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今个儿朕留下来亲自照顾你。”
“……”胤礽轻抿唇,总觉得自己有些无福消受。
有太监进来,手里端着托盘跪在地上,从胤礽手里接过他喝空了的碗,再递上蜜饯让他过口。
康熙看一眼面前低眉顺眼的太监,突然说道:“这个就是你之前从朕那讨来的人吧?”
被点名的太监越发的恭谨,胤礽笑了笑,微抬起下颚,示意他自己说。
对方连忙道:“奴才贾应选,先前在乾清宫当差,如今在毓庆宫伺候太子爷。”
康熙点了点头,问胤礽:“这奴才伺候得可还好?”
胤礽道:“他手脚挺利索的,人也本分,不愧是曾经伺候过汗阿玛的人,儿臣算是沾光了。”
“那就好。”康熙目光不经意地看了贾应选一眼,收了回来。
第二日一早康熙回去上朝,胤礽因为身子不适便没有跟着去,留在了毓庆宫歇息,辰时过后,何玉柱进来小声禀报:“爷,方才乾清宫传来消息,说是皇上下了圣旨命正红旗满洲都统彭春将军统兵往雅克萨,进剿罗刹国,大爷也向皇上请战随彭春将军一块出征。”
正闭目养神的胤礽听了这话瞬间清醒过来:“他跟皇上说要去雅克萨?!”
“确是如此,是在皇上定下统兵人选之后,大爷顺势向皇上提出的。”何玉柱没想到胤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回答得也越发小心。
“那皇上答应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后来是裕亲王帮着大爷说了几句,皇上便点了头。”
裕亲王?胤礽挑起眉,原来昨日他是去找裕亲王去了,看来是一早就计划好了要去雅克萨的了。
“行了,爷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胤礽吩咐完,便闭起了眼,有些事情果然是跟自己记忆里的不一样了,不过没关系,这样才有趣。
“等等,”何玉柱正欲退下去,胤礽又喊住他,吩咐道:“以后多教教贾应选,你若是忙不过来,可以让他帮你分担一些。”
“嗻。”
胤礽笑着又补上一句:“放心,你在爷心里,才是第一位的。”
“奴才谢太子爷厚爱。”何玉柱诚惶诚恐地谢过,退了下去。
胤礽的病来得急,足足养了大半个月才痊愈,康熙与他说之前有派人去黄寺给他祈福,如今他身体好了让他有空便亲自去还愿。
胤礽应下,正好多了个光明正大出宫去的名头。
在庙里还了愿,胤礽刚走出来,就看到胤禔也在外头,正从车上下来,心道还真是巧了。
胤禔走上前来与他问安,似乎也有些意外:“太子爷怎么今日也来黄寺了?”
“来还愿的,”胤礽说着看了眼前头被人扶着从车上下来的惠妃,道:“大哥是陪着惠妃母来祈福的吗?”
胤禔点了点头:“过几日就要出征了,额涅不放心,说要来给我求平安符,要我陪着一块来多给菩萨磕几个头。”
胤礽暗暗撇了撇嘴,儿行千里母担忧,真有福,他是没这个命了。
“说起来,倒是好些日子没看到大哥了,大哥最近很忙吧?”
“嗯,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本来还想着去毓庆宫探望太子爷的……”
其实并不是他连探病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而是康熙几乎每日下了朝就会去毓庆宫,有好几次胤禔都走到毓庆宫门口了,远远看到康熙的龙辇便又折了回去。
“大哥有心了。”
胤礽只当他是在说客气话,见那边惠妃也看到他了,笑着走上前去与她问安,俩人客套了几句,胤礽上了马车离开。
惠妃见自己儿子目光一直落在那远去的马车上头,眉头微动了动,道:“你在看什么呢?”
“没有。”胤禔收回思绪,托住了她的手:“额涅,我们进去吧。”
陪着惠妃上过香拜过菩萨,胤禔让人把她送回宫,又说自己还有些事要办便走了,绕去了正阳门,去了外城四宜园。
胤礽果然在这里听戏。
胤禔一眼看到二楼凭栏而坐的人,嘴角便勾了起来,大步走了上去 。
“太子爷倒真是好兴致,特地从最北边绕到最南边来这喝茶看戏。”胤禔说着便在胤礽对面坐了下来。
胤礽目光没有从楼下的戏台子上转开,嗤道:“大哥不同样也来了嘛。”
“我出城来是有些差事要办。”
“那你倒是去啊。”
“还不急。”胤禔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喝着,目光偶尔掠过对面胤礽的侧脸,对楼下台子上正上演的好戏却是兴致缺缺。
许久,胤礽才转过头,问他:“你为何会想到上战场?”
“上回你不是说你想去吗?我后来想想能出去见识见识倒也不是个坏主意,就与汗阿玛提了。”
胤礽干笑了笑:“那真是恭喜你了,如愿以偿。”
这次说不定不用到二十几就能封王进爵,倒真是好不得意。
胤禔也跟着笑了:“太子爷,你这话,怎么听着有些酸呢。”
胤礽不屑与他说,目光又移了下去。
一出戏结束之后,胤礽站起身,说要回去了,胤禔便跟了上去。
上车前,胤礽转过身,笑问道:“大哥不是还有差事要办的吗?”
“哦,突然想起来那事今个儿办不了,还是先回宫去吧。”说来说去,其实不过是因为胤礽只要出宫来就喜欢来这里小坐片刻喝一杯茶看一出戏,而胤禔就是觉得胤礽会在这里才找了过来而已。
至于有差事要出城办,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胤礽也懒得拆穿他,就让他跟着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平稳地往皇宫而去,胤礽闭起了眼睛小眯片刻,胤禔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他的脖颈处的红线上,道:“太子爷,你脖子上那个平安符……”
胤礽睁开眼低头看了看:“你说这个?前些日子乌库玛嬷给我求来的。”
“能不能送我?”胤禔厚着脸皮开口向他讨。
胤礽有些意外:“送给你?你额涅不是帮你求了吗?”
“我想要你送我,”胤禔恳求道:“太子爷,我就要出征了。”
胤礽嘴角抽了抽,取了下来,扔过去:“拿去吧。”
“谢了。”胤禔将那东西握在手里捏了捏,还带着胤礽的体温,真好啊。
胤礽睨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真的有想过去毓庆宫探望我?”
胤禔点了点头。
胤礽冷嗤:“汗阿玛每日都会去,乌库玛嬷她们也去过几次,三弟四弟几个也去过,你人呢?”
“我说了我要办差……”
“你倒是比汗阿玛还日理万机些。”
胤禔尴尬得不好意思再争辩,但是回味一想,胤礽这话的意思……是想他去吗?
胤禔身体往前倾,盯住了胤礽的眼睛:“保成……”
“干嘛?”胤礽对他的突然亲近有些莫名其妙,警戒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满眼警惕地看着他。
胤禔道:“其实好几回我都到了毓庆宫门口,结果看到汗阿玛的龙辇停在哪里。”
“那又如何?”
“汗阿玛在,我若是进去了,他不理我,你也不理我,那不是很尴尬。”
“……”胤礽很无语,这算是什么理由。
“我刚刚就想问你的,你身体好了没?”
“好了。”胤礽不咸不淡地答道,并不想跟他过多热络。
胤禔暗自叹了叹气,因为他突然又冷淡了下来的态度。
太子爷……果然是他再花个几辈子都猜不透的人。
☆、出征
胤禔随彭春出征雅克萨;原本定下的出发时日是在十二月中旬,只是因为天降暴雪;到最后还是拖过了年去。
过年唯一让胤礽觉得高兴的地方就是可以少念几天书,但是相对的,各种繁琐的祭拜典礼他又必须得参加;尤其如今他已经开始上朝听政了,康熙似乎是有意为之,做什么都要算上他一份;时刻不忘给他在众臣面前露脸的机会;却着实是让胤礽有些苦不堪言;一天两天到处跪拜下来,那腿就已经觉得不是自个的了。
正月康熙款待宗室王公;部院大臣的宴席,也叫了几个已经入了书房的阿哥去参加,胤礽对这样的宴会兴致缺缺,说是能与那些大臣近距离接触,却怎么都是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根本什么都做不来,不过就是聚一块讲讲场面客套话而已。
只是饶是如此,胤礽被人敬上几杯酒之后也实在是够呛,酒宴结束从乾清宫出来,几乎是脚步轻浮地只能由何玉柱搀扶着才走得了路。
胤禔追上来,叫住正欲走的胤礽,看了看他微红的脸色,叮嘱何玉柱:“回去记得给太子爷煮醒酒汤。”
何玉柱应下,心道这个真不用您来说。
胤禔身体微向前倾,捏了捏胤礽的手心,轻声说了句:“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头就不疼了。”又退了回来。
胤礽下意识地点头,道:“谢谢大哥。”
胤禔很受用,太子爷这么听话的样子可真是不多见。
胤礽回去之后就一觉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然天亮,伸了个懒腰只觉得通体舒畅,何玉柱伺候着他梳洗更衣,小声禀报道:“爷,大爷今个儿一早就派了人来问您安呢。”
胤礽撇了撇嘴:“他还真是热情。”
“大爷也是关心您嘛。”何玉柱嘴甜地奉承。
“别帮他拍马屁了,”胤礽不耐道:“动作快点,让人去备车准备出宫。”
正月的第二日,胤礽依旧要出门去给母戚和叔王拜年,自索额图被革职之后,胤礽为避嫌再没踏足过索府,不过他舅舅长泰那里却是会去的。
长泰这两年把神机营经营得很不错,屡次得到康熙称赞,去年还成了婚,如今看着更是成熟稳重了不少。
胤礽一进门就与他拜了年,俩人一番客套,长泰把他领进屋里去,里头还有一人在,那人见了胤礽,立刻跪了下去行大礼。
胤礽疑惑地看向长泰,长泰连忙介绍道:“这位是三等阿达哈哈番玛拉,这次也要随彭春一块出征雅克萨,皇上授了他副都统衔。”
胤礽想起来了,在昨日的宴会上,他便上来与自己请过安,不过因为当时人多,康熙又在身边,也就没有多说,胤礽对他只有个大致的印象而已。
那人恭敬道:“奴才玛拉叩见太子爷,太子爷金安,能在此得见太子爷,实乃奴才之福分,奴才欣喜不已诚惶诚恐……”
“行了。”胤礽皱了皱眉,受不了地打断他,对这人浮夸的表现有些看不上眼。
玛拉似乎也察觉到了胤礽的不满,当即就闭了嘴不敢再多说。
长泰道:“爷,他以前跟三叔也有几分交情的。”
“嗯?怎么说?”
玛拉连忙解释道:“奴才之前曾任工部尚书,因为办差不力获了罪,多亏了索中堂从中斡旋,奴才才被从轻处置,只夺了尚书职留用,这番又得索中堂提点,向皇书呈应对罗刹国之策,得到皇上青睐,提了奴才为副都统,才有了现下这争取表现的机会。”
跪在地上的人说得倒是一点不脸红,胤礽却很有些无奈,心想着索额图这个老家伙手倒是伸得长,被罢了官还这么不安分。
“索额图已经被革了职,你这称谓还是改改的好,省得传了出去落了人闲话。”胤礽转着大拇指上那个扳指,漫不经心地说着。
对方一听这话,先是赶紧请罪,然后又连连保证:“奴才谨记,再不会叫错了。”
长泰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