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所谓敢死队,应该叫敢偷队,敢骗队。
这次爬墙,又是我先上。游在旁边说,我在下面推你。
我瞪了她一眼,神情严肃地警告她不要耍诈。
她于是也严肃地对我说,我一定推你,你不要后悔就是了。
我爬了上去,上升了几步,感觉有人推了一下我的屁股,我突然失去平衡掉落在地。这时游竖着食指放在嘴前“嘘”个不停,我十分后悔。
我们折腾半天,叔叔和游在墙头拉着我上去了,然后又费尽工夫下了墙,叔叔收了家伙,叫我们小心行事。
朱府内有许多假山水池,可谓深不可测,我转了半天,感觉像在玩一个迷宫游戏,只是完全不合时宜。而游似乎对此情形颇能应付,绕了两圈,我们终于走出游戏,回到现实生活。但是现实生活十分残酷,我们遇上一个巡夜的家丁。那家丁手执木棍,见我们来势汹汹,举棍就要来打我们。叔叔大喝:住手!那人问:你要做什么?叔叔答曰:我要打昏你。然后叔叔扬起剑托打昏了他。
在朱府转了许久,却不知道朱道德住在哪里。
叔叔说,大户人家可能有几个住处,我们不要试着找他住在哪里,找出他现在在哪就行了。
游说,我们为什么要找朱道德,我们不是来找他的。
我想这也有道理,但是朱道德目标比较大,找到的概率应该大一些。正想着,忽然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水池边,不知在做什么。游说这人行迹可疑,建议我们去查看一下。而我觉得我们三人才是最行迹可疑的。我怀疑此人就是安玉,想要上前叫她,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一别多日,也不知她心里有什么想法,是否还记得我。
那女子回头,发现了我们,指着我道,你?
我细看去,原来是小红。我问她,安玉在哪?
小红说,她早走了,老太太不喜欢她,把她赶跑了。
原来安玉刚进朱府,被老太太嫌弃出身,在柴房关了几天便逐出门去了。老太太狠责了儿子,心里懊恼,但儿子既已公告大众要娶老婆,亲友已经都收了帖,老太太正好看中小红,于是责令儿子娶了小红。小红反抗说自己嫁过人,老太太却说自己嫁入朱家时也是二婚,认为这是富贵之事,于是武力相逼,终于完成这段婚姻。
我问小红,安玉到哪去了?
小红说,我当日教她有多远走多远,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我说,安玉待你那么好,你让她无依无靠地走了,她在外面又不认识朋友,以后要怎么办?她既然走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朱家,还嫁给朱道德?
小红说,她走了我又能怎么办,我一个弱女子,又不肯被卖到妓院,我不嫁她,难道让我寻死啊?你明白什么?
我心里一阵莫名的不快,说道,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做一个烈女?
小红冷笑道,我做烈女?我殉夫?我做给谁看,那个乞丐吗?朱家人对我也好,我为什么不做夫人而偏要死?你说话真是奇怪。
小红给我们开了门,嘱咐我们出府,我闷头走了出去,再回头看一眼,又觉得净是失落。
我摸出了白玉,推了推游的手臂,递给她。
游说,这是干什么,这是人家一个姑娘的东西,要我保管吗?
我说,不是,这玉以前是我的,现在送给你。我也带不了东西,迟早要丢。
游便不说话,收了下来,走她的路。
过了一会,游在旁边小声说,假如我也要嫁给别人,假如有这一天,你怎么看?
我说,你的事,我又管不了,你是女人。
游说,你再这么说?我又不是那小红,你怎么不能管了?
我说,没有假如,假如只是你的好奇。
游说,可是,假如有呢?
我说,真的?
游说,当然不是真的,我是好奇,想问你。
我说,你别问我了,我已经糊涂了。
叔叔走过来说,你在前面糊涂什么?
我说我只是很困惑,觉得没意思了。
叔叔说,你也不用困惑。世上的道理和事情既然存在,便有道理。所以说没有无道理的道理,只有讲不清道理的道理。能把原来糊涂的道理讲明白的,是一种人;还有些看来明白的道理,却需要讲得糊涂一些,反而更好接受,这又需要另一种人。
我说,既然如此,不如我做不讲道理的人。
叔叔说,你不能这样,不讲道理,就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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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到白天,我们上了街,买了些杂货,准备回去。一辆马车横冲直撞,十分危险。我摇了摇游的手臂,想指挥她去拦下来,结果她不听指挥,理都不理我。我自己冲到马车前,大声叫它“停下”,结果那马车顺从地停下了。我正奇怪自己何时变得这样威力巨大,连畜生和机械都能控制了,马车上走下来一人,却是毛生。他见了我,激动地叙说了近来的遭遇,原来我走了以后他便顶了我的位置,加之受到赏识,现又升了一级。我于是恭喜他成为高级乞丐。毛生告诉了我阿飞是由于他妹妹的关系被释放了,已经回了家。我才想起来,事情果然应该是这样的。
毛生请我们吃饭,我代叔叔和游答应了。到了桌上,毛生丢了一两银子,叫我们随便点菜。我信口胡乱叫了一堆东西,心想宰他一顿,谁知小二拿了银子还说要找我们零头。我大为失望。
吃饭时,毛生盯着细嚼慢咽的游说,这是谁啊,不是我弟妹吧?
游低头在那里,毫无反应。我说,一个朋友,跟你又没关系!
毛子划拉完两碗饭,丢下筷子,说道,如今这么多帮派,还是我们最舒服。
我说,好吃懒做的人都过着好日子。
叔叔说,你说反了,过着好日子的人都好吃懒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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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要离开县城的时候,我说,我想回家去看看。
叔叔说,急什么,我们慢慢回去。
我说,我想回陆家村,我要看看母亲。
叔叔想了片刻,说,那明天再说吧,现在我们先回牛家村。
游终于正眼看我,说道,你们叫马车吧,我去捡些菜。
我说,还是走回去吧,我晕车。
游停下脚步,说道,我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吗?
我说,没问题呀。
但她却是说说而已,我们各自走了回去。
傍晚我们在院子里吃了饭,今天的菜很咸,难以下咽,而游却还用筷子夹着白菜送进我碗里,我制止她道,你想用菜谋杀我啊?
游皱着眉头装出一副无知弱者的形象。我吃了半碗饭,自己回了屋,心内空虚。
晚上出来小便,却看见游站在院子里发呆,我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走过去说道,天已经大冷了,要是下了雪再怎么办啊?
游说,天冷了,你该怎么办?
我仔细看去,她还穿着薄衫子,脸有些青,说道,这样吧,你只要不嫌弃,我把我的衣服脱给你穿,你就不会冷了。
游说,你这么伟大,可是你冷了怎么办?
我说,你再把你的衣服脱给我穿啊,这样我也不会冷了。
她脸有愠色,转向天,好象看着月亮,呆了片刻自己回去了。
叔叔突然出现在门口,说道,你明天回去,还回来这里吗?
我往回走几步,说,会的啊,肯定会的。
叔叔说,你那么肯定?这里有什么让你必然要回来啊?
我说,可是我已经习惯在这里吃饭睡觉,还有说话。
叔叔说,你做乞丐的时候也是这种情况吗?
我说,这不一样。我觉得这里有我必然会记住的人,就像原来我觉得必然遇见叔叔你一样。
叔叔说,你不回来,对你也不是坏事。你以后做事说话,要多考虑。
我不懂叔叔什么意思。
叔叔说,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个朋友,他跟你长得相似。这人很想做将军,可是他一直只是个小兵。我比他年长,又先他参军,便告诉他做将军很容易,只要打了许多年的仗,却又没死,便成了将军。这人满怀一腔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热情,只是偏偏没机会让他上阵。后来部队编制,他把敢死队员的位置留给了我,他说自己想通了,做个普通士兵,也能上战场就够了。可是最终他也没杀死一个敌人,因为他病死在了营中。这人也姓陆。
我说,你说的是我大哥吧。
叔叔说,你现在知道你哥哥死了,不悲伤吗?
我说,许多年来他对我都只是一个符号,现在他不在我这个世界了,他还是个符号,他的符号还在那里。
叔叔说,你现在不信什么缘分命运了吧,是我偶然找到了你。
我说,我觉得所有这些事都因为我们太有缘了,真是命运的安排。
叔叔拍了我的肩膀,说,还有一件事,如果明天你是一个人离开这里,你也没必要知道了;如果她跟你一起走了,你更是不知道的好。
我觉得叔叔的话很没意思,看似给我选择,其实没有选择;明明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却还是不知道。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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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我洗漱完了,带上我的衣物走到马棚,解了绳子牵走了黑马。那匹白马依然在舔着地上的草渣,看都不看我一眼。
牵着马走到门口,我回头看去,叔叔刚刚起来,正推开门,手里端着一杯茶,也不看我,直朝厨房走去。我看向我左边的房间,房门一直关着,毫无动静。
我身上有些冷,心里也凉起来,想走出门,腿脚却迈不动。无意识地走回那房门不远处,站了很久,内心挣扎得厉害,想起叔叔昨天的话,索性将马丢在一边,跑回门前,说了一句自觉极虚伪的话:师傅,我马术不精,骑在半路你可以照顾我吗?
门却忽然开了,游站在那里说,好啊。
我们在晨光中离开牛家村,走了很长的路,游在我的右边。我们走得慢,我一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相当苦闷。我无聊地不断抬头看天,一些云一直在游动不息,我忽然觉得内藏玄机奥妙无穷。
游突然说,你马术不精,不怕出事故吗?
我忽然心里萌生一阵温暖的感觉,说,不怕,有人会保护我的。
游低着头,她的马走得更慢了。她缓缓说,我为什么会遇见你?
我说,假如你不遇见我,而遇见张三李四,你也会问为什么遇见张三李四。这本来是一个偶然,时间久了,就成了必然,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游说,我们离开了叔叔,他一个人会不会孤独?
我说,不知道,但是我遇见他之前,他也是一个人。
游说,但是遇见你之后,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他会牵挂你的。
我想,世界如此之大,生活着许多的人,看来应该热闹非凡,可是一个个人还是有孤独的时候,这其实难以理解。而每一个人的心中又会有很多人,假如这些人心世界之中的人们都走出来,自发组成一个世界,那么它的数量之繁多,规模之巨大,远远超出现有世界。而这样一个伟大的世界,却隐藏在现有的世界当中,丝毫不为人所察觉,真是诡异莫测。总而言之,世界和人心一样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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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缓慢行进,到达梅龙县城,已经花去很多时间。游说不如找地方住下,明天再回去,反正不急于一时,不用太劳累。我说,好。
我们在客栈要了一间楼下房间。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