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位老人把草编成结用来阻挡杜回,杜回被绊倒在地,所以魏颗俘获了他。晚上魏颗梦见这位老人对他说:“我,是你嫁出去的那位妇人的父亲。你执行你父亲的合理遗嘱,因此我来报答你。”受宠爱的妾的父亲,知道了魏颗的恩德,所以现出形体为鬼,把草编成结助战,这是鬼神聪明有知的证明。
【原文】
63·22曰:夫妇人之父能知魏颗之德,为鬼见形以助其战,必能报其生时所善,杀其生时所恶矣。凡人交游,必有厚薄,厚薄当报,犹妇人之当谢也。今不能报其生时所厚,独能报其死后所善,非有知之验,能为鬼之效也。张良行泗水上,老父授书;光武困厄河北,老人教诲,命贵时吉,当遇福喜之应验也。魏颗当获杜回,战当有功,故老人妖象结草于路人者也。
【注释】
“妇人”上疑脱一“嫁”字。
老父授书:参见7·4注“张良”条。
困厄(è俄去):处境艰难。
老人教诲:据《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公元24年,刘秀在河北遭到割据势力王郎的打击,逃过滹沱河,不知到哪里去才对自己有利,正在这时,路边一位穿白衣服的老人给他作了指点。命贵时吉:指命运该当富贵,时运该当吉利。
老人妖象:指老人是一种“气”构成的妖象,而不是人死后精神变成的鬼。参见本书《订鬼篇》。“路人”之“人”字,据文意当为衍字。
【译文】
回答说:这位妇人的父亲能知道魏颗的恩德,变鬼现形来帮助魂颗作战,必定能够报答他活着时所友善的人,杀死他活着时所憎恶的人。凡是人们交朋友,交情一定会有深有浅,无论深浅都应当报答,如同魏武子的嬖妾应当感谢魏颗一样。现在如果说他不能报答活着时候厚待他的人,唯独能报答他死后所友善的人,这不是死人有知的证明,也不是死人能变鬼的证明。张良行走在泗水河旁,有位老人送给他一部兵书;光武帝在河北处境艰难,有位老人给他指点迷津,命当富贵的人时运吉利,这是应当遇到吉祥事情的证明。魏颗命中注定要俘获杜回,战斗中应当立功,所以老人的妖象出现在路上把草编结来帮助他。
【原文】
63·23王季葬于滑山之尾,栾水击其墓,见棺之前和。文王曰:“嘻!先君必欲一见群臣百姓也夫!故使栾水见之。”于是也而为之张朝。而百姓皆见之,三日而后更葬。文王,圣人也,知道、事之实。见王季棺见,知其精神欲见百姓,故出而见之。
【注释】
滑山:古山名。《战国策·魏策》作“楚山”,《吕氏春秋·开春》作“涡山”。疑“涡”即“滑”之讹,楚山为其别名。
栾:当从《战国策·魏策》作“■”,下同。■水:古河名。
和:棺材两头的木板。《吕览》高注:“棺题曰和。”章炳麟《新方言》六:“今浙江犹谓棺之前端曰前和头,音如华。”
先君:指王季。
也:据《吕氏春秋·开春》及《战国策·魏策》当作“出”。张朝:设朝,召集百官来朝见。
【译文】
王季埋葬在滑山脚,■水冲击他的墓,现出了棺材前端的木板。周文王说:“唉!先君一定是想要见一见群臣和老百姓吧!所以让■水冲击现出棺材。”于是离开宫廷,到棺材旁为王季设朝,老百姓都见到了棺材,三天以后又改葬王季。周文王是位圣人,明白道理和事情的实质。看到王季的棺材现出来,知道是他的精神想要见到老百姓,所以就离开宫廷而让老百姓都见到棺材。
【原文】
63·24曰:古今帝王死,葬诸地中,有以千万数,无欲复出见百姓者,王季何为独然?河、泗之滨,立家非一,水湍崩壤,棺椁露见,不可胜数,皆欲复见百姓者乎?■水击滑山之尾,犹河、泗之流湍滨圻也。文王见棺和露,恻然悲恨,当先君欲复出乎,慈孝者之心,幸冀之意。贤圣恻怛,不暇思论,推生况死,故复改葬。世俗信贤圣之言,则谓王季欲见百姓者也。
【注释】
立家:据递修本应作“丘冢”。皆形近致误。
圻(qí其):通“碕”,岸。
当:通“倘”。或许。
恻怛(cèdá策达):悲痛,难过。
【译文】
回答说:古今帝王死后,埋葬在地中,成千成万,没有想要再出来见老百姓的,为什么唯独王季是这样呢?黄河、泗水岸边,坟墓不止一座,河水冲击使土倒塌,棺椁露现出来的,不可胜数,是都想要再见一见老百姓吗?■水冲击滑山脚,如同黄河和泗水的急流冲击河岸一样。周文王看到棺材两头的木板露出来,心情悲伤,认为或许是先君想要再出现,这是慈孝人的心思,希望如此的心愿。贤圣心情悲痛,顾不上思索判断,用活人的心理类推死人,所以又改葬王季。世俗之人相信贤圣的话,就说王季想见一见老百姓。
【原文】
63·25齐景公将伐宋,师过太山,公梦二丈人立而怒甚盛。公告晏子,晏子曰:“是宋之先,汤与伊尹也。”公疑以为泰山神。晏子曰:“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伊尹之状。汤皙以长,颐以髯,锐上而丰下,据身而扬声。”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而髯,丰上而锐下,偻身而下声。”公曰:“然,是已。今奈何?”晏子曰:“夫汤、太甲、武丁、祖己,天下之盛君也,不宜无后。今唯宋耳,而公伐之,故汤、伊尹怒。请散师和于宋。”公不用,终伐宋,军果败。夫汤、伊尹有知,恶景公之伐宋,故见梦盛怒以禁止之。景公不止,军果不吉。
【注释】
据:《晏子春秋·内篇谏上》作“倨”,当据校正。
己:据《晏子春秋·内篇谏上》应作“乙”。太甲、武丁、祖乙:都是商代君王。孙星衍《晏子春秋音义》:“太甲,汤孙。武丁,小乙子。祖乙,河亶甲子。”
以上事参见《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译文】
齐景公将要进攻宋国,军队路过泰山,景公梦见两位老人站在面前对他极为愤怒。景公把这件事告诉了晏子,晏子说:“这是宋国人的祖先,成汤和伊尹。”景公怀疑认为他们是泰山神,晏子说:“您怀疑是成汤和伊尹,就请让我说说成汤和伊尹的形象。成汤皮肤白而身材高,下巴上长满了胡子,面部上尖下阔,昂头挺胸声音洪亮。”景公说:“对,正是这模样。”晏子说:“伊尹皮肤黑而身材矮小,头发蓬乱长着胡子,面部上阔下尖,曲背弯腰样子谦恭。”景公说:“对,正是这模样。现在怎么办呢?”晏子说:“成汤、太甲、武丁、祖乙,都是天下有盛名的君王,不应当没有后代。现今商的后代只剩下宋国了,而您进攻他们,所以成汤、伊尹要发怒。请您退兵和宋国讲和。”景公不采纳,终于进攻宋国,军队果然吃了败仗。成汤、伊尹死后精神有知,憎恶景公进攻宋国,所以出现在梦中大怒以禁止景公伐宋。景公不停止进攻宋国,军队果然不吉利。
【原文】
63·26曰:夫景公亦曾梦见彗星,其时彗星不出。果不吉曰夫,然而梦见之者,见彗星其实非。梦见汤、伊尹,实亦非也。或时景公军败不吉之象也。晏子信梦,明言汤、伊尹之形,景公顺晏子之言,然而是之。秦并天下,绝伊尹之后,遂至于今,汤、伊尹不祀,何以不怒乎?
【注释】
事见《晏子春秋·外篇》七。
果不吉曰夫:刘盼遂说,此五字与上下文不相连,当是衍文,当删。《晏子春秋·外篇》亦无此五字,可证。
见彗星:三字亦当是衍文。下句文例可证。
然而是之:指同意并肯定晏子所说的成汤、伊尹的像貌。
依文意,“绝”字下当有“汤”字。
汤、伊尹不祀:《汉书·成帝纪》:“绥和元年,诏封孔吉为殷绍嘉侯。三月,进爵为公,地百里。”司马彪《续汉书·百官志》:“光武建武五年,封殷后孔安为殷绍嘉公。十三年,改安为宋公,以为汉宾,在三公上。”说明成汤之灵在两汉末尝放而不祀。王充此说失于考据。
【译文】
回答说:景公也曾经梦见过彗星,当时彗星并没有出现,然而梦见的那颗彗星,其实并不是真的彗星。梦见成汤、伊尹,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成汤、伊尹。或许是景公的军队要吃败仗而出现的不吉利的妖象。晏子相信梦,明确地说出成汤、伊尹的形象,景公顺从晏子的话,同意并肯定晏子所说的成汤、伊尹的像貌。秦国统一天下,断绝了成汤、伊尹的后代,竟至于当今,成汤、伊尹没有人祭祀,怎么却不发怒呢?
【原文】
63·27郑子产聘于晋。晋侯有疾,韩宣子逆客,私焉,曰:“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今梦黄熊入于寝门,其何厉鬼也?”对曰:“以君之明,子为大政,其何厉之有?昔尧殛鲧于羽山,其神为黄熊,以入于羽渊,实为夏郊,三代祀之。晋为盟主,其或者未之祀乎?”韩子祀夏郊,晋侯有间。黄熊,鲧之精神,晋侯不祀,故入寝门。晋知而祀之,故疾有间。非死人有知之验乎?
【注释】
晋侯:指晋平公。参见19·9注。
韩宣子:韩起,春秋时晋国大夫。
寡君:臣子对别国使臣称呼本国君王时用的谦称。
望:祭祀名。指祭山川。
瘳(chōu抽):病有所好转。
厉鬼:《说文》段注:“厉之言烈也。厉鬼谓虐厉之鬼。”
大政:正卿。
晋为盟主:春秋时期,周室衰微。公元前632年,晋文公在践土大会诸侯,使晋国—时间成为各国盟主。
以上事参见《左传·昭公七年》。
【译文】
郑国的子产访问晋国。晋侯正在生病,由韩宣子接待客人,他同子产私下交谈,说:“我国君卧病,至今已三个月了,把该祭祀的山川都去祭遍了,君王的病只见加重而不见好转。现在梦见黄熊进入卧室门,它是什么恶鬼呢?”子产说:“凭你们国君的英明,您任正卿掌权,会有什么恶鬼呢?从前尧在羽山杀了鲧,鲧的精神变成黄熊,钻进羽山的深渊中,成为夏朝祭天时配祭的神灵,夏、商、周三代都祭祀他。晋国作为盟主,晋侯可能没有祭祀过鲧吧?”韩宣子祭祀夏朝所郊祀的鲧,晋侯的病就有所好转。黄熊,是鲧的精神变的,晋侯不祭祀它,所以它进入卧室门。晋国知道了就祭祀它,所以晋侯的病好转了。这不是死人有知的证明吗?
【原文】
63·28夫鲧殛于羽山,人知也。神为黄熊,入于羽渊,人何以得知之?使若鲁公牛哀病化为虎,在,故可实也。今鲧远殛于羽山,人不与之处,何能知之?且文曰:“其神为熊。”是死也。死而魂神为黄熊,非人所得知也。人死世谓鬼,鬼象生人之形,见之与人无异,然犹非死人之神,况熊非人之形,不与人相似乎!审鲧死,其神为黄熊,则熊之死,其神亦或时为人,人梦见之,何以知非死禽兽之神也?
【注释】
按本篇文例,此句前应补“曰”字。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