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奇怪:“可这是我的薪水。”
刘明此刻心中一定在想,这个小女人,还没有结婚就开始管我花钱,真正可怕。那不是意味着婚姻的一切费用都该由我负担——房子、装修、日用品……
疲倦弥漫开来。两个人合作建立一个家庭实在是个大工程,齐心合力忙碌的话,一切困难都可以充满幸福地去克服。要是他懒洋洋不起劲,尽管收入不菲,偏拒绝与将来的家人分享一切,我禁不禁得起这辛苦?
有一千个理由让自己相信,终于找到了恋爱的感觉,可是……
我挣扎着做最后努力:“像你这样的商务代表,愿意辛苦自己一点的话,挣钱不是难事。”
“那种生涯不是我的本性——挣钱是太脏的一件事。”他狐疑,“你不是因为我属于有前途的绩优股才投资的吧?”
我甚至没有力气愤怒,反而微笑出来:“现在已经不是真名士自*的年头。”
他沉默一下,伸手去拿外套:“我曾经以为你最能欣赏我。”
我没有挽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整个人崩溃下来,眼泪大滴大滴爬满脸。
下班后约古芬出来喝咖啡,温和地说:“我已经同刘明正式分开。”
“我们都以为这一次你终于可以结婚。”她小心地说。
我不可以向认识两个人的朋友投诉,时间精力金钱都不够,只好微笑:“到最后大家发现,相爱是容易的,相处是困难的。”
她已经明白,只能陪着我轻轻叹息。
也许,也许有一天我有足够实力买房雇佣人,不再需要男人为家庭出钱出力,刘明会是最理想的好丈夫。
看见古芬善意关怀的眼睛,我精神一振:关怀我的好朋友并不少。
等到遥远的将来,不再为衣食拼杀的时候,我会充满惋惜与温情地回想起刘明。那个曾经令我那样辗转、那样痴迷地爱恋过的男人。
怪你过分美丽(1)
亦靓/文
这个喜欢点起一支七星香烟,在浅蓝的烟雾后面轻轻垂首的女子深深懂得生命的虚幻,所以她用全部的激情去爱——爱可以让她找到失去的自己,把生命渐渐变得完满。
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灵魂中丢失的碎片。
她爱上林木,就是因为从他身上可以看见更好的自己。
张薇的长相只能用“非常一般”来形容:圆圆的脸,中等的身材,五官缺乏清晰的线条,总是模模糊糊一团。一把长发倒是又浓又密,但是很遗憾,夹杂着约十分之一的白发。
当她常常和英俊得像明星的男孩子林木一起吃饭、看演出,大家才像是突然注意到,原来,张薇是非常特别的女孩子——会梳像王菲那样的朝天小辫子,会穿七年前的、厚厚笨笨的毛线大衣。只要她愿意,也可以在人群之中很抢眼。
只,不是靓丽。
到北京的第一天,张薇站在人头汹涌的北京站,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伸出手背感受了一下阳光的温度。
穿过人群摇摇晃晃的脑袋,看见来接车的老朋友李侠疲倦的笑脸。张薇拍着他乱糟糟的披肩发,立刻明白了一点:她会喜欢北京,喜欢这个巨大、繁忙而嘈杂的城市。
她在李侠的办公室里放下行李,用了半个小时弄清楚,这位当年的同学过得并不是很好,没有能力为她的工作提供什么建议。于是,她跑上街买回很多报纸,一个一个公司打电话去应征。
那个星期,总是等李侠的老板下班以后,疲倦的她才能回到他的办公室。匆匆啃一点方便食品之后,她躺在折叠床上,他躺在地铺上,时刻担心着他的老板晚上回来找资料。而她默默写着日记,用熟悉的文字安慰着自己,借以消除对经常零下二十度的遥远家乡的怀念。
张薇终于在一个很小的个人设计工作室找到了工作。她赶快租了一间四环以外的小平房,还买了一辆随时可能散架的自行车。每天上班都是天没有全亮就出门,在风沙满天的路上流着泪骑车,同自己挣扎一个半小时。
没过多久,设计室的老板就发现,在办公室里几乎不说一句话的张薇不仅打字快,运用设计、作图软件都很流畅,而且外语很好。喜滋滋之余,赶快告诉她:“何必花那么多时间在路上?你可以住到办公室来,省了房租的钱。”
这一句话解决了她最基础的生活问题。
把所有的东西搬到办公室,张薇小心翼翼地把女孩子的杂物隐藏在办公桌底下、各个抽屉里,尽量不让同事们感到不方便。一堆物品摊在地上带给她的不仅仅是繁忙,还有难堪。她努力装作平静,手忙脚乱地忙碌着。
就在这种尴尬时候,听到身后一个非常纯粹的北京卷舌口音响起来:“这乱糟糟的,是在干什么?”
张薇的心一痛。
那真正无忧无虑的声音,只有在非常单纯的环境中成长,对自己又非常自信的人,才可能拥有这种率性的说话口吻。
别的同事帮忙回答:“林木你出差回来了!快来认识一下,新来的同事,叫张薇。”
她很小心地转身,微笑着点头。
林木是非常漂亮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的,五官轮廓清晰挺拔,一头披肩的卷曲长发。微低头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像看一个新奇的小动物:“你是张薇?”
她点一下头,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在生活的压力下被挤得渐渐变形,而这个人似乎对残酷的世界免疫:林木的笑容里有着罕见的童真本色。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怪你过分美丽(2)
不爱说话的张薇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小的设计室并不安静,办公室里的同事分成两派,为版面风格、到什么地方接活儿等具体事情,永远纠缠得一塌糊涂,严重的时候会拍桌子大吵。林木属于实力较弱的一派,但是不屑低头,总是为一个广告的色调之类和别人吵得一塌糊涂。
张薇讨厌这些琐碎的争斗,她相信,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是非,且任何纠纷都不是吵架能解决的。可是,她忍不住暗暗佩服林木的孩子般的勇气——不管胜负不管得失,想什么就公开说出来。现在的人都已经很精明,希望用吵架这种简单而激烈的手段能解决问题的天真人士实在已经很少了。
那天,为做一本杂志的美编事务,林木又一次和那些同事闹得很不愉快。大家都下班走了以后,他坐在苹果电脑前,没完没了地玩儿着偷金子的小游戏。光驱里,放着一张齐秦的唱片《丝路》。
张薇住在办公室里,既然还有人在,不能铺开床躺下看小说,只能坐在自己的桌前。听到一段动人的旋律,眼睛里不由得渐渐渗出一滴泪。
正恍惚间,林木轻声说:“真动人,我都快忍不住哭出来了。”
她一惊,心跳顿时加快了。但是一转念,觉得自己太傻,便没有回头。
倒是他接着说:“我这个人不伤感,不过有时候,真的会为一小节音符而胸口堵得慌,觉得扛不住……对了,你怎么还没走?”话一出口他就明白过来了,立刻后悔,“坏了坏了,我忘了你是住在这里的。以前习惯了,不高兴的时候,就自己留在办公室里安静一会儿。影响你休息了吧?”
“不影响,我喜欢这样。”她轻描淡写地说。
话刚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心跳得非常厉害——唯一的希望是粗心的他不会听出来,这句话里有着太多的情感成分。
他跳起来,坦荡地笑:“我回家了。明天请你吃饭,算道歉。”
张薇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想着他天真的眼睛,想着他不时流露出的不自信。这个男孩子像一棵开放在春天阳光下的花树,虽然有很多小毛病,但是可喜。而自己像一棵被累累果实压得弯了腰的无花果树,永远有很多思绪、很多情绪需要表达,却总是选择沉默。
第二天,林木打电话来请假,说感冒了。
张薇暗暗着急。她不知道他家的电话,即使知道,也不敢打电话问他好了没有。只能找个借口跑到街上闲逛,看见每一件漂亮的男装,都想象一下,如果它穿在林木身上该有多漂亮。
无聊的几天里,她拼命管住自己,可还是不自觉地关心同事们聊天的内容。很快她就知道林木的父母都是教授,知道他现在还在读书,做这份工是利用课余时间,还知道林木有一个非常漂亮的空姐女朋友。
过了一个星期,林木才来上班。
他瘦了一些,胡子没有刮得太干净,一点憔悴的样子令他的稚气不见了,淡淡的风霜感觉更加漂亮。
和大家打招呼的时候,看见张薇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关切,他愣住了。
中午大家出去吃饭,张薇坐在电脑桌前没有走,因为喜欢偷偷享受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正胡思乱想,耳后很近的地方响起他的说话声,把她着实吓了一跳:“张薇,我请你吃饭,当啃甜甜圈。”
“还有谁?”她礼貌地微笑。
“我没有耽误过别人休息,”他嬉皮笑脸,“你是第一个。”
两个人在快餐店里坐下,他看着面前的盘子叹气:“小时候,我最高的理想就是所有的快餐店会自动大搬家——同一个地方,这个星期是麦当劳,下个星期是肯德基,然后乐天利、德克士、乐吉士……轮流吃,多好玩儿!”
怪你过分美丽(3)
张薇小时候,最高的理想就是能找一个专门吃鸡蛋黄的男朋友——因为她只爱吃蛋白。但是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看着他自己滔滔不绝地说着,从香港现在流行怎样的设计风格,到昨天晚上玩的那个游戏怎么难过关;从哪里可以买到《风云》的原版漫画,到某某商店里有最新最快的CD、VCD……
张薇从来都很明白,面前坐着的漂亮男孩和他的天真表情只是暂时的表象。内心深处,他依然会渐渐变成一个世故的男人——需要名与利的滋润,需要所有人的尊敬,以及其他所有男人渴望的东西。但她羡慕他现在的天真烂漫。
她不一样。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有机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因为钱绝不是她用来显示实力的工具,而是过惬意生活的必需品。
两个人走在完全不同的路上,各自艰难地追求着自己理想中的人生,都被沉重的未来压得透不过气来。唯一相同的,是心灵的小角落里还保留了一点儿童一样的无知。
从那一天起,林木固执地认她为知己。没有事的夜晚,会躲在家里打电话到办公室,找她聊天。只要能找到值得看的演出票,肯定第一时间请她看。没事也约她出来,去一些同行出没的酒吧,帮助她更快适应北京的这个圈子。
每一次跟着他在北京每一个角落出没,林木喜欢对旁人介绍:“这是我哥们儿张薇,非常有才气的女孩子——她的设计非常非常棒!”
张薇明知道这一切和感情无关,只是一个孤独的男孩子需要一个发出类似声音的同伴,甚至可能只是想在办公室的争斗中多一个同战壕的人,但是她把理智的小小声音远远抛开,放肆地沉浸在被呵护的感觉里面。
这些开心得不太真实的日子里,她最不愿意和他在西单吃晚饭:那样,他会吃饱以后抹抹嘴,跳进地铁回家。
在拗不过他的时候,她就独自回北太平庄的办公室,然后往他家里打电话,在静静的夜里,聊很长时间的天。
她常常痛苦地问:“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