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胤礽勾起嘴角笑了笑,吩咐何玉柱:“给东头所送个口信过去。”
“说什么?”
“两日后外城四宜园,叫他洗洗干净再去。”
“……奴才明白了。”
这样的口信何玉柱自然也不敢托他人去传,便自己亲自去了,方顺听过满头黑线去禀报又去与胤禔,而胤禔听了却是乐得半响都没合拢嘴:“行啊,你去回太子爷,爷会做好准备的,总不会让他失望。”
☆、奔丧
施世范低着头进来;请过安之后低声禀报:“爷,张大人被皇上革职了。”
胤礽并不意外地放下了笔:“还有呢?”
“那编修杨瑄也被革职流放了。”
“爷知道了。”胤礽淡然道。
施世范见胤礽这副反应却有些意外;因着太子爷的关系,他在翰林院谋了个闲职,成日里多半的功夫还是陪太子爷念书;而张英身为翰林院掌院学士被革职,胤礽这还没收到消息,他却是先打听了来;这便赶紧过来禀报了;没想到胤礽这会儿反应却是不咸不淡;似乎早就知道一般,也并不大放在心上。
胤礽见他满脸迷糊;笑了笑,解释道:“给国舅爷撰写祭文,这事本该是礼部的事情,皇上却故意交给了翰林院,是摆明了有意为之,如何能不让他老人家给如愿了。”
施世范一愕;随即便明白过来:“爷您是说上回……?”
“嗯。”胤礽心说他这位汗阿玛心眼可是小得很,之前的事情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了,这是没机会也得创造机会出来治他的罪罢了。
张英被革职的理由其实有些小题大做,佟国纲这回是因为佟国维的莽撞连累而死,连为国殉职都算不上,死后也得不到荣封,不过因为到底是康熙的舅舅,面子上还是得拂过去的,所以这祭文还是得写着,但是在康熙下旨前,礼部尚书徐乾学已经先找借口将这烫手山芋给推托了,谁都知道,佟国纲死的不光彩,这祭文要怎么写实在是个难题,写得太捧了言过其实是让人看笑话,但太实诚了又委实不好看康熙未必满意,不管怎样总归是个麻烦事,自然是没人乐意接的。
然后这事就交到了个叫杨瑄的翰林院编修手里,而这杨瑄是个书呆子又没有过多刁钻的心思,接了差事就认真去写了,写出来的东西洋洋洒洒一大篇,引经据典谈古颂今,自是得意,结果康熙看了却是龙颜大怒,怒骂这胆大妄为的编修将他比作前朝昏君包藏祸心,再然后一道旨意下去,就将人发配去了塞外苦寒之地,而张英也被连坐了个监督不严的罪名给一并革了掌院学士和尚书职。
其实胤礽在最初听说了康熙将这撰写祭文的事情交给翰林院时,其实是有想过私下里提醒张英一声的,后来转念一想,一来康熙既然是摆明了要给张英个教训,不让他出了这口气,怕也还会整出其他的事情来,倒不如就如他所愿,等他心里舒畅了,再过个几年,张英照旧能复起高升,至于这第二点,说起来胤礽自己也想出口气,杨瑄这家伙前一回最后又被康熙给复起了,然后投靠了所谓的八爷党,在他第一次被废力挺胤禩的朝中官员里便有此人,对于这种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的绊脚石,这一回他既被流放,胤礽就绝不会让他再有翻身的机会。
“张英还留了个詹事府的差事,至少以后还能给爷讲学,皇上还是留了情面的,过个几年等皇上气消了他要复职也是情理之事,”胤礽说着摇了摇头:“不说这个,随爷出宫去吧。”
“太子爷您要去哪里?”
“去爷的大舅公府上,奔丧。”
胤礽说的大舅公自然是佟国纲府上,佟国纲位列议政大臣身居要职又是康熙的亲舅舅,原本在朝中也可谓权倾朝野风光无限,只是这一回受了佟国维拖累,死得颇为冤屈,康熙那也没什么表示,佟国维又被彻底革了职在府上闭门思过,虽说不上树倒猢狲散吧,但比之昔日门庭若市,如今佟府办这白喜事,来的人便是少得多了。
胤礽会来,自然是与康熙事先请示过了的,康熙的心思他清楚得很,虽然康熙他恼佟国维,但是对自己舅舅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软的,佟国维的行径,别说革职了,流放更甚至斩首都不为过,只是佟国纲到底是死了,已经给不了他死后哀荣,但完全的置之不理他心里又总有些过不去。
所以胤礽很贴心地去跟他说了,想私下去送大舅公最后一程,康熙自然是当即就准了,心里还很欣慰胤礽的通情达理。
半个时辰过后,胤礽的马车在佟府门外停下,听了消息佟国纲的几个儿子忙赶了出来跪迎他,一个个俱是双眼通红满面戚色,除了那跪在最前头的长子鄂伦岱,阴沉着一张脸抿着唇连哀容都没有,胤礽看着微摇了摇头,抬脚进了门去。
上香,磕头,祭奠过后,又慰问了佟国纲的众儿子几句,胤礽才起身离开,走鄂伦岱身边经过时,微顿了一下脚步,这才大步走了。
胤礽并没有走远,就在与佟府隔了一条街的茶楼稍歇,不到一刻钟鄂伦岱就来了,请过安之后胤礽叫人给他赐了座,无声地喝了半盏茶,沉默了一阵,胤礽才开口问道:“你阿玛过世了,你有什么打算?”
“阿玛虽然不算死得其所,却也不是待罪之身,等丧事过后,奴才袭了爵位这公府就是奴才做主的了。”
“你明白就好,”胤礽道:“爷不妨与你直说,小舅公那边,怕是很难再有翻身机会了,他犯的不是一般的事,年岁也大了,接下来怕就只能在府中颐养天年了,大舅公一生骁勇,到最后竟被连累至此,连个身后荣勋都没挣到,皇上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只是眼下却也不好表示什么,但只要你以后不做糊涂事,争取表现,皇上不会亏待你的。”
“奴才谢太子爷您提点,实不相瞒,二叔与奴才家一早就分了家了,奴才本想着能互相帮衬着是最好的,只是如今出了这种事情,虽不说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也还是尽量减少往来为好,外人却也说不得是奴才不念亲恩。”
鄂伦岱说得很决然,实则他与佟国维关系本就没有多好,与他亲阿玛佟国纲之间都没有多少亲情可言,只不过因着胤礽屡次三番的私下提点,这面子上的孝顺做得也还像个样,没闹到像从前那般佟国纲亲口向康熙请诛他就是了。
胤礽与鄂伦岱其实面上并无过多的往来,鄂伦岱此人虽然刚愎自用,却一直记得当年是因为胤礽的三言两语让康熙将他提进善扑营,到如今扶摇直上做上了康熙跟前的御前大臣而受到康熙宠信,所以即使胤礽并未表现过拉拢他之意,他却一直对胤礽颇为敬重。
而每一回他与佟国纲或是两个弟弟之间生了嫌隙争吵不休,胤礽也不知从哪里得知,却总会让人私下带口信给他,让他稍安勿躁忍得一时日后才能成大器,鄂伦岱虽然不解胤礽的用意,倒是一直都记在了心上却是真的。
像如今这样,鄂伦岱私下里与单独与胤礽请安却是头一回,而胤礽一开口便是将康熙的心思透露给他,其实鄂伦岱心下还是有些意外的,胤礽听了他说的,徐徐道:“既然你说了实话,爷也说句心里话,爷对大舅公从来敬重,对你也有几分佩服,你如今是皇上身边亲信之人,要用心为皇上办差,别让皇上,让爷失望了才是。”
“那是自然,太子爷放心。”
看着鄂伦岱恭敬跪下去的身影,胤礽勾起了嘴角,他不需要整个佟家,也要不起,只要眼前这个善扑营御前大臣日后能为他所用,就够了。
从茶楼里出来,一直随着胤礽身后的施世范问他可是要在回宫去,胤礽正要点头,何玉柱却突然面露为难之色,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前提醒:“太子爷,您忘了前两日您约了大贝勒今日在外城的四宜园见的。”
“……”还当真是给忘了。
施世范见胤礽一瞬间脸上露出苦恼之色,便有些好奇,随即又很天真地说了一句:“太子爷是有话要转给大贝勒吗?臣也正要去外城办点事,要不臣替您跑一趟?”
何玉柱的嘴角不经意地抽了抽,胤礽听了脸上的苦恼之中又添了一抹尴尬,竟是头一次语塞了。
四宜园里。
漫不经心喝着茶,心不在焉听着戏的胤禔从一开始的兴奋到现下的坐立难安左顾右盼,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个早上了,太子爷的身影却始终未出现。
想起上一回他约胤礽,结果他因为半道上被明珠拖着耽搁来迟了没见到人,这一回胤礽破天荒头一次主动邀约,却似乎又是与他闹着玩的不成?
眼见着响午也快过去,胤禔已经开始怀疑胤礽当真是在戏耍他,又半个时辰之后,茶园一楼的进门处终于是出现了一个他熟识的身影,来的人却不是胤礽,而是……胤祉。
胤祉抬头环视了一圈,在二楼的角落处看到了胤禔的微有些嘴角抽搐的表情,轻笑了笑,抬脚就上了楼去。
及至胤禔面前,胤祉便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去,道:“难得来外城也能碰上大哥,大哥,帮弟弟一个忙吧。”
☆、亲吻
“难得来外城也能碰上大哥;大哥,帮弟弟一个忙吧。”
“帮什么?”胤禔其实心里不怎么痛快;也不想应付胤祉,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也还是耐着性子与他说起话来。
胤祉斟酌了片刻;才慢慢问道:“前两日,汗阿玛是不是把给荣宪姐姐送亲的差事交代给了你?”
原来是这事,礼部定下的荣宪出嫁蒙古的时间就在今年底;而前两天朝会后康熙又单独留下了胤禔;与他说了要他给荣宪送亲之事。
于是这会儿;胤祉提起来胤禔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勾起了嘴角却并不点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胤祉略显尴尬地轻皱了皱眉,道:“其实是,弟弟有个不情之请,大哥能不能把这差事……让给我。”
“为何?”
“荣宪姐姐和我一母同胞,打小感情最要好,额涅也很舍不得她,就当是我代额涅去送姐姐……”
胤禔有意逗弄胤祉,便故意打断了他的话:“三弟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跟荣宪不够亲?”
胤祉快把舌头给咬了,其实他的理由还是比较站得住脚的,不过因为他自个心虚,说起来便不是那么有底气了,又见胤禔眼里都是好整以暇的戏谑笑意,最后无奈做了个揖:“算是弟弟求大哥了,就当是弟弟欠了大哥一个人情,以后弟弟自然会还给大哥。”
胤禔放声笑了起来:“行了你,这个人情爷会记得的,好,到时候我就跟汗阿玛称病,你再去与他说你想去便是了。”
胤祉松了口气:“那先谢过大哥了。”
胤禔笑而不语,端起了茶盏。
胤祉也坐不住了,只又待了一小会儿,就告辞走了。
胤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叹气,三弟拉下面子不惜欠他个人情地求他把差事相让,就为了千里迢迢去见那小世子一面,他的那位太子爷怎么就连三弟的一星半点儿都学不到呢?
于是在胤禔的胡思乱想中,他又在茶园子里坐了一个下午,一直到眼见着就要日落西山,宫门也快关了太子爷始终没来,听完最后一出戏,胤禔终于是无奈放弃了,起身下楼出了茶园子。
上车的时候却正巧遇上在外城办完事正准备回去的施世范骑马路过,对方见了他也有些惊讶,当即下了车来,因为是在外城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