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传在山东诸城一带的老"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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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传在山东诸城一带的老"瞎话"-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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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每次到了屋门口;又总是不甘心的停步再观察观察。说也怪了;那水一晚上数次伸舌头;却总是缓缓地往里漫着漫着;又渐渐地回落。数涨数落;一直没冲溃那点单薄的堤防!

  两三天后;大水过去了。倒了房子塌了炕的户投亲靠友;村里小学校和大队部小队屋里;都住上了无家可归的人家;凉晒一下能点得着的柴草;都续进了那些没塌的灶底下;供人们烟熏火燎地翻炒从泥水里扒捞上的那点口粮。同时;惊魂未散的人群中;也流传开了各种各样关于发大水的传闻瞎话。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羊抵角的故事。

  当时把这个瞎话的老人;可不认为他是在把瞎话;他很虔诚于自己的见闻:

  今年的奇事早就开始出现了;只是一般人没注意到罢了。从七月底开始,马耳山就时隐时现地戴帽了。老一辈地只说“马耳山戴帽,大雨到”,可不知道里边的道理。其实那马耳山仙人洞是东海龙王的一只鼻孔眼,老龙王受咱们这一方水土的香火,不祸害咱们。每当要亲自行云布雨的时候,一运气,鼻孔眼里的云气冒出,给马耳山戴上帽子,咱们就知道要变天了。可是今年怎么戴这么长时间的帽呢?那是老龙王在提醒咱们,有一只野蛟龙要闹事了!这几天从南边跑过来的人说,马耳山上老龙王手下的大神龟,今年也口吐云雾示警了!有的不明白的人还说,今年马耳山戴帽不准了,戴了好几天不下,下开了又没个头。

  大水刚开始下来的那几天,庄后头靠河崖的那几户的水鬼后生们,以为发财的机会来了,天天在河边捞浮柴。有的从河里推回了整个的草垛,有的捞回了成箱的衣服被子。嘿嘿,“八一三”还不是又拱手还给河神了?还把自家的房子箱子草垛也搭进去了。最险的要数十二那天了,要不是我们老堂人作主,那几个小子的命恐怕也搭进去喂蛟了!

  八一二那天傍黑的时候,河里的水势更猛了,河里飘浮的东西更多了些大件的稀奇的。那几个后生小子也更是没命的进进出出。这里边阎家老五做了件积德的事,他看见激流中一簇黑丝一闪,一个猛子扎过去一把采住那缕头发就拼命的往岸上拉,靠岸边的漩涡里吃了两口水也没松手。大家七手八脚帮着拖上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大闺女,辫子泡散了,肚子灌得鼓鼓地,脸色青白,不像有气的样子了。幸亏有明白人喊:“快牵驴来,看这肚子是灌死的不是呛死的,兴许能控过来。”救下了这条人命。

  突然,远远地一座小山似地浪头涌了过来。俺几个老哥们傻眼了,嘴里只会念菩萨救命了--这股浪头一过,咱们村可就成了鱼虾的家了!大浪头一出现,河边看热闹的“轰”的一下就跑散了。只剩了我们几个老堂人和一群天不怕地不怕后生。有几个后生小子还又在摩拳擦掌了,他们还只想着大浪后边必有大货。

  突然,有一个眼尖的后生指着那个大浪头顶喊:“那是什么啊?!”声音里听不出是恐惧还是兴奋。

  大家循声凝神细看,依稀只见那山头般的浪顶上,有一棵枝叶俱全连根拔起的大树横亘在上边!奇怪的是,隔着那么远,大家却都明明白白的看见了树干上的羊!那是两只通体雪白的大绵羊,一只朝东,一只朝西,两只雪白羊头上的四只醒目的黑角正狠命的抵在一起。四只羊蹄脚稳稳地把在树干上,随着双方的攻拒来回挪动着。仿佛是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而不是在逐浪翻滚的一根树干上!

  大家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站在人群后头一言不发的六老汉,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来了,来了,终于露面了!”

  傻愣愣的陈阿三,却抢起地上的诸城白干瓶子灌了一口,把身上的泥衫子一扔,嘴里嘟囔着“有羊肉吃了”,就要往上游跑,想占个有利地方下水。随着其本家长辈陈四叔一声暴喝“滚回来!”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众人不由自主的把眼光投向了见多识广的六老汉。六老汉这时好象已镇定下来了,他象是询问又象是自言自语地喃喃着:“先礼后兵,先礼后兵?”大家都说:“听您的!”六老汉说:“那么不拘谁家,有大公鸡先使上。凑六只吧。回去的时候,把脸盆啊铁梢啊什么的能敲响的也带来。”又暗暗吩咐人牵两只黑狗来?

  天早就黑下来了。河里的景象却怪怪的清晰。这期间那股大浪翻翻滚滚的,也没有冲下来。

  诸事齐备。大家按六老汉的吩咐把六只大公鸡宰了,鸡血里滴上点酒搅了搅放了起来。六老汉说:“给它吧!”几个胆大的后生提着鸡往上游跑了跑,迎着浪头扔了下去。

  大家鸦雀无声地望着,静观其变。果然,那水势好象不那么凶猛了。树上的两只抵角的羊好象也没那么活跃了。却没有退去。

  大伙儿自觉地跟着六老汉据守在河边一个高埠上。一见那两只羊有点活跃水势有点上涨,就齐声“嚯嚯嚯”地呼喊着,敲盆子敲梢撒鸡血。一夜数次。

  直到黎明时分,那两只抵角的羊好象有点发躁,频繁地碰撞,那已经似乎有点平缓了的水山又渐渐高耸起来。六老汉也下决心孤注一掷了。他让把那两只早就绑在树上了的黑狗杀了,把狗血集到两个盆子里,找了两个力气最大的小伙子,顶风冒雨跑到据那两只羊最近的河边上,随着后边呼喊声敲击声声浪最高的时候,憋足劲朝着那两只抵角的羊就泼了过去!

  忽地一下,抵角的羊不见了,大树不见了,水山也溃了下来,漫漫涣涣地从人们据守的孤岛似的高埠周边流淌了下去。

  --哈哈,一个很另类的抗洪故事。真假现在已无从考据,但那场大水是真实的,当年那个把瞎话的老汉那表情也是透着十二分的严肃认真的。

  饶是如此,这场大水,俺村里三分之一的房子倒塌,大部分进水,三分之二的秋庄稼被淹没。事过很久了,村里树半腰和河边树梢的浮柴,还一绺绺触目惊心的挂在那里!

  灾难中的一个浪漫亮点,就是阎老五救上来的闺女,后来成了他的媳妇!

之七:巴山逆子
诸城北部有一座海拔116米的小山,名曰巴山。此山不高,却也形胜一方:形似卧虎,石怪林密;西接潍河,南临密水;登高一望,方圆几十里唯此制高点,向东一溜土丘十几座汉墓冢子,直接到百尺河的白龙山。由此造就了一带风水宝地。据说山右历朝多出文士官员,山前好出富豪老财。

  话说昔年巴山有一康姓人家,数世锱铢累积,乃至富甲一方,人称康大财主。

  大财主家资累万,要啥有啥,独有一事不顺:子祠不旺。居巴山已传三世,三世单传。至康大财主,年逾不惑方得一子。举家视若珍宝。

  儿满月日;亲朋毕集。忽有一癞头跛足僧托钵于门。康以吉日;嘱家人厚馈使速去。而僧喋喋不已。无奈亲赍二十金往;稽首曰:";今日事繁;有慢仙家。容日后慢慢求教。请便!";僧忽以杖遥指其子曰:";大好儿郎;舍与我吧。";翁以疯言;令家人强逐之。僧踉跄犹喃喃:“不舍!不舍此儿必叉狗牙(本地土语,要饭的意思)!”众怒,持杖远逐之。

  是儿自幼性体异常。康家虽富,代代勤谨,惜财如命。独此儿,虽生得倜倜傥傥面如满月目似朗星,然一直娇怯若女子,柔嫩似婴孩。衣非锦绣必摩擦皮肤,更换稍迟甚至红肿破溃;食非海味则哽咽难咽,必掷碗作娇啼。年已弱冠犹发蓬蓬似蒙童,日逐家童走鸡斗虫耍子。家人皆溺之,无人敢稍拂。独翁或欲有以教之,则自幼视翁若仇。翁欲之东必西,欲之西必东。

  儿日长;翁日衰。视儿状;翁日夜忧思;苦无善策。癞头疯僧语时鲠心头。

  然翁稍知地理;自视宅室:处巴山之阳,南临密水之龙脉,北枕巴山之虎丘。周有千顷沃野,祖茔处丛茂葳苼,未显衰象。且古语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何至速衰?儿虽靡费,累世所积,再保两世衣食,当可无虞。

  终是心病难除,日负手踱于山前山后村左村右,欲早觅上佳风水之地为阴宅,以延富贵。

  一日,至巴山西北阴,悚然心惊。望潍水浩荡,闻长空雁戾,凄厉的西北风卷地而至,萧然而过,似觉立足难稳。忽念“将军犯地名”,“糠”若屯西北风口,岂不荡然无存?此乃吾家阴阳宅乃至地产第一当避忌处!

  积年余;翁病卧床。弥留际;呼儿至榻;谆谆以嘱后事。忽念儿一生行逆;指东偏西;己去后更无人可制。何不循其性正话反说呢?乃嘱曰:";有两事吾儿谨记。其一;虽你学无所成且素日体弱;举业生意皆不可期;然吾家累世所积;足供百年;尽可挥霍;其二;吾去后;阴宅有两选;一在巴山西北阴;一在山之东南阳。汝可葬我于西北。";

  谁知翁去世后;儿忽良心大发,思己向逆父意,大不孝。父临别之言,当依从。乃力排众议;葬其父于巴山之西北风口处!这就是巴山有名的四大景之一;康家坟!吾曾慕巴山之灵专往访之;今之康家坟;徒留遗址矣!

  话说这康氏子自乃父去后;一发恣性而为。一日忽忆父言";尽可挥霍;足供百年";的话。思世上山珍海味几已吃遍;不过尔尔。乃唤管家吩咐:";我要吃煮地瓜。";管家诺诺。子曰:";锅中煮的;没有味道。我要吃碾盘子为锅绒线为柴煮的!";且亲临监工。

  几车绒线烧去;那碾盘子上连点热气也无。这逆子还大骂管家无能;";连个地瓜都煮不熟!";如此不一而足。未几;家产耗尽;家人星散。这逆子典完地卖完房;手里只剩了下人用过的一只破碗;捡了段破树枝做打狗棒;沿街乞讨去了。人见而笑之;逆子犹愤愤:";家父所言;从来不准!什么足供百年!那家产在哪里?";

  后来;好久好久没有这逆子的消息。有人说;好象不知被哪里来的一个疯疯颠颠癞头跛足的野和尚领走了。。。。。。

  余曾专至此地;找当地老堂人探听:一个累世殷实之家;何以兀突而生逆子以至荡然无存呢?所言殊异。

  其一;过俭说。

  过俭则不免吝苛。有老人说;昔年这康家虽为巨富;却是远近有名的";铁公鸡";;讨饭的都不愿登这家门。对下人亦是苛刻至甚。其家雇佣的长工;基本是一年一茬;一到佣期跑都来不及;谁还回来?

  一年;康家一个常住的管家因长期没见点鱼腥味了;实在靠得受不了。一日逢巴山集的时候;自己掏腰包买了两斤咸巴鱼;蹲在路边远远的看见康财主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就偷偷的把鱼扔到路上;避在草垛后边盯着。那康财主来到近前见到了地上的鱼;前后瞅瞅不见人影;以为是谁家赶集的从车上颠掉的;就拾了回去。中午用这拾来的咸鱼炖了锅茄子;一家人胃口大开;不免多吃了几个饼子。康财主大悔;连连摇头道:";再往后在路上碰着我也不拾了。";

  月盈则亏;物极必反。这样的苛吝之家不生出个败家子来;那真是老天不开眼了。

  其二;索债说。

  谓这逆子前世是康家的一个生意伙伴。一年;与康家某祖同往江南贩丝绸;归途中突患时疫而亡。康老板独吞了伙伴的财货;将同伴草草烧化了。归来后却对其家属谎称为途中遇盗而亡;财货尽失;自己也是亡命而归云云。康家由是而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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