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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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劈刀-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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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流根本就没机会走出厨房一步。
  花粒棒却不一样,他干的是高级工种,只需在最后一道工序上用心思,待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烩菜出锅后便没什么事了,盛菜传菜自有打下手的伙计和小顺子干。碗碗菜实际上就是大烩菜,多少年如一日,花粒棒干起来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因此他的时间就很充裕。往往这时候他会踱到前堂,以领厨大勺的身份挨桌搭讪、炫耀卖弄,如同屎壳郎拿大顶——亮它几条黑腿。客人们和他之间拍拍打打、骂骂咧咧,彼此间关系相处得甚笃,牲口一样的友谊粗暴而亲热。
  也许正是得益于这种交流,加上一品香的碗碗菜确实油厚、汤浓、肉多、味美、价廉,对于整日出大力流黑汗、吃食上清汤寡水少见荤腥的客人来说,这种烩菜不但顶饥耐饿,而且是一种难得的美味佳肴。因此客人们也就认准了他做出的这种口味,一来二去的花粒棒便成了远近驰名的勺勺客。
  对于那些常年在外奔波的苦力汉子来说,吃一品香的碗碗菜、日雁儿湾的水鸡是人生的两大美事。奶奶的——甭提多美了!!
  当然了,花粒棒也决非浪得虚名之辈。同是烩菜,他所采用的原料和做法与别人显然不太一样。
  先说原材料:除了碗碗菜中必不可少的肉片、油汆豆腐、粉条、白菜等常用主菜外,花粒棒用高汤烩菜,而且高汤是用老母鸡的骨架子文火慢炖吊出来的,不知这厮吊高汤时加了什么佐料,鸡汤浓香雪白如同牛奶一般,远远闻去就有一种穿透力极强的香味。
  另外还有一味辅菜——“牛肉丸子”。这才是花粒棒的碗碗菜不同凡响之处。别小看这几粒毫不起眼的丸子,一般的碗碗菜是根本不加丸子的。常言道:君子谋道,小人谋食。花粒棒别出心裁,在碗碗菜里加上这么一两粒硕大的丸子,立马就显出实惠和厚道来,意义自然不比寻常。
  说是“牛肉丸子”,却是用红高粱面炸制而成,跟牛肉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该丸子个儿大粒圆、色如牛肉,嚼到嘴里筋道不说还极有嚼劲儿,口感如牛肉,故而有此雅称。
  其他饭庄菜馆刚开始跟着一品香学样儿,照葫芦画瓢也在烩菜里加牛肉丸子,结果碗碗菜的成本一下就上去了,三个大钱一碗稳亏不赚,因为他们用的是真正的牛肉做丸子。为此,这些饭庄的勺勺客们没少挨东家的臭骂。
  几个勺勺客急了,出血本把花粒棒请到翠香楼喝花酒、打水炮,吃饱喝足玩爽之后,花粒棒才吞吞吐吐告诉实情。原来所谓的牛肉丸子是用红高粱面制成的,怪不得红红的呈肉色。几个勺勺客以为得到了真传,兴冲冲回去试验。回去一试,丸子果然做成了,口感也相当不错,跟一品香的味道几乎没什么差别。可就有一样致命的弱点,他们制成的丸子下不得汤锅。一旦下锅经热汤一煮立马散黄儿,好好一锅烩菜即刻变成一锅高粱面焖菜粥。

第一章 艳神婆心动邂逅(11)
于是勺勺客们又低三下四地请花粒棒吃花酒、打水炮。花粒棒挤牙膏似的今天告诉他们炸丸子的油温要六成热、明天告诉他们丸子炸出后要风干晾透、后天再说高粱面要用半烫面的、要不就是完颜山的红高粱最好。
  他说的这些都是内行话,那些勺勺客们一听就懂,每一次都似乎捅破了窗户纸,回回都似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就是不得要领。
  勺勺客们慢慢地也就悟出来了:花粒棒前面说的都是实情,但这狗日的肯定留了一手,绝对有一样最关键的门道没有点破。反过头来再一想:操妈妈的,花粒棒又不是傻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能全告诉你?给你点拨这么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想透了这一层,大伙也便死心塌地了:不能再缠着花粒棒学艺了,只能靠自己琢磨丸子里面的窍道。
  那段时间里,那些饭庄菜馆天天往外倒丸子烩菜喂猪。半年功夫下来,这些饭庄实在赔不起了,只好改行做油糕面条包子馄饨之类的生意。
  等事情消停下来,花粒棒轻蔑地笑骂道:“老话说得好,‘成不成、喝几盅’。操妈妈的,老子十二岁就扛着勺勺跟师傅学艺,给师娘提尿盆就提了三年。手艺学到后又给师傅白干了三年,整整六年的功夫才把这点门道摸清楚,你们请了几顿酒就想从老子这里掏出底细绝活儿,世上哪有恁便宜的事情?”
  为常人所不能为,即所谓的“绝活儿”,仅凭高粱丸子一项,花粒棒便可称为身怀绝技。
  至于烩菜的工艺,花粒棒的要求就更严格了。例如:烩菜前先要用油干煸底料,待煸出香味后再将底料打出,碗碗菜中你绝见不到底料的影子;油汆豆腐要皮焦里嫩,而且要用斜刀片开;肉片要巴掌大、一指厚;还有主料的下锅顺序等等……这些玩意儿说破了显得非常简单、一文不值,但他要不说,你永远也猜不透他这样做的目的。
  就这样,青狐桥一街八巷的碗碗菜馆全都转行做了其他营生,只剩下一品香一枝独秀,生意的火爆就毋庸赘言了。
  慢慢地,无论南来北往的客人还是本地老客,进了门必先大喊一嗓子:“花掌柜的,老子又来吃你狗日的拿手菜了。”
  花粒棒也不谦逊,闻声从传菜的窗口里面探出头来笑骂道:“嘿嘿——来得正是时候,老子昨晚跑马飚了一碗怂水,还热着哩,正好给你来碗怂水烩毛。”
  然后两人便隔着窗子胡吹乱谝。他说:东村鸡生凤,南庄马变牛,六月天里裹皮猴;你道:瓦楞上宜栽树,阴沟里好撑船,裆里虱子能驾辕。
  吹牛不上税、说谎不掏钱,不是为了显谁能,纯粹图了个热闹。慢慢地,老客们便渐渐忘了这家掌柜的姓甚名谁了,只认一品香的花粒棒,花粒棒便是一品香。
  旧时小吃行当因利润不大,挣得是起早贪黑的辛苦钱,因此也被称为“勤行”。勤行有句老嗑儿:山潮不如水潮,水潮不如人潮。人潮就是人多的意思,意味着人气兴旺、买卖兴隆。碗碗菜虽然利薄,但一品香一天到晚顾客盈门、势如潮水,人气极旺,快速周转下来总利润自是不菲。
  就连那些常到对面马大胖子的万盛楼砸钱的阔佬们也渐渐好上了碗碗菜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苦力菜”。在万盛楼喝酒时,他们时不时地要点上一盆碗碗菜分而食之,他们称之为“尝尝鲜”。马大胖子那边的大厨们不会也不屑作弄这玩意儿,于是便打发小伙计飞跑过来买上一盆端将过去应急。久而久之,马大胖子便发现:自己纯粹是大冬天里精*子穿戏装——外面光鲜里面难受。万盛楼看似排场,进账远远比不上对面这个外表中平的小客栈,于是乎,他把目光盯上了花粒棒。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一章 艳神婆心动邂逅(12)
他的小算盘拨拉得鬼精,只要将花粒棒挖过来,对面这家一品香客栈必将倒闭关门不可,那个所谓的张大少根本就不是个做买卖的料。到那时,自己便可将对面一品香客栈一同盘到手里。
  他先后打发了几拨人过去和花粒棒说项,谁知花粒棒根本不买账。按马大胖子的想法:自己开出的条件够优厚的了,这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衰佬为什么就不着道儿?奶奶的,莫名其妙!
  花粒棒外表看上去似乎是菜鸟一个,可心里却极有见地。
  他想: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自己嫖也嫖了、浪也浪了,花花世界里也算*快活了一遭。眼瞅着自己也是四十大几的人了,尽管前面讨过两房婆娘,可那俩短命的衰货连个种都没给自己留下就呜呼哀哉了,现如今自个儿仍是掰了棒子的玉米秸——光杆儿一个。自家三代单传,再不正经找个婆娘传宗接代再过几年恐怕就力不从心了。
  东家婆娘荇儿神情*、体态妖娆,一看就是那种在床上让男人欲死欲仙的娘们。可有一样,荇儿毕竟是东家的婆娘。那张大少一表人才、*倜傥、有钱有势,拔根汗毛比自己的腰杆子粗,抬起脚来鞋底子比自己的帽檐子高,自己和他没法比。经见过这种男人的荇儿自然瞧不上自己这副德行的,连想都不要想!
  簪珥就不一样了,再怎么的也就丫环一个嘛,身份和自己没什么区别。小娘们白嫩得水葱一样,和荇儿比虽稍逊一筹,但周围十里八乡的想要找出第二个比她漂亮的小娘们还真不是件易事。老子为一品香立下了汗马功劳,店里这起子人全仗着老子的手艺讨生活,只要自己张口,掌柜的不会不答应把簪珥嫁给自己做填房吧。可这又如何开口呢?直愣愣张口显然是不行的,簪珥绝不是雁儿湾那些*卖肉的水妓湾鸡,仨瓜俩枣就可以搞定。自己这副牛头马面的样儿确实有些唐突佳人,任谁见了都他妈反胃。
  及至马大胖子找他说项,花粒棒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何不借此机会撞撞木钟,这叫草船借箭,保不齐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为了笼络自己,张大少善念一动说不定便将簪珥赏给自己受用。
  张大少是财主秧子出身,大少爷的脾性儿,见花粒棒期期艾艾、吭吭哧哧半天趸不出个正屁,立马就有些不耐烦了,看也不看他道:“马大胖子给你三块大洋,我给你五块。”说完拂袖而去,闪得花粒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没意思。
  以后几次大抵都是如此,而且张大少也显得越来越不耐烦,那副鄙夷的样子简直能把花粒棒给骟了!就在他几乎绝望打算应承马大胖子的时候,*倜傥的张大少不知何故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且再也不见回还。
  花粒棒高兴得三天三夜都没合上眼。天爷爷总算开眼了!原打算只把簪珥弄到手,现在看起来连荇儿一勺烩了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这女人以前只知风花雪月卿卿我我,对经济之道一窍不通;簪珥是个马大哈,荇儿的跟屁虫一个,买卖上的知识就更是一无所知了。只要自己放出手段来,用不了两年就能把一品香掏空了。到那时,两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小娘们衣食无着,还不由着自己摆弄!
  想到两个*白腻的小娘们被自己剥光了放到床上消遣的情形,花粒棒裆里的黑毛老鸟立马硬撅撅昂起头来。
  从这时起,他便不再理会马大胖子这头的盛情,不显山不露水地开始实施起自己的计划来。

第一章 艳神婆心动邂逅(13)
首先,他把店里的采买大权夺了过来。借口原先采买的伙计尕伍子眼力不济,买回的东西不合格,严重影响了碗碗菜的质量,搞不好要砸一品香的招牌。这店里他是大拿,他的眼睛就是标准,他说质量不符合要求谁也不敢龇牙叫板,轻轻松松便将采买大权夺了过来。
  这是个长流水的肥缺,也是个良心活儿,除了回扣以外,可以以次充好,可以短斤缺两,里面猫腻儿极多。心黑点、爪子锋利点的伙计钻采买的空子,一来一回好歹抓挠几下,对半的银子就装到自己兜里了。
  兵不血刃便顺利完成第一步,白花花的银钱神不知鬼不觉地流进自己的腰包,手上很快就宽绰起来。花粒棒大喜过望,原来一品香的东家伙计都他妈是笨鳖!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下手迟了,早要这么干自己何至于嫖个窑子还要掰着指头算计,何至于潦倒得插墙缝子撒火?他爷爷的——
  于是,花粒棒便放开胆子瞄上了柜台账房的老刘头。就在他大张旗鼓地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柜台控制权时,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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