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屠苏别无他法,为了天下苍生,为了那么多生灵的性命,欧阳少恭必须死,那就代表着,百里屠苏同样要死,他与陵越定下三年之约,无非是因为,他以为,三年又三年的过去,陵越会慢慢的淡忘他,不再执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三年又三年,陵越一只守着他们二人当初的约定,他在位五十三年,执剑长老的位子便空置了五十三年,自百里屠苏离开后的七十六年里,陵越一直再等一个人回来,用他的一生,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回来的人。
而他,却并不悔。
【终】
幽都古卷上说,如果两个人真正相爱,爱到能感动天地,那么一个人的记忆,就将在这个世上某个地方徘徊,等待着他爱的人寻来。
百里屠苏知道风晴雪在不停的寻找他,他心中有感动有愧疚,百里屠苏这一生中,亏欠最多的非陵越,而是风晴雪,他一直以为他心中是喜欢他的,但直到他将死之际,才明白,自己心中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陵越等了百里屠苏一生,风晴雪找了百里屠苏一世,然而百里屠苏的灵魂飘飘荡荡,最终还是回到了天墉城,回到了他心中真心所爱之人的身边。
晴雪,不要再找我了。。。。。。这是百里屠苏对风晴雪说的最后一句话。
天墉城响起了钟声,天墉城第十三代掌门继位,陵越最后在后山待了一天一夜,他的两鬓已有些斑白,虽然容颜未改,而他所等之人,那个与他有过三年之约的人,再这五十三年来,终究没有回来。
陵越叹了口气,对盘旋在他头顶的阿翔道:“阿翔,我们走吧。”然而就在此时,阿翔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陵越反射性的转身,但是他的身后空无一人,陵越垂眸,有些自嘲的勾了下唇角。
“师兄,我回来了。。。。。。”百里屠苏就站在陵越的身边,他看着他两鬓斑白的头发,面露心疼道:“对不起,师兄。”他原本以为陵越会慢慢淡忘自己,然后便能追随师尊的步伐修道成仙,然而他并不知道,陵越心中的执念这样的重。
正如他不知道,陵越当年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他,他不知道,那夜大雨滂沱,他跪在雨中,陵越就站在他身后,他不知道陵越既会为了他徇私,也会为了他去死,他不知道,陵越那样自责自己无法带他去行侠仗义,他不知道,当他与狼妖大战时,陵越已存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念头,他不知道,陵越重伤未愈心心念念的却都是下山保护他,他不知道,陵越是真的想要带他游遍万里山河,他不知道,陵越终身只收了一个弟子,只是因为那人眉间与他相似的一点朱砂。
但百里屠苏终于知道了,陵越一直坚守着他们的三年之约,等了三年又三年。
“师兄,我真的很后悔,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百里屠苏的身体穿过陵越的身体,与贴合在一起。
陵越莫名感到身体一颤,心忽然快速的跳动起来,“屠苏?”他捂着心脏,低声问道:“屠苏?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是我!我回来了,师兄!”屠苏连忙道,然而他的话,陵越自然听不到。
“当真是魔障了。。。。。。”陵越苦笑一下,缓步离开了后山。
自那以后的二十三年,百里屠苏的灵魂一直陪伴在陵越身边,然而陵越并不知道,正如陵越不知道,他那样喜欢的师弟,他的百里屠苏,也是同样的喜欢着自己。
某年春日,已隐居山间的陵越倚窗静坐,与无声细雨中安然合目。
屠苏,师兄没办法在等你了,若是有来生,我们还是会在相见的吧?
若是有来生,那该有多好啊。。。。。。
师兄,对不起,屠苏魂飞魄散,是没有来生之人。
屠苏。。。。。。陵越闭合的眼角似有一滴泪流出,然而那滴泪像是被人半空中接住了一般,并未完全滑落下来。
师兄,这次屠苏是真的要跟你说再见了。
百里屠苏捧着手心那滴晶莹的泪滴,虔诚的像是在祈祷一般,他本就透明的灵魂慢慢散开,最终未留分毫印记。
陵越挺直的头颅缓缓的低垂了下去。
满百岁,而仙逝。
他是他的师弟,是他的执剑长老,是他的执念的根本,他是陵越的百里屠苏,而他亦是百里屠苏的陵越。
人生最痛苦的三件事,一是求不得,二是忘不掉,三是等不来。
陵越平生所求,便是屠苏能祛除煞气,好好活着,是谓求不得。
百里屠苏是陵越的执念,因为执念太重,导致无法修仙,是谓忘不掉。
陵越等了百里屠苏七十六年,然而他等到白头百年仙逝,百里屠苏却是魂飞魄散永不人轮回,是谓等不来。
☆、【番】金风玉露一相见
尹千觞醒来的时候脑海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更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对身边的事物完全的陌生,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然后反射性的抓起了自己的剑。
推门进来的人一身白衣容貌俊美,尹千觞看着他,“你是谁?”那人笑了笑,“我叫欧阳少恭,路过江都之时见你昏迷,便救了你。”
原来是救命恩人,尹千觞放下剑,对他报以一笑,“多谢。”欧阳少恭探了把脉,温声道:“你身子恢复的不错,已无大碍。”尹千觞整理着衣袖,又听欧阳少恭问道:“你可还记得,你是谁?”
“我。。。我不记得了。”尹千觞低着头努力的回想着,可是却感到头痛欲裂,他痛苦的抱着头,并没有看到欧阳少恭脸上一闪而过的冷笑。
“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多想了,我以后唤你尹千觞可好?”欧阳少恭在他的额角轻轻一点,尹千觞顿时觉得疼痛感降低了不少,“尹千觞。。。千觞。。。。。。”他呐呐重复着欧阳少恭为他取的名字,抬起头咧嘴一笑,“好,就听少恭的!我以后便名唤尹千觞!”
他的笑容豁达而明朗,令欧阳少恭心中似乎想被一只手拉扯住一样,他含笑微微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一枚药丸递给他,“这药对你的身体有利,你讲他服下吧。”
尹千觞接过药丸看了眼,丝毫没有犹豫的扔进嘴里,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欧阳少恭却是缓缓的眯起了眼,千觞。。。尹千觞。。。我的尹千觞。
尹千觞的身体素质很好,身子恢复的极快,不出几日便痊愈,他虽然丧失了记忆,却依旧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于是便去找欧阳少恭辞行,“少恭,这几日承蒙你的照顾,如今我身体已经恢复,打算忘记前尘过往,潇洒自在去了。”
他的笑容依旧没有从脸上消失,欧阳少恭看着他,竟隐隐有些羡慕,“既然千觞想要离开,那我也不多挽留了,还望千觞一路保重。”尹千觞冲着他抱拳笑道:“那少恭,我们就有缘再见了!”
尹千觞离开的果决,没有半分犹豫,他被欧阳少恭所救,自当是要感谢他的,但是不知为何,尹千觞心中竟是隐隐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害怕少恭,但却已经下意识的想要离开他。
欧阳少恭看着尹千觞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才收回视线。
有缘再见了,千觞。。。。。。他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尹千觞走走转转,一路走到琴川,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女人——华裳,他并不了解男女之情,但对与她,尹千觞倒是有几分喜欢,于是他便在琴川留了下来,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他会在琴川遇到欧阳少恭,他也并没有想到,他宿命中那些无法逃避的情爱悲欢已缓缓的掀起了一角。
红鸾星动,属于尹千觞的桃花劫已经出现了征兆,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段终究不能圆满的感情,他一辈子的爱,一辈子的怕,一辈子的恨已经一辈子的忘通通都只是因为那一个人。
欧阳少恭再次见到尹千觞时他正坐在湖边喝酒,那是欧阳少恭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景象,湖面净澈,湖光斑驳,男人坐在湖边,一头长发散乱不羁的披在肩上,他手中拿着一壶酒,直接仰头将酒倒进嘴里。
不免有一些酒渍自嘴角留出,在阳光的反射下,竟像是将男人蜜色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蜡,晶莹剔透,欧阳少恭的喉头不由吞咽了几下,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渴了。
他轻步走过去坐到尹千觞身边,尹千觞有些诧异的转头,在看到来人后不由咧着嘴大笑了起来,“少恭,怎么是你?”欧阳少恭笑道:“途经此地,没想到竟然能遇到千觞。”
“缘分啊,缘分啊!”尹千觞大笑着,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欧阳少恭,“既然跟少恭这么有缘,那我就请少恭喝酒了!”欧阳少恭垂眸看着拿壶酒,笑着接了过来,就这尹千觞方才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欧阳少恭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尹千觞心中莫名一惊,欧阳少恭的视线看的他极其的不自在,他忽然有一种错觉,欧阳少恭想喝的不是酒,而是他。。。。。。
“千觞,可否帮我一个忙?”欧阳少恭忽然道,尹千觞回过神来,毫无犹豫的点了点头,“我的命都是少恭救得,别说是一个忙了,就算少恭要我的命,我都给。”
欧阳少恭看着他,又是一笑,尹千觞心中的惊慌忽然更重了。。。。。。
后来死了,尹千觞跟着欧阳少恭和当初欧阳少恭去偷焚祭剑的主人百里屠苏倒出追查鬼面人的事,然而随着真想一天天的揭开,尹千觞的心中的惊慌却一天天的加重,他忽然不想查下去了,因为他害怕,他害怕内心深处的心魔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然而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欧阳少恭才是当初屠杀乌蒙灵谷全族的罪魁祸首,不仅如此,他还将琴川的百姓都变成了焦冥,直到那一天尹千觞才发现,他对欧阳少恭不仅是怕,不仅是恨,还有一种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情感掺杂在其中。
他一个人率先回到琴川去找欧阳少恭,他要找他问问清楚,他是那样的信任他,他为何要骗他!然而当他看到欧阳少恭的时候,他发现,他所有的问题都问不出了,最后,他只问了欧阳少恭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巽芳是锦娘假扮的。”
“是。”欧阳少恭道,尹千觞的眼底渐渐变红,“你明明知道锦娘杀了华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欧阳少恭缓缓走到他身边,尹千觞想要后退,却感到全身无力,只得跌坐到身后的矮塌上,欧阳少恭的手轻轻的落到了他的脸颊上,“千觞,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我也是想要华裳死的。。。。。。”
尹千觞惊诧的望着他,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为什么?华裳又没有妨碍到你,你为什么要她死?”欧阳少恭缓缓一笑,“千觞,你是真的不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她死,这要问你自己。”欧阳少恭的手缓缓的绕到他的脑后,忽然紧紧的抓起他的长发,逼迫着尹千觞仰起脸来,“千觞,她之所以死,怪就只怪你喜欢她。”
尹千觞的脸色彻底的变了,他的嘴唇微微张合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欧阳少恭勾唇又是一笑,他竟然缓缓的俯下身在尹千觞的嘴角落下一吻,“千觞,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名字是我给你取的,你的人都应该是我的。”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尹千觞竟然一把将欧阳少恭推开,“欧阳少恭!你疯了!”欧阳少恭站着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千觞,你说过要忘记以前的事,又为何要想起来?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