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倒影,右手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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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倒影,右手年华-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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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这些画面就开始印在我的脑海中,只是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明白,而现在,一想起总会有点恍馆的难过。有时候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我都会突然停下来低低地念一声:新疆。然后笑笑继续往前走。

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在新疆长大的,每当听到别人讲新疆的时侯我总是觉得很温暖,有时候我会告诉他们我就是在新疆长大的,而有时候,我就只是坐在旁边安静地听他们讲,听到一些熟悉的生活就会心地笑,和所有听故事的人一样。

我墙上所挂的那幅挂毯是一个外国人送给我的,他去新疆旅行的时候买的,后来遇见我,我替他指路,然后他对我说谢谢,笑容单纯清澈。他说他要将挂毯送给我。回家后我将那块挂毯挂在了墙上,然后看见从里面不断掉落出细而柔软的沙子。我知道那是新疆连绵不断的沙漠申的沙子。

你给我一滴眼泪,我就看见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

我认识的人当中旅行次数最多的人是齐勒铭,因为他的所有的生活几平都是旅行。他曾经告诉过我他也许一辈子都会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走不动那天倒下来,安静地死掉。他是我以前的朋友,初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听摇滚CD,听到毕业的时候他就突然消失了,然后我开始不断收到他写给我的信,天南地北的邮戳不断出现在我的信箱中,我抚摸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邮票,心里念:齐勒铭,你现在在哪几?

我总是将齐勒铭的信放在一个档案袋里,然后编号,分类,像是看精彩的旅行杂志。我不像他,我还有我的学业,所以我只有在放假的时候才会出发,而其余的日子,我就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齐勒铭远方的信笺。偶尔看看明朗的蓝色的天空,想着齐勒铭你现在在哪里?

曾经我和齐勒铭是全校最顶尖的学生,我们在晚上听各种各样的CD,然后在考试中拿最高的分数。只是我们有点不一样,我有最完美的家庭,可是他,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只有妈妈,而且都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当我的妈妈〃,我清楚地记得他说这句话时脸上忧伤弥漫的笑容,我看到他转过头去,之后就一直不说话。那是在他家门口,我们两个就一直站在梧桐浓密的树阴下,阳光从枝叶间跌落下来,在他黑色的头发上四散进裂。然后他说他进去了,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妈妈;气质高贵可是面容冷漠,她正要出来,她和齐勒铭擦肩而过的时候竟然没有一句话,我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齐勒铭静静地关上门,然后齐勒铭的妈妈从我身边安静地走过去。

他们家很大很富有,甚至有自己的花园和门卫,可是站在他家门前的那一刻,我觉得莫名其妙的难过。

小A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们像是兄弟一样,甚至比兄弟都要好。我总是拉着小A天南地北四处乱跑,而他总是笑眯眯地跟着我疯,我记得有一个暑假离开学只有一天的时候我拉着他去了西安,那个有着古老城墙的城市,会在夕阳下让人想起过往的城市。

我记得我们到达的时候己经是暮色弥漫了,昏黄的夕阳渐次延展穿越城市微微发烫的地面,我和小A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出火车站,耳朵里充斥着完全听不懂的外地口音和那些爽朗的笑声,一对恋人手牵着手从我们旁边走过去,我开始自由地融人这个城市,像是一直生活在那里一样。部天晚上我经历了一件奇妙的事情,我推开旅馆窗户的时候看到有个人在颓败的城墙下面吹塌,恍憾苍凉的声音中,我看到那个人的面容,有些苍老但是很精神也很明朗,棱角分明,他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个地方,像是一幅年代久远的画,绝美得如同遗落的风雨飘摇的未朝。我叫小A过来看,他走到窗户边上的时候低低地说了声哦,然后就没有了声音,我和他就在那里一直安静地看着那个吹堪的人,一直看到星光如扬花般落满肩膀。

梦里恩大漠,花时别渭城。长亭,用尺人孤零,愁听,阳关第四声。且行且慢且叮吁,踏歌行,人未停。

我和齐勒铭的出发时间总是错开,当他要出发的时候我总是在上课,而我要出发的时候,他己经在路上,前往下一个驿站。他总是称每个城市为驿站,我间他,那你觉得哪儿是家?他告诉我,不知道,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在找。我问,如果找不到呢?他笑笑说,那就一直找。

惟一一次我和齐勒铭一起去的地方是四川的边界,一个人烟很少的地方,没有人把那儿当作旅游景点,可是齐勒铭会。他在一木杂志上看到一个当地的人写他生活的地方,还配有照片,于是齐勒铭就决定去了,因为他喜欢上了其中一幅照片上的风景,一大片灿烂的金黄色的向日葵,铺天盖地地蔓延,像是流淌的阳光,浓郁而且散发出摩卡咖啡的香味。当我收到他的电子邮件的时候我刚刚放暑假,于是我告诉他,你要回我的城市,接我。

天亮说晚安——带我回家(2)

那个地方很小很偏僻很落后,而且没有旅馆。可是我觉得很平静也很安静,一个地方只要人不多不吵我就能忍受。而且那里的风景很美。那些树都是很安静的样子,朴实而且淡定,像山水画介于泼墨与工笔之间的状态,像是蒙了一层江南厚厚的水气。我和齐勒铭走在那些年代久远的青石板路上,有炊烟从两边的木房子中飘出来弥漫在长长的巷道里,带着世间科腻而真实的味道。齐勒铭对着路边一只懒散的狗做鬼脸可是那只狗不理他,然后我看见他懊恼得像个孩子。遇见一座长满青苔的石桥,我们走过去,走到中间的时候我觉得时光倒流我像是个宋朝的词人,长衫迎风而立。

我们试图找到那个写文章的人,可是只找到了照片上的那间草房子,一座我见过的最大的草房子,窗塌上门上落满了细小的灰尘,用手拂开的时候会留下清晰的痕迹,柔软而细腻。我们在房子前面站了很久,看了那棵开花的树很久,安静地笑了很久。

齐勒铭,你是不是很快乐?

你觉得我快乐吗?他转过头望着我,笑'容像个天真的孩子。

于是我点点头,因为我相信他是真的快乐的。

离开的时侯他在那条巷子的青石板路上玩起了跳格子,手舞足蹈,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大孩子。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块厚厚的草地上,晚上齐勒铭裹着睡袋坐起来和我聊天,像个很大的棕子。我很开心地笑,然后叫他,喂,大棕子。

那天晚上天空散漫星斗,黑色的云被吹到看不见的远方。· 我说,齐勒铭,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他问,想什么?

我说我想起了日剧。

他向后倒像要昏死的样子,说,你真是……真是¨

我说,我只是想起了一句台词。

他问我什么台词?

我笑了,我回答他,总有一天,星光会降落到你的身上。

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妻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几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那天齐勒铭的笑容印在我的脑子里,刻得那么深,也许永远也不会消失。

那是我看过的他最快乐的面容,而以前,我总是看到他听摇滚时冷漠的面容,一直看到他初中毕业后突然离开。

齐勒铭本来和我一样向着大学平稳挺进,没有什么好值得担心。可是在初三的那个冬天,在一个寒风灌满了整个城市的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他说我现在在街上,你可不可以出来陪我走走。那个时候我在颜叙的楼上,我在看他画画,然后我看电话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一点。电话里齐勒铭的声音让我害怕。我对颜叙说出事了,我们出去。

颜叙和我翻过铁门去齐勒铭告诉我的那条街,然后我看到他坐在路边上,将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他靠着一盏路灯,微弱的黄色灯光从他头顶上洒下来,笼罩着他,光线中,有无数的飞蛾。

天亮说晚安——带我回家(3)

我脱下风衣递给他,我说,你要干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我,没有说话,可是我看到他的样子,都像要哭出来了。

那天晚上我们在大街上走了一夜,其间颜叙拿出CD机问他你要不要听CD,他摇摇头。我们进了一家很小的超市可是还是买到了咖啡,有一个瞬间我看见齐勒铭在喝咖啡的时侯有滴眼泪掉进了杯中,可是我没有说话,我装做什么都没看见。

当天快亮的时候,他还是对我说了。他说他回家的时侯发现用自己的钥匙居然打不开自己的门,然后他听见房间里发出一些刺耳的声音。

我和颜叙最终还是将他送回了家,他站在他家花园的铁门前面,手放在门铃上没有落下去。最后还是颜叙帮他按的门铃。我和颜叙看见门卫开了门,然后齐勒铭走进去,打开门,他的妈妈站在他的面前,望着他。然后齐勒铭从她旁边安静地走过去。

天己经亮了,我和颜叙离开的时候我忘记了有没有对他说晚安。

第二天齐勒铭没有来上课,第三天他来的时候对我说,我不想念书了。

我没有劝他,我知道他的决定不是我能够动摇的,于是我间他,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有半年的时间可以想我应该千什么。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望着窗外的天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那些寂寞的飞鸟。

后来我毕业了,当我毕业的时候就突然消失了两个人,林岗和齐勒铭,初中我最好的两个朋友。〃

只是很快我就收到了齐勒铭的信,邮戳是海南。

他说他知道了自己想干什么,那就是一直走,寻找哪里是他的家。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给我写信。他寄给我的信从来就没地址,所以我只能在E…majl里将我的话说给他,可是他不是经常上网。于是我就只有处在被动的地位,听他讲西藏的雪和新疆的沙。

齐勒铭的妈妈曾经找过我,那天她穿着黑色的衣服,眼角己经有了皱纹,我发现了她的衰老和樵恢。她间我知不知道齐勒铭去了什么地方?我说不知道,我没办法和他联系,只有他联系我。我将那些信拿给她看,然后看到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砸在信封上面。她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从那天起我明白原来齐勒铭真的离开了,在一封邮件里我问他,你旅行和生活的钱从什么地方来?他告诉我,他在各个地方做不同的工作,然后存钱;存够了就出发,又去另外一个地方。他告诉我他在海南做过酒吧的服务生,在西安做过临时的建筑工人,在北京卖过CD,在乌鲁木齐送过牛奶,他说他总是5点就起床,然后开始工作。我问他辛苦吗?他回答说他很幸福。

我想象着骑着车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穿越街道送牛奶的齐勒铭的样子,头发飞扬在黑色的风里面,脸上有满足而单纯的笑容,吹看响亮的口哨,口袋里装着CD机,里面转动着节奏迅速的摇滚。

我也开心地笑了·我想对他说,勒铭;晚安。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我梦见自己站在一面墙的前面,墙的另一面,齐勒铭骑着自行车穿行而过,他呼亮的口哨声穿越墙壁散落在我的脚边,可是我望不见他,只能隔着墙壁观望他的幸福。

我在网络上认识了两个很爱旅行的人,一个是黄药师,一个是清和。

我和黄药师的交谈总是平淡有时甚至相当短促,可是我们的关系异常坚固。因为他是惟一一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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