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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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血红-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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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东北的部队,总计为10万7千余人。
    与此同时,中央从冀热辽、延安、晋绥、晋冀鲁豫、晋察冀、山东、华中、华东、中原等地,抽调2万多党政军干部和各种技术人员,进入东北。其中,中央委员、候补中央委员20名,政治局委员4名。
    出关第一军
    8月13日,冀热辽区党委和军区党委,在丰润县大王庄召开紧急会议,传达毛泽东的《对日寇的最后一战》,朱德的七号命令,特别是第二号命令。决定抽调八个团,一个营,两个支队,约1万3千余人,并2千5百名地方干部,由军区司令员兼政委李连昌负责,组成“东进工作委员会”和指挥部,挺进东北。先由靠近东北的14、15、16军分区部队组成第一梯队,于8月下旬,兵分三路,出长城各口闯关东。
    16分区12团副政委兼政治处主任刘光涛,骑着小毛驴,到分区所在地抚宁县台头营镇去开会。
    坐在刘光涛将军家中,望着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儒雅文静,颇有学者风度的原沈阳军区副政委兼黑龙江省军区政委,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他当年骑毛驴时的形象和神态,脑幕上总是顽固地浮现出那位幽默大师阿凡提和那只小毛驴。从冀东到关东,那在乡道上颠儿颠儿的小毛驴,从来都是回娘家的新媳妇和赶集的老大大的坐骑。
    冀东毛驴多。毛驴吃的少,不挑食,能负重,爬山,不爱闹病,不像马那样娇贵。这正对土八路脾气。当时冀东团以上干部,都配只毛驴。刘光涛在冀东骑了3年毛驴。
    1938年冀东暴动组建的12团,是16军分区主力,一直在长城内外活动。关里紧了出关,关外紧了进关,跳来跳去,哪里方便就在哪里出击。日本投降前,12团正在关外反“集团部落”③。团党委开会,研究把部队集中关里作战。会正开着,警卫排战士高金诚吵儿巴火跑进来:日本鬼子投降了!大家都冲他瞪眼睛:甚麽鬼子投降了?发神经!小高说:是区长亲口讲的,说小鬼子投降了,每人慰劳一斤肉。
    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都不知道,他区长知道个甚麽?胡说八道。小高还想争辩,一想这话确实在理,撅起嘴,不再“胡说八道”了。
    笔老采访百余位老人,谈到听说日本投降了,没一个相信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哪个据点的鬼子投降了?
    8月25日上午,16军分区团以上干部,骑着在古今中外军队中都堪称一绝的小毛驴,从各条乡路上颠儿颠儿地去分区开会时,也不知道他们就要闯关东了。
    更不可能知道中央“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决策,不知道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进行战略侦察,为中央制定东北战略提供依据。
    除了日本投降,“老大哥”到了关东,其他几乎一无所知。
    5天后,司令员曾克林和副政委唐凯,率领12团、18团、朝鲜支队和临抚昌支队踏上了关东的土地。
    是夜里从山海关西边的九门口绕过去的。
    月亮又大又圆,给雨后清新的田野,重叠的远山和巨齿似的长城,镀上了一层温润的银白。快成熟的粗大的玉米棒子和沉甸甸的谷穗,在夜风中轻柔地摩掌着,隐隐透出庄稼人才能嗅到的馨香,一阵阵撩拨着本是庄稼人的士兵的心。队伍的山路上拖出10多里,月光下像条灰色河流悄无声息地涌动。偶尔有只夜宿的鸟儿飞走了,翅膀朴啦啦扇动着,愈发增添了山野的静寂。
    过城豁子时,都觉着有些憋气。
    打了8年,好歹胜利了,去关东还得偷偷摸摸的,可老蒋是正牌,鬼子伪军向人家投降,不认咱土八路,硬闯又闯不过去,不绕着走,又能怎样?
    上午9点多钟到达前所车站,先头连报告,一队苏军正迎面开来。
    “老大哥”来接咱们了!队伍一下子沸腾了。
    三尺半长,用颜料染得灰不灰、黄不黄、紫不紫的土粗布军装上的泥巳。汗渍和皱褶,抠了又抠,抻了又抻。同样颜色的军帽,军帽上的瓷质青天白日帽徽,正了又正,擦了又擦。湿漉漉没了模样的绑腿,几乎全部重打一遍。枪和刺刀更是擦呀擦呀。怎麽擦也是那些破烂家什,为的是让“老大哥”见出个精神头儿。收拾停当,部队在路边排成4路纵队,演练呼口号。又抽调20多名司号员组成一支“军乐队”,站在队列前边。
    来的是支50多人的苏军,分乘5辆汽车,拖着3门炮。
    老远就军号齐呜,口号震天:红军万岁!
    斯大林万岁!
    中苏友好万岁!
    离休前是长春警备区参谋长的高秀成老人,当时是12团2连指导员。
    老人说:8年抗战,部队政治教育没少讲苏联。苏联出兵东北后,好像还发了本教材,专门进行教育。讲苏联是列宁的故乡,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主力,是支援我们的“老大哥”。讲苏联是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那里已经消灭了阶级,消灭了剥削和压迫。讲中国革命胜利后就要走苏联的道路,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大伙儿可爱听了,觉得苏联就像传说中的天堂一样美,一心朴实地和“老大哥”好。
    在冀东出发前搞动员,说去解放东北兄弟,和“老大哥”会师,大家那个乐呀。那时候那人心肠热,心眼实。
    过去光听讲,这回真的看到了,原来“老大哥”都是大鼻子,蓝眼睛,头发甚麽色的都有,还带卷儿。看这是好奇,最眼馋的是那转盘枪和大炮。当兵的就爱这个。咱一个团才1门82迫击炮,还是主力团。人家这麽几个人就这麽多汽车大炮,怪不得人家打败希特勒和小日本呢。
    光高兴了,喊了半天曰号,才发现人家没应声。一个个抓着转盘枪,警惕地打量我们,连车也不下。大家心里犯起嘀咕:这“老大哥”怎麽不热乎,也不下车认亲呢?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弄不明白我们的身份,怕我们是国民党,甚至是土匪甚麽的。
    嘀咕是嘀咕,多少年培养起来的感情可是一点儿也不减,到底把“老大哥”的热乎劲儿也煽起来了,也喊起口号来。就像看不明白人家那军衔一样,他们喊些甚麽也听不憧。到沈阳又见到些“老大哥”,才寻思出来好像有个“毛泽东乌拉”。
    前所会师,土八路胆气壮了,建议联手攻打山海关。“老大哥”不置可否。再三交涉,才请示上级,同矣噤合行动。
    在城外一栋房子里和日军谈判,并递交通牒:“中国八路军和苏联两国强大军队已兵临山海关城下,着派中苏两军代表向驻山海关日军司令官送出通牒,命令驻山海关的日军和伪满洲国军,接到本通牒后,限于本日下午2时,率部于山海关南火车站无条件向中苏军队投降。”落款也够气派的:“中国八路军司令官代表,苏联红军司令官代表。”④。
    苏军代表命令日军打开城门,让红军和八路军进城。日军代表说,山海关归国军接收,贵军要进城,我得请示。苏军代表说,我们不是占领,是走到头了,要和城里中国军民联欢。你们立即出城,把枪架好,联欢完了再还你们。日军代表仍说得请示。苏军代表火了:限你们半小时答覆,不然就不客气了!
    高秀成担任翻译。他曾在延安日本工农学校学过日语,学得半生不熟,又扔4年多了,只能听出个大概意思。苏军带的翻译是个蒙古人,也是个“二百五”。高秀成嗑嗑巳巳把日语译成汉语,那蒙古人再接力似地译成俄语。日军代表一个劲儿说好话,一口一个“贵军”。苏军代表是个有点二杆子味儿的副连长,几句话就一个“混蛋”。
    时间过了,两国军队在炮火掩护下,分3路发起冲击,18团首先突入城内,12团攻下车站和桥梁厂。日军无心恋战,争相逃命。伪军纷纷投降:我们早就想缴枪了。
    16军分区离开驻地后,一路克樊各庄、海阳、柳门和石门寨,枪声不断。但堪称战斗的,要算土洋八路攻占山海关。
    攻占山海关,使16军分区闯关东没了后顾之忧,也为后续部队打开了一扇大门。
    日本在“密苏里”号战舰上签署降书,标志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结束的第二天,16军分区部队乘坐一列客货混编火车,从山海关到达锦州。
    第二天,12团和朝鲜支队,闯入东北最大城市沈阳。
    一星期后,又相继进入鞍山、辽阳、抚顺、本溪等城市。
    至此,16军分区不仅完成了战略侦察任务,而且为共产党人挺进东北抢夺了先机之利。
    某军干休休所离休干部标兵,原作训处长吕效荣老人,一提到本溪,话匣子就打开了。
    山西人讥讽闾锡山这位五台县人:“学会五台话,就把洋刀挎。”
    一口五台话的吕效荣,16岁参加共产党做地下工作,第二年被叛徒出卖被俘。正赶上木溪煤矿瓦斯大爆炸,死亡2000多劳工。一列闷罐从山西咕咚咕咚到了本木溪,把他和一些被俘的八路路军和在中条山被俘的国民党官兵,赶进茨沟涛煤矿矿井。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人把有“危险倾向”的1000多人,编为“特殊工人”(日本人称为,“直辖夫”)。每顿两个橡子面窝头,每天劳动12小时以上,上井就关进有两层电网的棚子里。大小便要报告,有人看着。睡觉时,麻袋片衣服都给抱走。一年365天,能动弹就得下井。伤了,病了不能干了,拖去万人坑喂狗。如今,本溪老人还常念叨:甚麽叫十八层地狱?那“特殊工人”就是十八层地狱中人呀!那小鬼子才叫歹毒呢!
    日本要投降的迹象,先是监工不打人了,伙食也好了些,还给发衣服鞋子。接着,一些民愤大的日本人,一些比日本人更可恶的“二鬼子”,都不见了。留下来的直讨好中国人:日本的快快的不行了,将来你们掌柜的干活,我们苦力的干活。大家以为鬼子又耍甚麽花样。形势明朗后,都担心鬼子撤退前搞大屠杀,自动组织起来,准备和鬼子拚命。
    领头的,是个国民党少校贺觉民,新四军一个副团长邢方银,胶东解放区一个区长陶守崇。8月14日夜,大雨瓢泼,“特殊工人”冲出茨沟,去市里抢了一个军火库。第二天,暴动工人编成一个大队,贺觉民任大队长,邢方银任副大队长,陶守崇任政治部主任。
    当他们戴着涂有特殊红色标记的矿灯,同为十八层地狱中人时,从磨洋工到暴动起义,大家抱成团,同仇敌忾和鬼子斗。当地狱不复存在时,这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
    收音机收到的都是国民党广播。今天讲熊式辉快来了,明天讲马占山到了,让保护工厂、矿山,等待国军接收。国民党的人越听越高兴,有的激动得边哭边喊:咱们的军队来了!他们本来没把共产党放在眼里,人又多,摩拳擦掌想动手。没几天,本溪纷纷传说中国军队开进了沈阳,他们更加有恃无恐了。一天夜里,突然袭击,把主要是共产党领导的5中队的枪缴了。
    形势一触即发。吕效荣所在的清一色是共产党的3中队,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应付不测。这时,派去沈阳的侦察员回来了,说到沈阳的是冀东束八路军。共产党欢呼雀跃,士气大振。国民党的人一下子全蔫了。
    曾克林派人来改编,把缴5中队枪的特务中队中队长枪毙了。罪名是“破坏国共合作”。
    吕效荣老人说,暴动成功后,双方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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