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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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 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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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便是寒衣静心阵?

  沐昕已赶至我身侧,低声道:“怀素,你快坐下调息,这阵法好像只对修习过紫冥心法的人有作用!”

  我悚然一惊,却道:“不死营的兄弟。。。。。。”

  沐昕脸有黯然之色:“贺兰悠那网里有毒物,齐齐将三百人迷倒,三百骑内受贺兰秀川迷魂控制,外受贺兰悠毒物挟持,苦不堪言。。。。。。”

  我怒极,咬牙不语,坐下调息,眼光却随着石窟顶的战斗一刻不曾放松,便见那音波汇聚,渐细渐灭,饶是贺兰秀川身法冠绝天下,也渐渐粘滞吃力,缝隙越收越小,贺兰秀川动作愈来愈急,如风舞狂花雨打乱萍,旋转飞掠越发激烈。

  眼见他败象已露,我却不知是忧是喜,贺兰悠胜了,就一定对我有利么?

  然而异象突起。

  西方庚金之位,一高瘦执缶黑影,突地手腕一转,横光切过,沉声音律一起。

  戛然长嘶!

  阵法本已合聚,立时被撕裂出一道豁口!

  贺兰秀川身躯如鱼一转,立将脱出。

  银衣一闪,自右边石窟顶掠下,急电般飞至贺兰秀川身后!

  黑影暴起,直跃长空,五指萁张如爪,直抓贺兰悠胸膛。

  贺兰悠半空中生生翻转,衣袖一拂已是避了开去,然而衣襟撕裂之声轻响,衣物破处,一本书册掉落。

  那黑影长声大笑,腾身而起,接了那书在手,一个翻身回归本位。

  正是那鹰目老者。

  贺兰秀川身躯一转,回到石窟顶,微笑手抚长发不语。那鹰目老者仰天长笑,笑声无限得意:“贺兰悠,你毕竟还是小儿,怎抵得我教主天人城府?你这拈花指诀,如今还不是生生落入我手?”

  贺兰悠面色微白,冷笑道:“原来你们早已安排了内应,在阵法合围之际以自身为饵,要逼我出手。”

  他斜斜看了我一眼,又道:“你们好一番做作,千方百计阻止我施展阵法,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局中局。”

  那老者犹在大笑,“你以天罗地网罩去人声,压制教主迷魂之术,好施展你的阵法,可是天罗地网需得你真力支持,风千紫还没那能力,全靠你分心对付那三百人,如此阵法即使有问题,你一时也无法发现,自然会落入我们彀中。”

  他一边笑一边去翻那书,书已残旧,卷边粘页,结在一起无法一张张的掀开,他便蘸了唾沫去翻,翻得几页,面露微笑。

  那笑容甚是奇异诡谲,看得我心中一冷,然而那老者浑然不觉,雪狮却已低咆起来。

  贺兰秀川目光流转,忽然微微一叹。

  那老者微笑着躬身向贺兰秀川献上拈花指诀:“教主,丙火不负您所望,已为您拿到指诀,有此指诀,教主便可脱离月圆夜闭功之苦,践及神功顶层,恭喜教主!”

  贺兰秀川却不接那书,只是微笑点头:“好,很好,丙火护法,你放心去吧,你虽然犯了错误,但我不会罪及你家人的。”

  那老者眼底浮现惊愕之色,然面上笑容依然未绝,张开口来,荷荷几声,突仰天便倒。

  我微微闭眼,可怜他连死也未发觉,中了贺兰悠的计。

  那书页下角,想必早已布了毒。

  又是一声闷哼,先前那临了反水的高瘦人影,无声无息的倒下。

  沐昕冷哼一声,道:“当真是一对叔侄。”

  我苦笑无言,这对叔侄,钩心斗角,各自都在将计就计,各自都有暗招杀着,心思细如密网,心肠硬如冰铁,虽说棋逢对手,只是,生生可惜了跟随他们的人。

  石窟顶上,衣袂当风的贺兰悠振声长笑:“丙火,你笑得太早了,在我面前,你配笑么?现在我送你去阎罗殿,轩辕在那里等着你,记得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我谢谢了!”

  谢什么?我目光一轮,转到轩辕无身下护着的少年身上,那是毕方。。。。。。灵光一闪间,已听得贺兰秀川声若流波,缓缓笑道:“谢什么?好侄儿?谢他拼死保护了你的幼弟,我的小侄儿?”

  

  
[正文:第一百一十一章 千载潜寐黄泉下(四)]


  一语如石破天惊,却未能震倒所有的人。

  贺兰悠依旧含笑,笑如蔷薇,临风独放的那一枝,不为风雷催折。

  “您若是喜欢这样认为,那也行。”

  倒是这对叔侄身后,起了窃窃惊语之声。

  我目光转到那少年身上,微带怜悯的一掠,忍不住微微叹息。

  果然是。。。。。。贺兰悠的弟弟。

  早在初见,便觉得对这孩子有说不出的感觉,更无法言明的是,贺兰悠和轩辕无对这个所谓侍童的态度,让我隐隐觉得奇异。

  如今想来,这个弟弟,才是贺兰悠最大的软肋,为了更好的保护他,贺兰悠换了他的身份,让轩辕无时刻让他带在身边,自己,想必也从未真正让这个孩子离开过担忧的视线。

  至于其中的艰辛,掩藏十余年的艰难,毕方明显的心智不足因而越发给贺兰悠带来的不利处境,个中辛苦,早已不足为外人道。

  我突然,有些心疼。

  他比毕方大了几岁?当年,小小年纪的他是如何做到在父亲被害被夺权,四面虎视八方楚歌的境况下不动声色换了弟弟的身份?又是如何在稚龄便挑起保护幼弟的重担,依靠父亲留给他的残余势力,艰难的与噙着戏鼠般笑容的贺兰秀川周旋?如何利用他的轻慢与睥睨之心,于敌人巨掌的指缝间生存?

  微微叹了口气,我轻轻对沐昕道:“沐昕,那孩子没死,你去救救好不好?”

  沐昕点头,走到轩辕无身下去拖毕方,轩辕无临死前将毕方压得紧紧,沐昕毕竟手上有伤不太方便,离他较近的方一敬便去帮手,两人将毕方小心翼翼拉了出来,沐昕将毕方揽在怀里,把了把脉,向我点了点头。

  我放下了心,抬眼看去,贺兰悠目光正定定落在我面上,他眉目皆藏在暗影里,看不出什么神情,只嘴角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石窟顶,惊震的声浪里,相对的两人衣袂飘飘,目光都似能有针尖穿透彼此,良久,贺兰秀川轻笑:“你拿到了神影图,按图索骥,找齐了咱们紫冥宫代代相传的神影暗卫,又故意放出消息,引得我赶来这里,要的就是在这里杀了我,不过现在咱们各有伤损,你要杀我,只怕还不那么容易。”

  贺兰悠温和的道:“我想了很久,特意为你选了这个好地方,谁又想得到,沙漠中人畏之如虎的所谓鬼城,不过是我们紫冥宫最为秘密的一个圣地分舵,我想过了,你虽篡逆教主之位,但终究是我教第十一代教主,你死在这里,也算对得起你的身份。”

  他笑:“叔叔,我对你一向体贴。”

  “是,”贺兰秀川轻抚雪狮:“体贴的好侄儿,我该要怎么感谢你呢-------”

  尾音未散,人影已流星跃落九天般一掠而下石窟,紫袖一卷,如玉的手掌便到了躺在沐昕怀中的毕方身前!

  银衣一拂,贺兰悠疾掠而出。

  雪袖一扬,沐昕翻掌而上,直直迎上贺兰秀川掌风。

  银丝一闪,我和刘成双双腾身扑上。

  青影一晃,方一敬扑护向沐昕。

  一切都发生于同时之间。

  砰!

  单掌交击之声。

  遍地的沙被掌风激扬而起,模糊了我的眼,黄色的视野里只见紫影压迫下,白影抱着黑色身影飞速倒滑,在平坦的沙地上划出长而直的深深印痕,靴跟与砂石快速摩擦闪起火花,一路火花飞溅里,听见轻微的扑的一声。

  黄沙里,开出鲜红的花。

  烟尘腾腾里,沐昕大倒仰一路后退,身躯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后背已将靠上地面,而贺兰秀川却如挂在他身上般,微笑着,优雅着,恶魔降临般,衣带飘飘,紧缀不放。

  冲上去意欲阻拦贺兰秀川的刘成,甫一接触就为他强大无伦的真力所阻,如撞上无形巨罩,一个跟斗倒栽出三丈外,骨碌碌滚倒在地,一时竟爬不起。

  绝世利器,无人可轻撄其锋。

  然而沐昕在他手下,情境危殆,我死也不能不去。

  忍着沙尘刺痛眼,闭目扑向战团,却有人比我快上一步,方一敬大声嘶吼:“你这妖人!”猱身扑上,不顾一切的扑在贺兰秀川身后。

  那人漫不经心如拂去草叶般甩袖一拂。

  银影一闪,带着阴谲的寒气和决绝的杀气,如一道薄而不显的影子,忽地贴在了方一敬身后,手掌近乎温柔的,按上了方一敬的背心。

  一线杀气,如刀锋,以肉身为界,毫无转圜毫无怜悯的,逼出。

  “嘶。”

  极轻微的一声。

  我终于看见了那个从未放弃过魅丽笑容的绝艳的脸,露出了惊震的神色。

  长空一个翻转,衣袖卷如流云,那最软腰功的伶人亦做不出的美妙姿势,在他做来,再自然不过。

  却少了往昔的几分闲适。

  血光如霓虹飞降,再如雨淋落,落在沐昕衣上,洒开落英缤纷。

  艳色的唇,瞬间暗紫。

  方一敬的身子,却令人惊怖的软了下去,薄了下去,缩了下去,软成绵,薄成纸,缩成他昔日的一半大,再卷成团,以极其古怪极其诡异的姿势,卷落在地。

  他全身的骨头,五脏六腑,筋骨肌肉,在那阴毒狠辣至无可比拟的一掌下,全部粉碎了。

  “一敬!”

  扑过去抵住沐昕后心的刘成一声撕心裂肺的喊,震得石窟都似在微微晃动。

  只一瞬间,贺兰秀川伤,方一敬死,贺兰悠以方一敬肉身作介,暗算成功。

  而贺兰秀川斜翻而出,贺兰悠的手还未收回,瞬间竟换成他到了沐昕身前。

  掌心正对着沐昕前心。

  我心胆俱裂的发现这一刻贺兰悠目中闪过杀气,夹杂着痛苦,失落,阴狠,彷徨,无奈,悲伤,决绝。。。。。。种种令我心惊至不敢再想的情绪。

  当真什么也来不及再想,我宁可我猜错了伤害贺兰悠也不能让一时犹豫导致后悔终身,闭了眼心一横,我大喊:“贺兰悠,你碰他,我就死!”

  。。。。。。

  天地寂静,风从关内一路奔向关外,涤荡而去,百世万事,此刻都休。

  我闭着眼,泪缓缓自眼睑流出。

  这一刻我宁愿自己突然睡去,不要再有睁眼的机会,不要亲自面对自己的狠心与决绝,不要有机会再去看见我当年马车底微笑的少年,或许脆弱的表情。

  彼时陌上花开,却已无人可伴我同归。

  指尖,烧灼的疼痛着,却不抵心底如火燃着的辗转淋漓,焦痕处处。

  只是单薄的一句话,已迈过了当初青涩的念想,将那圆月下的初见,马蹄下的落花,屋檐顶的笑语,火场前的戏谑,统统抛在了身后,如水逝云散,万川奔流,只在瞬间,便不可挽留的去了。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当年怀着甜蜜心思微笑吟哦诗经的少女,如今到哪里去了呢?

  当年于死生之间坚定托付“我愿意”的少女,又是于何时离去的呢?

  那个初初懂爱的少女,当初未曾死在暗粼闪烁的暗河中,却死在了今日漠北,鬼城,死在强大畏惧与猜疑中,死在迫不得已无法信任的伤害之中。

  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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