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才没有碰酒,柳长安却觉得自己的嘴里发苦,一直苦到了心里。
路霖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苦恼着自己的心情,却没看到面前人脸上的支离破碎。
明明你可以,却为什么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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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吃力地架着东倒西歪的人,一边费劲从他怀中掏钥匙,还不待柳长安成功,面前的门便自己开了。
伏佑的大眼镜悬在他的鼻尖上,惊讶地看着他们,他很快发现了路霖的不对劲,于是顾不上柳长安,“哎呀”一声惊呼从柳长安的手中接过了路霖。
路霖的个子相对他而言就困难许多了,伏佑咬着牙顶起睡得不省人事的路霖,飘到柳长安身上的视线虚浮而闪烁。一向表现得讲究礼貌的他,却没有想起要请柳长安进门。
柳长安也不介意,面对着伏佑,他的脸上便少了许多耐心,斯文的金丝眼镜平时令他显得文质彬彬,此刻却平添了一丝锐利。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伏佑,也捕捉到了伏佑表情的闪避。最终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沿着楼梯走下公寓,离开路霖的柳长安,就还是那个宠辱不惊、随和可靠的柳医生,可是在即将走出公寓的时候,他骤然抓住了胸前的衣服。
雨水沿着屋檐淅沥沥地倾倒下来,清灵的雨声对他来说却分外嘈杂心烦,柳长安大口喘着气,靠着墙几欲不稳。他感到一种啃噬的剧痛从体内传来,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身体里骚动,想要撕裂他的身体。
诡异的痛苦肆虐着他的身体,而柳长安虽然面露痛苦,却毫无惊慌之色,好像对这种事情的发生已经十分习惯。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疼痛终于过去。柳长安摸着自己冷汗倾布的额头,目光平静,唯有嘴角泄露一丝苦涩。这是种古怪的表情,平淡而从容的面容上,却配了复杂的弧度,像是两张脸的拼接,更像是一种苦到极点的麻木。
柳长安整理了一下衣装,离开住宅区,招手拦下一辆的士,报了市里一处商业区的名称。那是市里较繁华的地区之一,百货、商店云集,有密集的游人,也有见缝插针的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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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是专食人内脏的吗?”
“嗯?”商略停下倒牛奶的手。
半个人伏在商略家的饭桌上上,苏浅醍皱着眉问:“伏佑说的那个柳长安,到底是什么呢?”
“这可没准,穷奇、蛊雕、彘兽等很多异兽都是吃人的,还有些恶鬼如酒吞、鬼一口,不过按照你们那些尸体的情况,估计入内雀的可能性比较大。”
“入内雀?”苏浅醍直起身。
“入内雀会将卵寄生在人体内,出生后就会吃空人的内脏。”商略解释完,自己又不禁抱怨起来:“真是倒霉!入内雀的肉太柴了,能量也不怎么精纯。我抓过一次,但是消化一半吐出来了。”
越和商略接触就越会发现,这家伙大概是人生太不艰难,志向、兴趣什么的统统没有,所以唯一在乎的东西,就只有吃而已。简而言之,就是个大吃货。大概也就是因为他一味钻研吸收,才导致武力值一路飙升,其他技能却相当于为零。
瞧瞧瞧瞧,一个大男人,喝牛奶也就算了,居然不知道这是过期牛奶,就算即使是毒牛奶可能也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但是看着他毫无察觉地将连自己一个两米外的普通人都能闻到怪味儿的牛奶喝下去,苏浅醍还是觉得森森的蛋疼。不同于商略的随意,苏浅醍一直都很注重生活质量。
“喂,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啊?”
“哈?”正喝牛奶喝得痛快的商略完全反应不过来苏浅醍的思维跳跃速度,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过日子和他们的话题哪里有丁点关系。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保质期吗?”
保质期……貌似在哪里见过?
商略那么大的块头,脸蛋也够漂亮够有涵养,却露出这种空白的表情,苏浅醍简直就不能忍。走到商略面前夺过牛奶盒,指着上面的小字道:“看清楚,你这牛奶都过期快两个月啦!就算喝了不会肚子疼也拜托你注意一下口感啊!”
大概是体内的兽性作怪,加上他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商略虽然对人类食品嗤之以鼻,却偏偏对牛奶情有独钟。但是一直以来独自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半年去一次超市就买上三辆购物车的牛奶存起来的他,从来都没注意到自己买的是大盒的鲜奶,像他这种有时候困意起来一睡两三个月的家伙,没准一觉起来,牛奶就全都变质了,而是照常统统喝掉,反正喝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而且味道上虽然有差别,但是他完全没有在意过。
十分讲究吞食妖鬼的质感、能量的大妖怪,却对牛奶意外的宽容。
“过期了也还是牛奶啊。”
嘴里这么说着,不过商略却并没有抢回来,看了眼苏浅醍嫌弃的表情,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苏浅醍将牛奶随手扔进垃圾桶,看见里面好几盒一看就放了很久的空奶盒,嘴角一抽,终于决定眼不见为净。
☆、福右(5)
绵绵细雨打湿了小城的冬景,冷,阴,将整个城市拖进了一种灰色调中。显得更加生硬的水泥,与漠视了时光的黛瓦,给人感觉一般的遥远。
这几日的雨相较于月初时略小了些,只是这一个几乎没断的雨水,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有一朵乌云在城市上空安了家。
看这雨不顺眼的大有人在,闹市区中一条小坡巷子里就有一个。
一只保养良好、修长圆润,只是略显惨白的手,同另一只肮脏且粗糙的手。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阶级的手,让一张小小的精美卡片连系着。
柳长安一只手打着伞,挂着一贯的精英式微笑,金丝眼镜反着光。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只要您肯帮忙,价钱我们好商量。之前说的那是起码的底金,如果您试验后出现任何不良反应,我都将视情况提高报酬。不过不管怎样您都可以放心,我们的药是绝对不会对人体造成过重伤害的。”
那边个子弱小的流浪汉摩挲着手中写着“伏佑”的精装名片,犹豫道:“这……伏先生,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怎么有这么好的事,你们试药为什么找我们这种人?”
“呵呵~我明白先生的顾虑,只是我们认为,反正都是试药,又是有偿的,何不把这笔钱给真正需要的人呢?这也是我们公司变相的想要帮助社会。至于找到您,是我已经做过观察,我觉得您是一名善良且真的有困难的人,毕竟现在也有很多骗取人们同情心的骗子。”
柳长安的话明显让那流浪汉信服了,并且令他听了既不尴尬,反而收获了渴望的尊重,于是那流浪汉很干脆的同柳长安说定时间后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伞下青年原本英俊的容颜,在看着远去的背影时,让那份冷笑生生刻画得狰狞。
直到看不见流浪汉了,柳长安才收敛笑容,冷漠道:“出来。”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慢慢踱出一个瘦小的人影。
打湿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脸颊,摘掉巨框眼镜露出了那双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睛,还是那种怯懦小心的表情。正是伏佑。
从伏佑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内心是害怕的,但是他仍然咬着唇,坚定地走到了柳长安面前。
这两个都不是普通人,且因为路霖一个人而一直维系着互看不顺眼却又不好摊牌的古怪关系的家伙,终于第一次正面坦诚相待,不再打算掩饰自己。
柳长安冷哼一声,“那天晚上我的感觉没错,果然是你。”
这两人都皮肤都分外白,只不过伏佑是充满质感的象牙白,而柳长安则泛着病态的惨白。此时,伏佑虽然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脸上却已怕的发青。
“你……你是用我的身份在干坏事!”
“那又怎么样?陷害自己的敌人,这不是惯常的手段吗?”
“可是、可是!我并没有招惹你!”伏佑略有些激动。
“呵……伏佑啊伏佑,你是真的单纯,还是傻呀?你不是看出来我喜欢路霖了吗?”柳长安觉得自己真是厌透对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个肮脏且虚假的世界,怎么还能容许这种纯洁的保留!这种徒留绝望的地方,就应该要毁尽一切人们向往却永远办不到的美好,粉碎了这无用的东西,让所有人一并落入泥潭,谁也不干净,谁也不会更好,谁也不用去嫉妒羡慕旁人。
伏佑是真的不懂了,他涉世不过一个多月,而且一开始就遇到了路霖,然后就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还没能有足够机会见识人类社会中最丑恶最哀伤的一面。他的确察觉到柳长安对路霖的感情,但是他始终相信路霖,认为只要路霖和自己真心相爱,一切都不会是问题,可是现在柳长安却告诉他,因为我和你是情敌,所以我见不得你好,所以我要陷害你,毁掉你们的幸福。
伏佑觉得此刻就这事说也说不清楚,于是觉得还是赶快切入今天他来的目的,“柳医生,我劝你赶快收手吧。警察已经知道了,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不要再害人了,现在远离此地,一辈子躲起来,说不定还能安生。”
如果柳长安和伏佑毫无关系,还因为这种令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理由算计他,最主要是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么以伏佑的直肠子,一定会认为让柳长安伏法是正道。只是伏佑了解路霖,也清楚对于路霖来说,柳长安这个朋友有多么重要,他不舍令路霖伤心,于是赶在苏浅醍之前找到柳长安,想劝他趁还来得及赶快逃跑。
只是他还不够了解人类,更不了解柳长安,于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听了伏佑的话,柳长安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怕那群废物吗?他们能耐我何!子弹?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怕这种东西吗?”
伏佑蹙眉,他虽然没见过几次柳长安,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柳长安是个冷静严谨,甚至算得上保守的人,这种张狂的样子,很不像他。
“柳医生,你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世上,除了警察掌管人类秩序,另外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力量,如果你太猖狂,破坏了规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伏佑着急得冒汗,一开始他因为自身的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选择对柳长安的恶行沉默,可是随着事态的越发恶劣,他越发担忧,既不愿柳长安沉沦罪恶,也不想看更多人受害。
伏佑和柳长安不同,柳长安大概是体内有一些入内雀的基因遗传,但毕竟过去的二十几年都是作为一个平凡人生活的,他对于妖鬼一道并没有什么认识,直到路霖和伏佑在一起,令他悲愤不甘之下,血液中入内雀的成分受了刺激而苏醒,令他变得肆虐渴望鲜血。一开始他还保有理智克制这种冲动,但是随着那种骚动愈来愈激烈,还有一次次发作的痛苦愈发强烈,他终于渐渐失去了理智,而开始了第一次策划犯罪。
利用伏佑的名字,以有偿试药实验为借口骗取流浪汉的信任,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是小心翼翼、心怀恐惧与愧疚的,对于尸体的处理也非常小心,可是随着一次次作案的成功,看到那些警察毫无头绪,而受了滋养的入内雀对他镜神的侵占也越来越霸道,他已经逐渐失去本性,本来就有些厌世的人变得激进,变成想要将这一切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