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调轻缓,一字一句问:“你不觉得可耻吗,作为第三者。”
终于,她花容失色。
从一而终,锦心里都只有我。这一点,她并不是不清楚。
“你以为性取向可以纠正吗。”我捕捉到她眼里的慌张,讥讽一笑。
“呵,”很快便恢复正常,她冷笑,“可他的妻子是我,不是你。”
“法律上。如果这是你要的。”我耸肩。“独守空房是你们这些大小姐的爱好?”
“对着你,他硬的起来吗?床上功夫如何?”
“不如我告诉你。”虽然看不到,我也感觉到自己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一定像极了电视剧里得志的小三。
“厚颜无耻。”她的表情仍然无懈可击,但确实被我激怒了。
整理好情绪,依旧高贵优雅,拿起包包朝门口不紧不慢走去。正好锦回来,她同锦对视,气恼。锦看了看我,挑眉。
故事发展总会落了俗套。原配战小三,还是男小三。
锦与我相顾无言。
我安静的坐在一边整理文件,锦坐在办公桌前工作。
整理完文件我便重新躺在沙发上,继续修剪来不及剪的那只手指。
又零碎的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我的记忆力非常差。如果将大脑比作手机内存,我偏偏是本来内存就小,还没装外置sd卡,生活常识这些系统软件已经占了不少,其他无足轻重的事情,实在塞不进去。
就连我的锦,我也会因为某些事一生气就把他忘掉。比如他结婚。
接下来的一天,我的脸色便一直很差。
这些天一直阴雨绵绵,下不大,却像阴险的蛇,冰冷。发白的天空里游荡着着几丝乌云,如孤魂野鬼。锦什么都没问,他并不在乎。
去餐厅的路上我一直走在前面,锦跟在我身后,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狐假虎威,迎面的职员都会尊敬地向我打招呼,其实是同锦。这样是不对的,作为下属我应该走在锦的后面。
“敬森,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他体贴的将一碗汤放在我的左手边。
汤如水,连一颗葱花都找不到。我将视线从白气上转移到碗里,专心的吃饭。并不回答他。
从他称我畏高那天。
作为一个男人,被人知道畏高是很丢人的。高中时期我一向少言寡语,朋友不多,知道我畏高的更是没有。
他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看我的眼神却像在看恋人。我的记忆缺了一块,关于他的人,他的所有事情我都忘了,就像忘记我母亲那样。
所以他肯定抛弃过我。
作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抛弃也是很丢人的。
“你不能总是这么任性。”
我又没有钱。
“敬森,尤小姐同我转述了你的问题……我没有和她上过床。”他以前也这么称呼他的妻子。我抬头,不放过他脸上任何表情,亏他像讲公事那样认真。那个女人也是脑子有病,竟然将我的原话传给他。
我仍旧神情不快,怀疑的看着他。
锦被我久久盯着,然后妥协,“我对着她硬不起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
锦是纯弯,硬的起来才怪。
我慢悠悠的说:“难道你没有生理需求?”
“除了你,别人不行。”他讲的那么真挚。
“这是我听过动听的情话。”我也同样真挚。
“小骗子。”他竟然用手指敲我的头,当我是小孩子吗。并且,他不过大我几个月罢了。
“呵,你个老骗子。”
☆、6
光线昏暗。一只眼睛占了整张纸的面积,睫毛是草,瞳孔由层层花瓣叠成,有藤蔓爬出眼眶,盛开着花。这是我的作品。别人评价说,我的风格都太颓废,阴暗,色彩搭配和构图都十分诡异,我有绘画天赋,只是不愿意画一些积极的人们喜欢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差点就不能毕业。那个别人是我的老师。后来他被花盆砸死了。
很久没有画画,手指有些僵硬。我想到梵高,这个总出现在初中高中教科书里与老师口中的画家。他可真悲催。死了后,那些作品才卖出去钱,还卖的那么贵,可是他已经死了。
“祖宗们,我把屋里那位美丽的姑娘烧了给你们当肥料好吗,”我一边浇花一边念叨着。可它们从不搭理我。真不像我,平易近人。
尤佳儿小姐追到了这里,这次她十分气愤,形象什么的根本不顾。我只能躲在窗台边同我的花讲话。
将自己卷进窗帘里,我偷听他们讲话,其实只有尤小姐自己讲话。
她讲了很多话。听了大半天我只整理出两条信息。锦已经同她分居一年多了。不碰她可以,她想要个孩子,有了孩子,锦爱找谁找谁,他们可以互不打扰。
我冷哼。她想用孩子绑住他。虽说两家是商业联姻,但另一方面也是尤小姐一厢情愿。明知他是同性恋还要一头往里栽。
锦讲话温和客气,声音不大不小,语气生疏的让人心寒。
我听不太清,反正对尤小姐来说不是好话。她不再讲话。
像待在一个茧,窗帘有灰尘的味道。我用听觉感受外面的动静,可惜安静了好久。没有我想象中以死相逼之类戏码。尤小姐甚至都没哭。我觉得无趣。
隔着窗帘,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拥住。
“你在干什么。”
“睡觉。”
锦轻笑。他钻进窗帘里,看起来很疲惫。他心情应该并不好。
实实对着我的嘴唇吻下去,然后分开,看着我笑。“我帮你报仇了。”“我可不记仇。”“是是,你不记仇,一生气就忘记。”看到我神情一僵,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我不会答应要孩子。”他用力拥住我。
我嗯了一声。推开他,看他,然后吻他,嘴唇紧密贴在一起,轻轻吮吸,并不深入,也不分开。他将我抵在墙上,深情回吻。
“我们做吧。”
刚说完,他便撕扯我的衣服,我笑着抬手脱掉上衣,然后伸手解他的裤子,握住他。他捏住我的手腕推着我转身,将我的手按在墙上,不急着进入,先帮我弄。想到现在是大白天,我们两个站在窗帘里,窗台上是我的花。锦紧紧贴着我的后背,扳过我的脸,吻住唇。贴合,相融。
去百货商场途中出了小车祸被送到医院,没多大事,左脚要打石膏。
锦被一个电话叫走,走之前还十分不放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叫他快点走。我可以打车回去。
正巧门口遇到尤小姐。
“好巧。”她笑道。接着看到我打石膏的左脚,嘴角笑意更深。那要是我死了她能开心到何种程度。
脑残女人。就我死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站出来,轮不到你。
说不定是她派人撞的我。
见我沉思不语,她冷哼一声,说:“你不会以为是我叫人撞的吧?”
在锦面前就像个无脑泼妇,面对我又恢复了高材生智商。
“那你可得等着火化了。”她风轻云淡的说。我恶寒。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拄着拐杖,往离她远远的地方走。
“哎,你怕我啊?”她竟紧追不舍。
是是是,我怕等下与你三言两语不合便要准备火化。
我拄着拐杖,尽管她穿着高跟鞋,还是两三步追上来,挽住我的臂弯。巧笑玲珑:“敬先生,我想请你帮个忙。”
不帮不帮,我怎么敢帮。想着她何时将挽着我的手拿开。
她很快换了个表情,十分严肃:“我想要个孩子。”
“这……小姐你不要强人所难,敬某对女人,实在不举……”
她冷哼一声,“你明知我要锦的孩子。”
锦会生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那你去找他吧。”何必纠缠我。
她终于松开手,那张小脸紧绷着,眼里竟少有的出现了疲惫与脆弱,直直看着我。莫非以为这样便能和我进行心灵交流,好让我帮她劝劝锦,让锦和她上床,生一个胖娃娃。滑天下之大稽。
“不如小姐听我一言,”我于心不忍,决定帮帮她,“你知道历来那些丑女人都是如何睡到白马王子的吗?”她面色不善,目光如针。我忙说:“我只是举个例子,尤小姐是少见的美人。”可惜想睡一个同性恋。“不妨试试下药。”
半晌。只听尤小姐冷呵一声。目光似是不甘,却又耐人寻味。将我全身上下用眼神奚落一番,才移步离开。她总是得要保持骄傲。
太阳把路面晒得化了,一片白刺刺的光。
我一瘸一拐,一步一步,艰难回家。经过我喜欢的那棵大榕树时,看到有人弹吉他唱歌。并不讨钱。行人匆匆,鲜少有人驻足。我看着他,他的脸有一半匿在阴影中,看不清。他很悲伤。我这样认为。于是一瘸一拐离开。身后歌声沙哑,倦怠,悲哀。我只听清一句——
“你说你爱过的人都已经离去。”
☆、7
被欺骗,习惯被欺骗。
什么感觉。即便是无足轻重的事,也会生气。因为欺骗就是欺骗。
尤小姐发了条彩信给我,她怀里的孩子眼睛真亮,怎么看都是锦小时候的翻版。
有什么所谓呢,有什么好在意。我删了那条讯息。
我已经请假大半个月了。整个人懒得快化了,就像稀泥巴一样。我的人生,无聊的接近结束。一天天颓废,无欲无妄。怎么会有人活的像我这样无意义。
锦认真地同我说:“敬森,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必须去看医生。”
“不行,你不能这样说我。”我反驳。
“你太悲观了。为什么不能去追求点什么。你看你,自从受伤后这些天,越发神情恍惚。从前你也会这样,但没有现在这般严重……”
“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了,不需要再追求什么。”
他神情忧郁。
我生病了,得了名叫不开心的病,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不会快乐。锦和我在一起,皱眉的时间越来越久。甚至长久说不上一句话。很辛苦吧。
多雨的季节,空气都是忧郁的。它黏糊糊的,口齿不清的说:“下雨啦,我好湿好黏啊,好难受啊,不开心。”
我的花们,我的小心肝们,我的小祖宗们,淋着细细的雨珠,从不打算开花,亦或搭理我。好在,叶子形状好看,颜色墨绿而又清新,原谅它们的任性。
鱼缸里的金鱼,一瞧见我靠近,便转身游走,烂拖把似的火红尾巴在水里漾着。
似乎大家心情都不太好。都怪下雨。
“如果我能再活一次,我会试着犯更多的错……我会釆许多雏菊。我会全送给你。”我对着锦念诗。
可锦并不感冒,他说:“敬森,你不能□□逸。”
“你要拯救我吗?司徒玛利亚。”我将手伸到窗外,细细凉凉的雨落在手心,竟比眼前的人还温柔。
他并没有被我逗笑,紧锁的眉头丝毫未松懈。
“你总是不快乐。”他说。
我摇头,摇头。
“没有快乐的理由。你都不爱我。”
“敬森,我比你清楚,你并不需要……”他叹气。
我听得到他的心跳,却感觉彼此似乎在相隔光年的两个星球。
我太悲观了,太容易难过,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会快乐,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我现在就很难过,听着锦的心跳。
站在窗边,神情忧郁的看着那一排葱绿。我想我应离开他。于是便推开门,下楼。什么都不需要带。本来无一物。
这就是我讨厌黄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