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心思理他,拿了钥匙就先把他那板车推到招待所的后门,然后到自己的房间,把那老头的尸体用毛毯子一裹,往背上一背,蒙头就往后门跑。
外面一早起的服务员一看,还以为我赶早市场刚回来,开玩笑道:〃许老板,今个收获不错啊,这么大一包东西,怎么,收了个兵马佣还是个陶人啊?〃
我也给他打着招呼,含糊应着,心里问候他家里的祖宗,一边就跑到楼下,把尸体翻到板车上。
才一翻下去,我就觉得后背湿得离谱,摸了一把,黏糊着还一股奇怪的味道,当时没心思去管这事情,上了车踩着就直奔那桥洞去了。
这一段地方,我年年来,都熟得不能再熟悉了,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有起来锻炼的,有买菜的,都没注意我,我神经绷得极紧,假装镇静,边哼歌边骑得飞快,生怕碰到警察,不过幸好警察同志一般都是夜猫子,一路上无惊无险我就来到那郊区的桥洞里,一看四处无人,我就想把车斗后面的尸体搬下来。
可回头一看,顿时脑子就嗡的一声,人就僵住了。
车斗里什么都没有,尸体──不见了,只剩下我包着尸体的那毯子还拖在车尾巴上。
我靠!我心说该不是中途掉了吧,不可能啊,我一路上也没骑多颠的地方。
但是现在这情形,又不能说这老头诈尸跑了,那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半路掉了。
我心里乱成麻,那他娘的有意思了,一年轻小伙子,一边哼歌一边骑车,结果骑着骑着,从车斗里掉一死人出来,那些老大娘肯定喊:小伙子,你东西掉了,跑近一看,一死人,估计都得背过气去。
这人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我一下子就呆在了那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我呆了足有十几分钟,就在那里什么也不干,感觉到非常的茫然。这个时候,忽然火车从桥上经过,汽笛鸣叫了一声,我才给吓得反应了过来。
我跑到河边,用河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一想,刚才如果尸体掉在路上,那肯定有人看见我了,但是查到我恐怕还没这么快,我到底是生面孔,又骑着三轮车,看到的人很可能把我当成当地拉货的。一琢磨,这时候也别管什么生意了,还是溜吧。
脑子转得飞快,身上的东西,大概能卖个五万六万,我先把东西寄到上海,然后让上海给我帮忙的,把钱打到我卡上,这些钱够我用两三年了,我估计如果那尸体真半路掉出来,只要我不出现,两三年后我也就没事情了。五六万的话,撑这么些年没问题。
一想起来就心灰意冷,昨天还想老天开始照顾我了,看样子老子就没这个享福的命。
想着我还是骑车回去,这一次我不敢原路返回了,绕了一个大圈子,几乎横穿了整个太原城,到了晚上几乎天黑,才回到南宫边上的招待所。
把车往少爷店门口一扔,我就跑上自己的房间,进去就把门窗都关了,然后坐到床上就收拾东西。我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一下就收拾好了,背起来我就打算连夜去车站坐车南下,找个小村子躲躲。连澡也不想洗。
但是我刚走到门口,忽然一脚踢到一东西,低头一看,原始是那老头以前装古董,整天捂在手里的那破包,就静静地躺在地上。我拿起来一翻,昨天给他的那五千块钱,就在包里。
我一下就犹豫了,这一下不是变成我一分钱没花,就得了一比巨额财产吗?听王全胜说起来,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他肯定是回不去了,那种家庭,如果男人死了,真的是非常凄惨,我老家的隔壁邻居就是这样,我姥姥经常接济他们,说起来还替他们落泪。
第七章 临河县
虽然他的死我没有责任,但是如果我拿了这五千块钱,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扔在这里,又是傻瓜。
我心里一琢磨,决定先把这钱给他送回去,反正也是逃,不如逃到乡下去,把钱给他们,如果有可能,随便把他家里其他的东西收过来,多给他们点钱,我自己也心安一点。
想了想他娘的不知道他们还倒上来什么东西,就这一套小的,就够我好几年快快乐乐了,要是能带出几个大的来,心里又有点兴奋。
如果真有好东西,我就算卖不好,底价就够我用一辈子了,虽然现在去有点冒险,但是这个险还是值得冒的。
不过我只知道他是在临河县,具体在下面哪个乡,我并不知道。
我翻他的包,后悔刚才抛尸前怎么就不翻翻他的东西,不过走运,我从他包里翻出一包〃五台山〃。
山西人说,不抽本地烟,不喝外地酒,看样子这老头没贯彻好。
里面的烟基本没了,我一倒,从里面倒出一张火车票来。上面一看,临河──太原,一翻,背后还有一电话号码,和他给我的号码一样。
应该是他工作的地方的号码,这就没问题了,肯定能找得到的。
我把钱包好,塞到我自己的包里去,这时候人也冷静了下来,心说晚上恐怕没车,也没有必要这么急着去,然后去洗了澡,肚子饿了,就往少爷的店里走。
少爷正洗着车,看着我就骂:〃你他娘的用我的车运什么了,这么臭?〃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混了过去,一边笑着道歉一边叫上酒和菜,坐到他门口的位置,就找他打听:〃你跑的地方多,知道不知道临河这地方。〃
少爷点头:〃当然知道,有名的地方啊。〃
〃怎么个有名法?〃我问道
〃有名的穷,临河嘛,临着黄河,然后那地方还多山,交通不方便,所以到现在也没发展起来,县城还好,下面几个小地方就连电都没通呢。〃
我一听,有点放心,不发达的地方,人的信息闭塞,很多事情就好开展,而且那种地方,一般民风都比较淳朴,不会有太多的心眼,我在那里会比较安全,于是又问他怎么去?
少爷一听,忽然凑过来,问我:〃怎么,准备趁热打铁,去找那假南爬子?〃
我点头,骗他说:〃昨天那些东西,成色没我想的这么好,所以我想下去再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更好的东西,顺便也到他们村里走走,碰碰运气,我也很久没去下面收东西了。〃
少爷听了很感兴趣,车也不洗了,在身上擦了擦手,说道:〃那敢情好,许爷,少爷我有个不情之请,你看看能不能给我帮个忙?〃
我一听奇怪,这小子也有叫我许爷的时候,受宠若惊,忙道:〃什么忙?〃
他挠了挠头,道:〃其实呢,我南宫里有一同学,这几天他娘们生孩子,他准备把店面移回到湖南去,这里的店面还有半个年的租金退不回来,他问我要不要,便宜点算给我,你知道现在南宫一个摊位不好弄啊,所以我琢磨着给顶下来──〃
原来是想改行,我心说,难不成想从我这里走货?
少爷想入行的愿望历史悠久,但是有我这个反面教材在他面前,他一直不敢真正动手,但是一看昨天我这样的人也发财了,他就按捺不住了,这我可以理解。
我问道:〃你有这么多钱吗?顶下来?你饭店不开了啊?而且你也别听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湖南土夫子,说娘们生孩子,那是黑话,其实是窝里被端了,东窗事发的意思,这些东西不入行是不知道的。
这里还有个故事,有一土夫子西安开的盘子口,从长沙倒货进来,这一年不巧,他几个在长沙供货的点都在严打时给端了,那年代也早了一点,电话都是别人传的口信,结果两三个月就不停地打电话来,说你娘们生孩子,那位老兄也没想到这影响不好,一直担心着雷子找上门来,没想到隔半年雷子没来,搞计划生育的人来了。
少爷摸了摸桌子,哎了一声:〃我那同学也没让我这么快付钱,所以我琢磨着,你要是下乡里去收东西,能不能带我也去,我收几个回来卖卖,看看我自己是不是这块料,也顺便跟你学学,你也知道我这眼力,下去不定能买些什么上来。而且那王全胜这么多好东西,你一口也吃不下是不是,那也给我沾点便宜,你可别忘了,这桥可是我给你搭的。〃
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行,我是打算去逃命的,多一个人在身边不舒服,但是这话又说不下去,因为的确当时是少爷鼓励我去找那老头的,虽然他这时候提出来要分一杯羹有点趁火打劫的意思。
心里一琢磨,也好,他要是跟我下去,一来,他是去过那里,强龙难压地头蛇,一路上可以行方便;二来,也可以给我打个掩护,反正我收来的是我的,他收来的是他的,江湖规矩,也不会妨碍我做事情。
第八章 鬼子进村
最主要的,我身上钱还真不多了,那五千块是给王全胜家里的,我不能用,他要是能跟着我,那路上的一般开销我就省了。
我打着我的如意算盘,就点头答应了,少爷一听喜出望外,马上招呼厨房,点了几个好菜来招待我。
趁热打铁,这买票的事情也就交给他了,定好了时间,就把这事情给这么拍了板。
谁也没想到,等着我们的,竟然是一场噩梦。
第二天,我们换上比较朴素的衣服,坐了四个小时的火车先到达了临河,临河县发展得还可以,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但是相比太原,感觉就天差地别。主要是这里没有支柱产业,农业工业都不行。
少爷这次跟我下来,他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想我帮他收点东西,一个是学点东西,随便的。王全胜的宝贝,能从我这边让几个过来,好给他做个开门红生意。一路上和我说个不停,我给他烦不住,就和他说现在别问了,到时候收东西的时候自然会教你。
来到临河县后,少爷问我县城里有没有东西可以收,我对他说不用浪费这力气了,虽然临河县附近自古就多古墓,每年黄河泛滥,几乎都能冲出来一两座,但是到底是县城里的人,附近城郊的村民都有古董买卖的意识,所以这里的价格不便宜,除非看中特别好的东西,不然也没人愿意来这里收。咱们来到这里,买是不用了,但是可以去逛逛,让你熟悉熟悉业务。
于是我们在临河呆了一天,我象征性地带着少爷去郊区走了一趟,东看看西敲敲,和他胡扯了上下五千年,也算是还他一路上的开销。
奇怪的是,王全胜写在火车票后面的电话号码,我打了很多次,一直没人接,期间抽空我就到当地邮局问了那电话号码有什么问题,牺牲了一包红塔山后,一老邮递员告诉我们,这号码,6字开头,不是县城里的,是临河县贴着黄河边上一个小镇,叫做东华山的地方。
我心说原来他是在东华山,那没接电话,可能有别的原因。于是便告诉少爷,咱们该去正经地方开张买卖了。
去东华山没有火车,只有小面的,人多手杂,我身上那西汉青铜价值不菲,在这车子上了不是很妥当,就在邮局先寄走了,只有那青铜片没有什么价值,我怕寄过去给人弄丢了,于是找了个厕所把这东西包到肚子上,才上的车。
汽车在山路上急驰,颠簸得厉害,小面的里面的空间本来就不大,现在塞了连司机在内的十七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