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对面正在窃窃私语的胤祥和胤祯两个,胤禛也坐在他们一侧;只偶尔搭两句话,大部分时间是在默默吃东西,看着其他人喧嚣闹腾,却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另一侧靠后的位置;那被太子爷惦记上了的主角还在与人吹牛打屁,胤禔轻笑了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等着一会儿胤礽出来了瞧好戏。
贾应选身为东宫大太监,应声出来,耐心安抚众人:“太子爷换身衣裳一会儿便会出来,各位爷还请稍安勿躁,太子爷说了,请您们都继续喝酒吃东西,他就来了。”
“这些人进进出出鬼鬼祟祟地到底在找什么东西?!”人群中有人大声质问,话音刚落便得到纷纷附和。
贾应选镇定答道:“太子爷身上戴的一只玉扳指掉了,命奴才们到处找找,没想到会扰了各位爷的雅兴,还请众位爷海涵。”
贾应选话说完,东宫的奴才们又开始低头细细找东西,在一众阿哥们之间穿梭来去,翻找每一个人的桌椅茶碗,有人低声嘀咕:“丢了东西就翻我们的桌子,把我们当贼吗?”
虽然不敢放大了声音说,不过周围的人倒是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一下又纷纷议论了开。
“爷的玉扳指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好歹是皇上御赐的,丢了总归是不好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方才还闹哄哄的大殿一下安静了下来,胤礽另换了身杏色常服出来,嘴角衔着一抹似笑非笑之意,走到主位前坐下,慵懒地半靠进了椅子里,环视一圈静下来了的众人,勾起了嘴角继续:“东西是爷自己掉的,爷当然是不会怀疑你们,不过就是,就怕有不长眼的奴才不识货,捡到了随便搁而已。”
胤礽说完微抬了抬下颚,一手勾起了酒壶,仰起头,举高的酒壶微向下倾,酒水沿着细长的壶口潺潺而下,半数都洒了开,溅出来的酒水沾上了脖颈也湿了衣领。
众人微低下头,都不敢看太子爷这放浪形骸的样子。
胤禔轻皱眉,心想着胤礽大概酒还没醒,不过他实在不喜欢他这副样子被这么多人给看了去。
“都坐吧,继续喝酒吃东西,不用在意这些奴才。”壶里的酒倒了一半,胤礽一抹嘴唇,懒洋洋地示意。
太子爷开了口,众人就算心里不痛快也再说不得什么,便就都不尴不尬地坐了下去,再次推杯换盏了起来。
一刻钟后,进来个太监低声禀报,说是东西找着了,之后双手奉上给胤礽。
贾应选接过递给胤礽,胤礽拿到手边漫不经心地抚了抚,随口问道:“在哪找着的?”
“外头喝酒的奴才身上找到的,奴才等已经将人押下了。”
话一出口,在场众人免不得又惊讶低声议论了起来,在外头喝酒的是太子爷特地叫人招待的跟着他们这些人进宫来的各人贴身伺候的奴才,说这些奴才偷了太子爷的东西,不就是等于说他们治下不严?
果然太子爷突然办什么宗室家宴不会安得好心,谁知道他这回又想针对的是谁呢。
“是哪个府上的奴才这么不长眼,连太子爷的东西也敢拿?”回过味来的胤禟自然是乐得配合做戏,顺口就问起了进来报事的奴才。
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做答,外头讨饶喊冤声就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胤礽轻哂,吩咐道:“去将人押上来。”
“嗻。”
灰头土脸的奴才很快被几个太监给押进了殿里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着冤身子都在哆嗦,到了胤礽面前更是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太子爷明察太子爷明察啊!奴才真的没有偷拿您的东西啊!奴才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话没说完就被胤礽身边的太监一个耳光子扇了过去:“放肆!太子爷面前岂容你这般喧哗无礼!”
被这么一打,跪在地上的人显然是懵了,赶紧闭起了嘴只无声地呜咽却不敢再喊冤,胤礽冷冷瞧他一眼,问道:“你哪个府上的?”
没等跪着的人开口,先头还喝酒喝得醉醺醺的那个出列上了前来,硬着头皮在胤礽面前请了罪:“太子爷息怒,是奴才没用,治不住人,教出这么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还请太子爷治罪。”
胤礽的目光在面前微低着头的满都护脸上转了一圈,徐徐道:“他是你府上的?”
“是。”
“贴身伺候你的?”
“是。”
胤礽笑了:“你倒是挺本事的,养这么个小贼在身边。”
大殿里已经有了不怀好意的笑声,满都护的头垂得更低了些,尴尬请罪:“都是奴才的错,太子爷要责要罚,奴才不敢不从。”
“爷怎么好责罚你,做贼的又不是你。”胤礽冲地上跪着的人努了努嘴:“若事情是爷这东宫里的人做的,爷自然不会轻饶,可这个奴才不是爷的人,爷也不便动手……”
满都护夺过一旁太监手里的鞭子,冲着地上跪着的奴才就狠狠一鞭子抽了下去,下手极狠,瞬间就见了血。
两下过后,跪着的奴才受不住又开始喊冤了:“奴才是冤枉的啊!奴才当真是冤枉的啊!奴才不敢……”
“你还敢顶嘴!”满都护骂着,又是一鞭子狠的抽了下去,皮开肉绽:“爷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反了天了你了东宫里的东西也敢拿!”
胤礽冷眼看着,继续往嘴里倒酒,嘴角勾着笑意仿佛在看猴戏一般。
胤禟暗暗咋舌,低声问雅尔江阿:“这个满都护哪里得罪二哥了,二哥要这么下他的脸?”
雅尔江阿无所谓道:“不知道,那得问太子爷了。”
另一边胤祥和胤祯两个也看得有些心惊,胤祥悄悄拉了拉胤禛的袖子,胤禛反手拍拍他的手,小声吩咐:“别说话,与我们无关,别管闲事。”
一时间大殿里看好戏的有,低声议论的也有,更多的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胤礽几乎不用看这些人的表情也猜到一定有不少人定是在心里嘀咕他这个皇太子跋扈,不过他倒是无所谓,这个满都护触了他的眉头,不给点教训实在难叫他心平气和,当然,比之当年,他亲自抽打宗室王公的事情都做过,如今不过是看着人打个垫背的奴才,根本算不了什么。
被打的那个已经奄奄一息,满都护还在不停地挥着鞭子,似是在发泄心中怨气一般,最后是胤禔忍不住出声提醒:“太子爷,差不多了吧,再打下去该出人命了。”
胤礽睨他一眼,顿了一顿,才慢慢开了口:“够了。”
胤禔无奈,心中又有些好笑,若是依着太子爷从前的脾气,就不是抽这个奴才而是抽满都护本人了,唔……这算是收敛了吗?
不过别说太子爷横了,他们这些皇兄皇弟其实还当真没几个是没沾惹上这些骄纵霸道的纨绔子弟作风的,胤禩那样看着性子温和的都殴打过御史,胤祯更是干过强抢民女的事情,至于他自己,一脚踹死人的事也不是没做过,真要算起来,其实都不过是半斤对八两而已。
扔了鞭子的满都护跪到了胤礽面前认罪,胤礽不耐道:“爷最讨厌的就是背地里做些不容于爷的事情还死不悔改的人,这回便就算了,把你的奴才捡回去好好给爷教导好,再有下次,爷决不轻饶。”
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奴才被人抬了下去,听得出胤礽话里有话的满都护满头大汗地低头领命。
之后家宴继续,众人也没了喝酒玩闹的兴致,坐如针毡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是等到了太子爷宣布散席。
胤礽离开之后其他人便也就松了口气,纷纷散了,各自出宫回去。喝得也有些晕乎了的胤禔乘车出宫,才出宫门拐了一条街,就被跟上来的满都护拦住了路。
胤禔暗道倒霉,也还是请了他上了车。
满都护愤愤不平,到了胤禔面前也不装了,不忿抱怨:“太子爷摆明了是故意找茬报复,在宗室面前下我的脸,那奴才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太子爷的东西……”
“这话还是别乱说了,”胤禔忍着心里的反感打断他:“太子爷好歹是东宫储君,怎会做这种故意栽赃冤枉个奴才的事情来针对你,你想多了。”
“可……”
“倒是你,别再在外头搞那些事情了,太子爷的眼线人脉远比你以为得广,你还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呢,别再惹火烧身才是真的。”
最后胤禔也懒得再听满都护说,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之打发了走,松了口气,便吩咐人驾车回了府去。
234
七月;康熙率众巡幸塞外,往盛京谒陵。
本该留下监国的胤礽在离京前两日康熙突然改变主意被带上了一块;同去的还有皇兄皇弟一众;依旧是与每回一般的浩浩荡荡的队伍。
每一回出塞外;无非都是避暑、行猎、与蒙古人联谊;两辈子加起来大几十年也去过不下数十次;胤礽自然没说到过多的念想,借口身子不适,出了关连马也懒得骑,只窝在了车里断断续续地看书小憩。
风吹起的车帘子外几个小阿哥骑着马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胤礽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胤禟就着行车的速度跳上车,拉开门进了来。
“问太子二哥安。”
胤礽眼睛黏在面前的书册上,眼皮子也没抬一下:“有事吗?”
“听闻二哥身子不适,便来看看。”胤禟一边回答一边小心观察胤礽的神色,见他面色尚好又不似病了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
“我无事。”胤礽道:“不想骑马也不愿被人套近乎而已。”
“哦……”
“你下去吧。”
胤禟点了点头,就要退下,想了想又问道:“二哥,那一会儿行猎您还去不去?”
胤礽笑了:“不去了,我去了你还怎么争头筹。”
每一回这样的出外行猎,康熙兴致来了便总会叫八旗子弟和一众皇子一块比试,胤礽身为皇太子,只要他亲自上了场,除了胤禔,一般便没人会与他争,若说从前胤禔还真心想跟他一争高下他也乐得奉陪就算真输了倒也没什么,但如今,那家伙完全把这种比试当成了调情戏耍之事,而今日,胤礽却并没有那个兴致。
胤禟的眼睛亮了:“那能不能跟大哥说说,让他也别去?”
基本上来说,胤禔去了,胤禟也是一点争第一的机会都没有的。
“你就这点出息,”胤礽嗤道:“你自己去跟他说,看他肯不肯让你。”
“嘿,”胤禟半点不以为耻:“那我一会儿去跟他说说。”
胤礽听得皱眉:“你还当真了?说吧,做什么这么上心这事?”
“二哥你还不知道啊?”胤禟有些意外,解释道:“汗阿玛方才说今日比试拿了头筹的会赐下他那副御用的缠枝莲龙凤纹金马鞍作赏,大伙这会儿都在摩拳擦掌……”
“那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胤礽挑起眉看他。
胤禟讪笑道:“只要您不去,大哥也不去,那五哥又没来,应该没太大问题吧。”
“还有那些宗室呢?”胤礽摇了摇头:“你最好先放点风声出去,说你对皇上那金马鞍势在必得,让那些人知难而退才是,要不爷看着,悬。”
“……我有那么差吗?”
“你有几斤几两你自己不知道?”胤礽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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