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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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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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天心高傲冷淡的性子,恁薄的面皮,若被旁人知道给当成女人抱了,只怕立时会羞愤自尽。
有此一层顾虑,帝乙木也便收敛得多,有下属来回禀事务时,更是离得天心远远,免生起他
人疑心,对外只说这是一好友,有事而来,吩咐大家要好生尊敬云云。

    月天心何等聪明,这些举动自都看在眼里,心中也不免一软。帝乙木的狷狂不羁他也深
知,别说这些都是他手下,就算面对天下人,帝乙木何时又曾在乎旁人怎样看、怎样说了?
这样的委曲求全,遮遮掩掩,还不是全都为了自已。然而一想起他骗取自已信任,突如其来
出手之事,胸口才起的几分温情便又化作冷然,焉知这个不择手段、卑劣无行的男子不是又
一次施计——从古到今,苦肉计还用得少么?是以尽管帝乙木再如何殷勤,如何体贴,月天
心只作未见,一径冷眼视之。

    其实在月天心心底更隐约有几分害怕。这数日床第之间,帝乙木虽说是强迫,却每次都
能成功地引起自已的情欲,相较于他的忘情挚爱、欲仙欲死,自已也一般有渴切与爆发的极
致快乐。开头还可怪罪于媚药药性未解,但为何到了今日,自已的身子不见冷漠,反而越发
敏感易热?常常是被他稍一抚弄,便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想竭力隐藏,却无论如何也逃不
过那人善察一切的眼神,然后便只见那眼神更亮,挑逗自已的手法更行刁滑,直至拔弄得自
已体若火燔,媚眼如丝,伸手将他拉近为止——虽然始终没有说出他想听的那句话:要他。
但这般的行径,竟跟要他也差不多了罢?

    向来清冷无欲的自已怎会变成这样,月天心自个也烦恼不堪,思之不解,因此,每每激
情过后便更恨起身边的这个始作俑者来,但下次他柔着语声再靠近时,月天心却依然无法自
制——矛盾反复中,帝乙木这个名字却是刻入了心底,平静如水的心湖起了波纹,再也不复
当日的无嗔无欲。

    这日下午,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雪山脚下,夕阳之中,一座庞大的青色城堡傲然
屹立,衬着隐隐的旌偑华彩,端得是气象万千,睥睨之意十足。

    月天心在帝乙木的携扶下走下车来,此时他的内力仍无法运转,但手足禁制已解,活动
已可如常人,抬眼看见城堡门楣上黑底金字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帝都”,不由一愣,冲
口而道:“这字倒象是家师的手笔了。”

    “不是象,是本来就是。”帝乙木早料到月天心有此一问,故意在这里下车的原因也正
是为了这个,这些天月天心对他不理不睬,帝乙木表面上若无其事,心中却实是忐忑不安,
此刻骤听到这仙乐般动人的嗓音,忍不住大喜,笑吟吟道:“你师父那年在雪山碰到我师父
时,还没有这座城堡,只是听我师父说起有这念头,便写了这幅字送给我师父。这件事谁也
不知,倒底还是被你一眼识出了!”

    月天心淡淡一笑,再不答话,心中却有些奇怪,师父向来不是那种沽名钓誉、附风庸雅
之辈,于书法一途也不算擅长,怎会想起题字赠匾这种事来,但再看那两个字,铁划银钩,
笔笔入木,却正是师父的手迹无疑,莫非——抬眼远眺,目力所及,但见远山白雪皑皑,形
如卧虎,近处石木苍苍,清奇险峻,群山环抱中却另有一处,云遮雾掩,峰顶微露,只是不
甚看得清楚。月天心微微一愣,他内力所失,眼力还在,能令他看不清的事物——这云雾非
瘴即毒,绝非平常之辈。月天心修道多年,虽未出过门,也听说过大凡至宝所在,多数有厉
害的毒物守护,宝越珍贵,毒也越重。看情形,这只怕便是那玉芝所在了。

    但蜀山的仙草也自不少,若只为那玉芝,师父也未必会题字罢?

    正沉吟间,已见堡中的弟子都肃然排成两列,恭敬迎候在城门前。一个雍容蕴雅的男子
站在队列最前,遥遥见到他们的身影,立即笑迎了上来:“恭迎盟主大驾。这位绝世风采的
公子是?”

    帝乙木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司空璃,你又来这一套。算你眼光好,这位公子
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我新交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名鼎鼎的蜀山忘情月听过么?
就是他了。以后见了他,就跟见了我一样,他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不可不遵。”又转脸笑向
月天心,“这是我天道盟的总军师,司空璃,人很能干的,以后若有什么事,我不在的话你
便跟他说好了。”

    帝乙木极少对人作褒扬之语,听得他各各如此推崇,两人都有些称奇,同时含笑点头,
暗中打量对方究竟是何等人物。细看之下,固然司空璃看得是目眩神迷,心下赞叹,月天心
也有些动容。

    这司空璃,虽屈居天道盟副手,神情气度,却绝不逊于月天心下山后所见到的任何一位
大侠。他的相貌极是平常,身形也微有些肥胖,却绝不给人臃肿之感,反因了那春风般的笑
容,令人觉得他面目可亲,极愿接近。

    司空璃越看越是惊奇,突然笑道:“月公子当真是惊才绝艳,难怪我家盟主要引为知交
——先前得到各地分舵信鸽密报,我还当盟主这次要带个盟主夫人回来呢,原来却是位如此
出众的好友,当真是唐突了呢!”

    无意中的一语却正正道中月天心的心虚处,月天心脸上无端一红,映着天边晚霞,说不
出地绚美动人,浅笑道:“司空军师见笑了,月某这两日受了内伤,有劳贵盟主照应,不胜
惭愧。”

    帝乙木心中偷笑,眼光触及月天心一瞬间的绝美,不禁有片刻失神,好不容易才想起这
是在众弟子面前,忙笑着携起月天心的手,向城堡里走去,心中有些微惊,又有几分郁闷,
只是面上更不能表露出来。然而他却不知,周围的一众弟子谁也未曾留意到他们盟主的失态,
月天心那一笑,竟将众人都看呆了。所谓惊艳,不过如此。

    25当下一行人走进大厅,分宾主坐下,本来这时该轮到天道盟各堂口的堂主上来向久已
不见的盟主禀报帮务,却被司空璃笑着挥挥手,俱都赶了出去:“你们那些事,留着等会儿
再说吧,我有要紧事,要先跟盟主商议。”

    众堂主都知道本帮这个军师智谋多端,从不故作惊人之语,既然是他说要紧,那必是刻
不容缓,当下都赦然一笑,恭敬退了下去。

    司空璃亲手为帝月二人砌上香茗,见众人都已退出,连仆役都已远远站开,这才敛起笑
容,沉肃地看向帝乙木:“盟主,内奸一事,有些头绪了。”

    帝乙木正微笑看着月天心低眉敛目轻拔茶叶的俏模样,听闻此言,注意地看了司空璃一
眼,淡淡道:“有几成把握?”

    司空璃还未答话,却听月天心咳了一声,放下茶盏,长身站起,笑道:“这是贵帮大事,
我一介外人,不便与闻,先行告退则个。”

    “你要到哪里去?”帝乙木长臂轻舒,已将欲离开的月天心揽到了怀里,不顾他涨红了
脸挣扎的怒意,压在膝上,抬头对司空璃笑道,“自家兄弟,我也不用瞒你,这个人,我是
爱上他啦,这辈子,定要他陪着我不可。无论有什么事,你当着他讲没关系。”说完又在气
得几欲晕过去的月天心面上亲了一亲。

    司空璃毫无惊讶之色,象是早就料到一般,轻轻笑道:“佳人如玉,求之不得。可惜我
比你晚见他一步,否则换作我,我也一样。假如大哥你再迟几天说这件事,难保我不会因动
心而接近他,到时我们自家人打起来,可就难看的很了。”

    帝乙木哈哈一笑,也不以为忤,只是将月天心搂得更紧,似孩童抱紧自已最心爱的玩具
一般,还带了些炫耀之意:“那可对不住啦,万里江山如画,我尽可以和你平分,天心却只
有一个,除非我死,否则我是决不会让的。”

    “早看出来了,”司空璃摇头笑叹,“大哥你几曾用那样痴迷的眼神看过人?真当我是
呆子么。你放心,既如此说了,我是不会再有非份之想了,大哥你还是当心着点旁人吧,听
说那火离也同样对月公子势在必得,是么?”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佳人在怀,好几天未能亲近的帝乙木不由有些心醉,又偷香了
一下,才正色道,“天道盟和火门,本来就是一南一北形同水火,这回加上天心,更是有我
无他,有他无我,势不两立了。”

    “打就打吧。一山不容二虎,反正这一仗迟早都是要来的。幸好这两年我们为今天也准
备了不少,该拿出来用用了。”

    “嗯。大战在即,帮中之事,你要多辛苦些了。司空,我信得过你,有些事,你不必回
报于我,自行处理便是。”

    别说黑道,就连白道中也很少见这般豁达的心胸,肯将权势分与旁人,司空璃显也有些
感动,却一笑将话题转开:“多谢大哥,大哥这样抬爱,倒让我为难了,本来想告诉大哥内
奸是谁,现在看来,倒是还不忙说罢。”

    帝乙木敏感地瞧向司空璃:“那人也是我们的好兄弟,所以没有十成把握你不肯说?”

    “正是。”司空璃长长地叹息一声,“我当真不敢相信啊!为什么会是他……现下也不
必多说,只是提醒大哥多注意身边人,好在我已在他身边安插了人手,倒也不虞有它,只等
当场抓住证据便了。”

    “唉,这世上的人心……”不管那内奸是谁,都是自已曾经出生入死浴血奋战过的兄弟,
想至此处,帝乙木也不禁黯然,下意识地将月天心抱得更紧。一时间心中空茫无比,只觉得
世事翻手覆手如云雨,雪消水逝花落去,天地间悠悠什么都不能确定,唯有怀里这人,无论
是爱,是恨,都能带来那般的踏实感,令人遇到浮木似的不由自主紧抓住不放。

    “天心,不要离开我……”不自觉地将脸埋入天心的长发间,感受着那份独特的淡香,
“求你……”

    “你再不放开我,你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其冷如冰的声音,蓦地从帝乙木怀里响起,月天心不知何时已拔出了帝乙木的随身佩剑,
架在帝乙木的颈项上。

    帝乙木愣住,他现在要制住月天心是易如反掌,却舍不得让心上人生气,只好悄然瞟向
一边的司空璃,只望这智计多变的军师能想个法子,出来打个圆场,谁知司空璃却看也不看
他,轻咳了一声:“大哥,月公子,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些事要做,不便奉陪,先走一步,你
们有话慢慢商量吧,我会吩咐旁人不来打扰的。”

    说着,竟然风一样地旋身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将厅门关紧,一时阳光寂寂,青石铺就的
地墙上泛着清寒苍茫的气息,空空荡荡的偌大厅堂里只剩下衣袂飘飘的两道身影。

    沉默良久,月天心已挣脱帝乙木的怀抱,一手执剑,指向这个卑鄙的男人,剑锋湛寒,
已压入帝乙木的肌理,却怎么也刺不下去。帝乙木毫不抵抗,只是双目里蕴了如海的情意,
又带了些凄凉,定定望向月天心。

    被他用这种目光注视着,月天心怎么也狠不下心去,转想至这数天来天翻地覆般的遭遇,
自已的清白先后被人所污,道心日益动摇,一切竟似一场恶梦一般,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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