,策马朝元宸奔去。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但我的心里又紧张又甜蜜,胸口象有人在打鼓。

  我有意顺着师兄瞄准的方向飞驰,以阻碍他的视线,元宸分明看见了我,他凝神观望,我离他越来越近……

  “咚咚咚”,突然天上打起了闷雷。“你已经睡了半堂课了!睡够了没有?”

  我一睁眼,只见一个戴黑边眼镜的老头正怒气冲冲地站在跟前,一边咚咚地敲着我的桌子。而元宸、师兄,早已不知去向。

  我那个懊恼啊,这个老头白白地切断了我和元宸的见面。

  “怎么,你还不服气?还瞪我?”老教授愈加气愤。已经下课了,几个好事的同学还不肯散去,在一边吃吃地笑。

  突然,那老教授象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盯着我桌子,目不转睛,神情中都是惊奇,怒气倒一下没了。“你,你怎么有这本书?”

  我一看,啊,坏了,我怎么把《夏氏卜经》带来了,一定是匆忙中夹带到课本里的,我刚才就枕着它睡了一觉。会不会因此,才梦到了元宸和师兄呢?

  “快告诉我啊,这书是谁的?”那老头不依不饶。

  我很生气,拿起书就要离开,“当然是我的书,我家的书!”

  “哦。”老教授看了看名册,喃喃的说:

  “是了,你也姓夏。”然后就呆在了那里。

  直觉中,这老人似乎知道这本书,可是这是我们家传的孤本,任何历史文献都不会写到的,他怎么会知道呢?我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老教授回过神来,眉眼中竟显露出几分亲切,他看看周围,又换了副严肃的口气说:

  “同学,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办公室只有老教授和我了。他示意我坐下,并给我倒了一杯茶。这样的举动,我已经确定他是知道我的家事的。

  “夏夏同学,夏云芝,是你什么人?”

  我已经不感到吃惊了,相反,我有极大的好奇,想知道老教授所知道的一切。我轻声说:

  “夏云芝,是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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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奇家事俱往矣(17)
自从我记事起,奶奶就是一个谜。

  她有与众不同的大家气质,所从事的职业神秘而隐蔽,还有她说话的特殊强调,坐在那里托腮的样子,甚至她那一身清爽的白衣白裤,都和我见到的街坊老人们不同,那时我没有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奶奶,长大后我想,那可能叫“风范”。

  但是奶奶也是孤独的,她几乎没有出去和街坊唠嗑散步过,只是有老姐妹来看看她,她是一个话少的人,喜欢凝神想事情。有时一坐就是半天。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最里间的小屋,儿时的我经常偷偷跑进去看,除了一张供桌上、我爸妈的牌位,再就是几个老樟木箱子,大多装着古书和画卷。奶奶会在这个小屋子里,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地消磨掉大部分时光。让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奶奶从来没有提起过爷爷,家里也没有一件与他有关的物件,有一次我问奶奶,奶奶的脸色阴的可怕,她说,乖乖,不要问大人的事,你爷爷已经死了。

  奶奶一直叫我“乖乖”,她有一种绵软的口音,喊起我来,特别温柔和亲切。小时候奶奶哄我睡觉,会讲故事给我听,不是钟馗捉鬼,就是项羽渡江,奶奶似乎就是一个活在历史中的人,有时觉得我的孤独也是传承自她。但谁又能说,奶奶不可亲呢。她是我最亲近的人,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都是对我的慈爱与牵挂。

  “这么多年了,云芝,哦,你的奶奶,她还好吗?”老教授动容地问。

  “恩,她很好,我来北京上学,她就住在小城家里。”

  老教授点点头,神情惆怅,陷入了深深的思绪。

  “我认识你奶奶的时候,她刚20岁出头。确切说,我是先认识你爷爷的。你爷爷,是我在市文史馆的同事,也是我的大学同学。那时他们双方都是世家,这门亲事也是两家老人定下的。那时候的夏云芝,真是风华绝代。”

  我屏息聆听,老教授的胸脯一起一伏,他的心情想必和我一样的激动。

  “你爷爷和你奶奶结婚后,文史馆的小青年们,经常去你家聚会,慢慢大家也都熟悉了。那时的年轻人,在一起学毛选,读人民日报社论,都激情澎湃的,只有你奶奶总是安安静静,捧一本线装书看,我就是搞古籍资料研究的,我知道她读的书,可不是一般女人家看得懂的,所以我对夏家,暗地里十分敬佩,也知道夏云芝,不是一般的女人。

  后来的社会运动,是三天一小搞,五天一大搞,讲出身论,恨不得把祖宗三代都从棺材里拉起来问一问出身,每个人几乎都没有秘密,我们这才知道,你家世代从事风水卜卦。而且是世袭的,你奶奶夏云芝,就是夏氏卜学的传人。

  这一切,在‘破四旧’的时候,都成了致命的罪证。当时红卫兵抄家不是统一组织的,几个互不通气的学校通常会来几批红卫兵。你家是太有‘名气’了,据我所知,你家被抄了至少7回。每次,你奶奶都倍受凌辱,有的女学生上去就打她耳光,扯她的头发。好在你姥姥姥爷早年就病逝了,否则不知会遭受多少磨难。但也因此,一切灾祸就都由你奶奶一个弱女子承担了。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到你爷爷。你爷爷姓张,家里也是书香门第,历届政治运动,张家尽管不算太平但也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但就是因为娶了‘封建残余’‘四旧代表’的儿媳妇,也被连累抄家。你爷爷是个孝子,看父母受连累,坐不住了。对你奶奶生出很多埋怨。对外宣称和她划清界限。那时你爸爸已经8、9岁,正是开始懂事的时候,每次都是他跟着你奶奶去斗争会挨斗,不哭也不说话,就在一边陪着。我去看过一次斗争会,你奶奶真是坚强非凡,不卑不亢,神情镇定,任凭那些魔鬼叫嚣辱骂,甚至被殴打,她也不出声,还总是拿眼神安慰儿子。那一幕,刻在我脑子中一样,每次想起,都心痛的受不了。”

  老教授手抚心口,身子不住地颤抖。我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只感到震惊和心痛,使我的身体都麻木了。

  “叶教授,他们为什么抄了家,还要批斗奶奶?”

  “因为红卫兵在你家并没有抄出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砸了很多瓶瓶罐罐,烧了一些老家具,可是关于夏家家传的卜经,是一个角都没见到。你奶奶说都烧了,他们哪里肯信。”

  我还想听老教授讲下去,可是他却一个劲喘气,不住地揉搓胸口。

  “叶教授,您没事吧?”

  他伸出干瘦的手指,示意我桌上有药。我赶忙帮他服下。

  “唉,老了,心脏不好。今天是太激动了。这些事情,看来你并不知道,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起你奶奶,老头子话多了,也不知道云芝是不是赞成我告诉你。夏夏同学,这本书,可是你奶奶拼了性命保护下来的,是你们夏家的独门绝学,你可以一定要好好保管啊。”

  我点点头,还想再问一些什么,可是看到叶教授痛苦的神情,知道他身体不适,只好把疑问都咽了回去,与叶教授相约改日再聊后,便起身告辞了。

  

一脚踏进鬼门关(18)
自从与叶教授谈过那一次,想起奶奶总是觉得心里疼痛。想不到奶奶身上发生过这么多磨难,而我的父亲母亲,又是怎样的生平,他们是怎么死去的呢。我那个怯懦自私的爷爷,是否还在人世?奶奶说,等我长大就告诉我一切,那么我现在算不算长大?而她,是否愿意再去回忆这些伤痛的往事呢。这些疑问纠缠着我,使A大的生活变的沉重起来。

  卢小焕的信还是如期送来,我看也不看,随手丢在抽屉里。

  直到有一天晚上,卢小焕没有亲自送信,倒是委托一个班上的女生,送口信给我,约我去学校的小礼堂见面。

  本想一口回绝。可是那女生非常焦急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我有些迟疑,心想会不会是卢小焕出了什么事情,也因对他的拒绝过于生硬,多少有些歉疚。于是我跟着那个不熟悉的女生,曲曲折折地来到了小礼堂。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见面,A大小礼堂因为位置偏僻,只偶尔举行小型的演出活动,所以平时没有演出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冷清。这天天色已晚,远处看小礼堂漆黑一片,只有路灯投射过来的白光,把小礼堂的黑影拉的很长,看上去十分狰狞。

  走的越近,我心里越不舒服。仔细一看,小礼堂周围竟然种了几棵古怪的老槐树。我心里一格愣,想起了藏云阁书院。我摸了摸胸口的玉莲花,冰凉绵软。再提了提真气,还好,运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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