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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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红-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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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17日怀德还未打响,城南十里堡方向枪声骤起。长春新1军四个团援兵,被早已等在那里的1纵和独立师阻住了。接着,大黑林子地区又枪声大作,5师和从四平出援的71军两个师打响了。
    来得正好。
    激战一夜,怀德守军新1军新30师90团和保安17团大部被歼。残敌退守城东关帝庙和大烧锅内,拚死抵抗,不断打信号弹呼叫救兵。
    这时,林彪命令独1师单独阻援,1纵迅速南下大黑林子,与2纵围歼71军主力。
    这实在是节骨眼儿上的一招妙棋。如果攻占怀德再调兵打援,71军失去目标会拔脚溜掉,结果吃小鱼丢大鱼。现在小鱼把大鱼粘往了,靠不拢,不能溜,大鱼小鱼一锅烩。
    林彪在双城踱得有板有眼有章法,还要前线指挥员打得有板有眼有章法。
    黑土地上夏季攻势以后,有些战斗就是由于前线指挥员未能完成“东总”意图,而未能达到预期目的的。
    刘震留下部份兵力围歼残敌,以主力迅速南移截断71军退路。结果,守敌和援敌全成了瓮中之鳖。
    反攻第一仗,前线主要指挥员刘震,功不可没。
    老人都说,战争年代摊上个能打仗的指挥员,那是福气。东南西北,甩开膀子打就是了。打胜仗,少流血,还能学到许多本事,否则,你就跟着窝囊去吧,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更不用说今天跟你谈论这些了。
    之八:邓华及其他夏季攻势后,和8纵、9纵同时升级为主力的7纵,还未升级前(叫“邓华纵队”、“辽吉纵队”),就以主力的姿容驰骋在黑土地上。直到辽沈战役结束,7纵阵阵不落,而且都是独当一面的角色。
    古今中外,一支军队能不能打,首先取决于指挥员的水平。兵无强弱,将有巧拙,强将手下无弱兵。
    7纵司令员是邓华。
    很多老人都说邓华有谋略,看得准打得狠。有的老人还拿自己纵队的司令员和邓华比,说邓华“厉害”。有人说四平攻坚前,邓华认为兵力少,建议再增加一个纵队,林彪未置可否。
    老人都说邓华“军政双全”。这应该是无疑问的。不然,彭德怀从朝鲜半岛回国后,邓华大概不会是志愿军代司令员又代政委。
    按照常规,这样一位将军,应该是员风度谦和的儒将。一些老人却说他能打能骂:“狗养的”,“狗操的”,“娘卖X的”,骂你骂得狗血喷头,爱你爱得像儿子。
    有的老人说,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有时挺不痛快的,领导骂几句反倒挺舒服了。大概那时不骂人的领导不多,就兴这个,骂惯了,“骂是爱”。不过,今天有天大理,你骂个试试?别说部下,亲生儿子弄不好都和你翻脸。
    谈到7纵特色,一些老人说:真能打,也真能抢,两头冒尖,野。
    人家在村里住上了,7纵来了,“起来!起来!”就得把热乎乎的炕头让出去。辽沈战役围歼廖耀湘兵团,过大凌河时,几支部队挤在那儿。7纵到了,机枪朝桥头一架:谁也不准过,谁过就突突谁!
    这些,都是其它纵队和几位抗战时在邓华身边工作过的老人讲的,对于黑土地上的邓华的具体情况,都不了解。7纵这个军的番号,1952年就撤销了。
    将士分散各处,所著文章亦少。采访的百余位老人中,7纵的只有一位。这是令人遗憾的。
    有机会把这一节补上,邓华当不会比韩先楚等人逊色。
    还有些名将也不能写在这里了。像秀水河子战斗前线总指挥、7旅旅长彭明治,是个打仗不但指挥自已的部队,还经常被授权指挥兄弟部队的将军。可四平保卫战后他就病倒了,一腔热血和才华只能耗在病床上。
    有的是因为秘书不准“打扰首长”,未能采访。其实“首长”大都挺好说话的,只是“秘书关”难过。
    官场与战场
    ——战犯录之六
    就在陈明仁焦头烂额地躲在四平东北角化工厂地下室里,嘶哑着嗓子向沈阳呼救时,杜聿明病倒了。
    三分治,七分养。一年前的这个时侯,当杜聿明面带微笑站在这片焦黑的黑土地上时,林彪没在话下,病魔当然也就不在话下。如今,这一切都颠倒了个儿,把这位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司令长官不在话下了。而且还不止这些,那位头上有块癞疤的参谋总长“陈小鬼”,也趁人之危,从背后向他和熊式辉逼上来了。
    陈诚出马,一个顶俩。
    后来去台湾当了副总统的陈诚,在国民党上层圈子里,是位佼佼者。
    出身农民家庭的陈诚,当过小学教师,后来考上北平保定军官学校。未毕业,又随国民党左派领袖邓演达,来到黄埔军任侯差军官。东征陈炯明时,他是炮兵连长,带伤发炮,击中目标,当即提为营长。
    此前,一次访友,深夜归来捧读《三民主义》。恰值蒋介石巡视,见他如此勤奋,当即考问,陈诚对答如流。蒋介石连连点头,说:诗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你努力吧。
    1930年10月,陈诚去日本观操。有日本将领问他:你年纪很轻,资历甚浅,怎么能够当上将?陈诚正襟危坐,正言正色:你们日本的裕仁年纪很轻,资历甚浅,怎么能够当天皇?语惊四座,酿下一场外交风波。
    更值得称道的,是他的廉洁,俭朴。
    他当18军军长时和谭祥结婚后,家中没有佣人。广东和武汉国民政府主席谭延恺的千金小姐能够承受,农民的儿子陈诚居然未害“气(妻)管炎(严)”,这两口子也真够可以的。当团长时就跟随他的一位副官,家里雇了个女佣人,被他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美国人用蓝眼睛对陈诚投以青睐,就是因为在乌烟瘅气的国民党官场上,看到了一株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
    官场中果真有清净人吗?
    对于这片丰沃的黑土地,国民党和共产党争斗,国民党内部也在争斗。
    在“八·一五”后的“接收热”中,国民党上层人士,如陈诚、张群、吴铁城等,都跃跃欲试要争得这个肥缺。可蒋介石对他们另有打算。老谋深算的中央设计局秘书长熊式辉,乘机以中央设计局“东北复员设计委员会”名义,向蒋介石提出《关于东北复员问题的几项原则意见》③,捷足先登。
    陈果夫、陈立夫、陈诚、朱家骅等等,纷纷保荐自己的人去插一腿。腿脚不大好的熊式辉去找腿脚不大好的杜聿明,请“光亭兄”(杜聿明号“光亭”)给他搭伙当军头。
    未上战场,先战官场。
    正宗军人出身的儒将杜聿明,曾决心做个纯正军人,除了带兵打仗,不作非份之想。他当中国陆军第一个装甲兵团团长和200师师长时,经常穿着工作服在坦克下爬来爬去。逐渐地,他也谙熟这个世界了,那样除了一身油污能爬出个什么名堂呢?
    第一次患病住院后,先是听说胡宗南的干将范汉杰要去东北取代他,接着是他那位迟迟不去上任的副手梁华盛,也从广东老家赶来病榻前,探头探脑地“听候吩咐”。共军攻击四平前,熊式辉对他说,陈诚在关里净吃败仗,想来东北出出风头,咱俩得想法子对付这个“小鬼”。杜聿明再瞧不起政学系的熊式辉,也不能不和他合作。官场上的白刃格斗,把他们逼到一条战壕里了。
    他不知道林彪有没有这种麻烦,只知道一个林彪已经难以对付了,还要小心翼翼地对付周围到处都是的明碉暗堡。他早已不是在坦克下爬来爬去的那个杜聿明了,但政治远比他想像得更复杂,更残忍,更冷酷。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他斗不过那些专门吃政治饭的人。他在两条战线上挣扎着,他太累了,他被共产党和国民党的两面夹击打垮了。
    官场搅扰了战场,人事捣乱了战事,自己打败了自己。
    比杜聿明矮半头的陈诚,雄心壮志冲云天。
    内战开始后,陈诚在北平向中外记者宣称,在军事上对付中共,三至五个月便能解决。现在,这位东北行辕主任下车伊始,又扬言六个月恢复东北局势。
    南京国防部成立时,白崇禧任国防部长。陈诚不服,常讲“国防部长有权,参谋总长有能”。现在,这位正统的黑土地之王,可以大显其能了。
    说干就干。他锐意整军,将正规军扩充到十四个军。然后,快刀斩乱麻地整肃党纪军纪,将党政军中那些贪官污吏撤的撤,抓的抓,一时间人心振奋,觉得陈诚有决心,党国有希望。
    连坚守四平的英雄陈明仁也被撤职。说他坚守四平时,用大豆做工事,乘机贪污。功是功,过是过,铁面无私。可胸佩“青天白日”勋章,手拿撤职令的陈明仁,心中是何滋味?那些看着陈明仁此等模样的将军们,又会作何感想?党国正当用人之际,就不能用他一技之长,让他带罪立功?而且,官场早已腐烂透顶,国民党已从根上朽了。别说一个陈诚,就是蒋委员长有孙悟空的本事,拔把毫毛,吹口仙气,变成成百上千的“蒋委员长”,党国就能起死回生吗?
    陈诚责难杜聿明的防御待援方针为被动挨打,确立自己的战略为机动防御,提出“确保北宁路,打通锦承路,维护中长路和保护海口”的战略计划。架子还未端足,林彪一个秋季攻势把他打得哇哇直叫。冬季攻势开始不久,精锐之一新5军又被歼灭,连军长都被活捉了。
    沈阳市民街谈巷议:陈诚真能干,火车南站通北平(站?)。
    领章上缀有3颗星花的陈诚,当之无愧是官场上的“政治上将”。论起领兵打仗,比他少颗星花的杜聿明,比他强多了。
    蒋介石从南京赶来,“娘希匹”地骂廖耀湘和李涛见死不救。廖、李二将说没接到救援的命令,那话语就像身形挺得笔直梆硬。承认错误本来不是政治家的习惯,可当着老头面弄僵了,也只有习惯一下,好像还能显示一下风度。陈诚也把身子挺得笔直:新5军被歼是我指挥无方,请“总裁”按党纪国法惩办我。
    蒋介石倒没像他对陈明仁那样铁面无私,说了句:仗正打着,俟战争结束后再评功过。
    蒋介石走后不久,陈诚也走了。
    杜聿明是病着走的,陈诚也是病着走的。都是为党国呕心沥血累病的,被林彪打得伤心憋气窝囊病的。
    军阀混战年代,年轻的陈诚投身黄埔时,瘦小的胸膛翻腾着救国救民的潮浪。抗战时期,他的头发一年比一年灰白,那颗中国心在为国为民跳动。可此刻,当他灰溜溜地踏上飞机,望着脚下白雪皑皑的黑土地时,那心情,能比逃往台湾时望着水天一色的大海强多少呢?
    陈诚真正有点政绩,是在跑到台湾以后。
    能在那种窘境中,坚韧不拔地有所作为,也算一条汉子。
    新5军被歼后,陈诚说:我决心保卫沈阳,如果共军攻到沈阳,我决心与沈阳共存亡,最后以手枪自杀。
    说这话时,那脚下已经准备开路了。
    美国有个专说谎的“鲍灵顿俱乐部”,有年要从9万多会员提供的谎言中,挑选出一个“世界冠军”。最佳谎言愈夸张愈好,因为夸张是幽默的一个重要内容。会员不受国籍、性别和年龄限制,唯独一种人拒之门外,就是政客——因为政客是“职业撒谎者”。
    在一个权力就是一切的国家里,政治家与政客的界限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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