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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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劈刀-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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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白了,其实是对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红军表达了自己的积极立场。
  龙远鸿何等机敏!至此,他已彻底明白了,沈老先生对自己的处境和身份一清二楚,只是不明说罢了。他也明白,沈百谷刚过知天命之年便致仕还乡解甲归田,这说明了他对眼下朝局的极度不满和失望。但是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所领导的国民党人所建立的丰功伟绩却是值得称道的。于是投桃李报,他也由衷地表示了自己对沈老先生当年壮举的崇高敬意。
  他喃喃说道:“孙先生所领导的国民革命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同盟会和国民党人在推翻满清和北洋军阀的革命斗争过程中前赴后继、英勇牺牲,厥功至伟。其伟烈丰功必将彪炳青史永垂不朽!”
  这样一来,他也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暗示了自己的立场。这番话说得沈百谷眼眶湿润目光晶莹,老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抹了抹胡须朗声清吟道: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椂,汉箭朝飞金仆姑。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辛稼轩的鹧鸪天,壮哉!”龙远鸿击节赞道,“只是结尾有点伤感之态,不似伯父的壮烈情怀。伯父一生追求真理、壮志凌云,倒是曹孟德的《观沧海》堪堪可比伯父现在之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哈哈哈——”沈百谷不由开怀大笑,益发地豪情四溢,他举杯邀饮道:“这话我爱听!远鸿,喝酒,李青莲说得好,‘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来来来——喝!”
  啪啪啪——
  两人正在兴头上,不意旁边有人鼓起掌来。回头看时,却是韩德功,昂昂然一尊铁塔似的站在一蓬青竹旁边,身后跟着一个手提纸盒的卫兵。
  龙远鸿不觉一愣。
  “来来来,德功,坐下一起喝酒。”沈百谷招招手。
  韩德功坐下来满脸含笑地看着龙远鸿,问道:“远鸿老弟,别来无恙?”
  龙远鸿从容一笑,抱拳道:“托韩长官的福,还说得过去。”
  “那就好,那就好!”韩德功坐下来,转过头去对那个卫兵招招手,卫兵急忙将手里的纸盒提过来递给他。韩德功对那卫兵吩咐道:“你回吧,不用等我了。”卫兵敬了个礼便悄然转身离开了。
  “舅舅,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韩德功满脸得色,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炫耀,一派顽皮小儿神态。
  原来是一方砚台,外加几支雪狼毫笔。
  “洮砚,湖笔,好东西!”沈百谷乃书法大家,因此对文房四宝情有独钟。
  甘南洮河流域所产的洮砚天下闻名,位列中华四大名砚。洮砚质地润腻,纹理端庄,能哈气发墨,冬不结冰,为砚中*。
  韩德功带来的这方洮砚造型古朴,浑然天成。造砚者随形就势,利用夹杂在洮石中原有的青色璞玉,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带苍茫海面,海面高悬明月一轮。月亮旁边则用魏碑笔法雕了两行小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画面、诗词、书法相得益彰,苍遒浑莽,磅礴大气,意境古拙。
  沈百谷一看便知该砚出自名家之手,问道:“可是清人刘紫芝的手笔?”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10)
韩德功点点头:“舅舅好眼力!款隐在这片云影里,您看。”
  刘紫芝,字尔卓,天水郡人氏,清乾隆年间一甲传胪进士。以诗词、书画、金石名噪天下,历官翰林院庶吉士、户部侍郎、礼部尚书,后外放任地方大员,于乾隆中叶致仕还乡。
  刘紫芝还乡后致力桑梓教育,闲来以琢磨洮砚为乐。其作品在皇宫大内及京城显贵中多有收藏,因此刘紫芝的洮砚便成了上流社会趋之若鹜的风雅之物,当时可谓千金难求,为甘陕大员进京述职必备之敲门砖。因此,刘紫芝家里便常常有前来求砚的封疆大吏和方面大员登门造访,弄得这个翰林出身的老名士很是不快。但为了给家乡办学兴教多争取资金及政府支持,刘紫芝便强忍着龌龊,胡乱制一两方砚台应酬一二。
  谁知这样一来,他所做出的砚台反而显得更加古意盎然。他是集文章诗词、书画金石于一身之大成者,山川河流了然于胸。随意雕琢几下,信手题上几笔便尽得天地山水真意,砚台也便益发显得古朴凝重宛然天成。
  “这方砚应是刘紫芝晚年的作品。”沈百谷摩挲着上面的阳文款,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韩德功得意地咧了咧嘴,“他的东西多流到了京城,甘青两省少之又少,这是他的一个嫡曾孙在赌场里输掉的。赢家是个不识货的夯客,以为只是一方普通洮砚,在兰州黄庙以二十块大洋出手,我在兰州陆军医院养伤时没事常去转转,不想竟碰上了。”
  “唉——”沈百谷长叹一声,“想不到刘紫芝之后竟如此不肖。”
  “人常说,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五代,这方砚台落到舅舅手里也不枉归得其所。”
  “刘紫芝道法魏碑自成一家,时称刘体。早年我曾习临刘贴多年,想不到今日竟得到了他本人手制的洮砚,也许这就是造化罢!”
  “就是。”
  两人探讨说话时,龙远鸿一直含笑不语。韩德功见状便举起酒碗,对着他打趣道:“远鸿老弟,我今天是不速之客,先自罚一个,一会再敬你。”说着咣当一声,一碗酒饮了下去。
  听他如此说话,沈百谷有点不悦了,拉着脸子问道:“你一向出入我这里何曾打过招呼,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什么时候倒成了客人了?”
  韩德功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呵呵,说错话了,再自罚一杯。”咣当一声又饮了一杯。喝完给所有人斟上酒,说道:“刚才听你俩吃酒诵词热闹,我这儿也有词一首,权且给舅父大人助助酒兴。”
  “呵呵,你居然还有词?”沈百谷满脸狐疑,他把身子往后一仰,笑呵呵指点着韩德功说:“你小时候最是顽劣,为念书不知挨过多少板子!念过的那点子东西恐怕早还给先生了?不过嘛——若有的话不妨念出来我们领教领教。”话虽说得有点不好听,口气却是非常柔和。
  韩德功略显尴尬地咧咧嘴,蒲扇大的手掌扇风一样摇了摇:“此一时彼一时嘛,舅舅莫非是隔着门缝看我不成?瞧我的!”遂清了清嗓子吟诵起来。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借得山东烟水寨,买来凤城春色,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值千金,神仙体态,薄倖如何销得!
  回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连*,只待金鸡消息。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闲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想必是宋江宋公明的《念奴娇》?”龙远鸿脱口问道。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11)
韩德功得意地点点头,眼睛一眨一眨地道:“不错,当年宋公明等一百零八条好汉在梁山聚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众弟兄快意恩仇,率性而为,何等英雄?到头来还是免不了招安一途。”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龙远鸿笑道:“对宋江而言,招安是唯一的正途,远鸿老弟,我说得对不对?”
  龙远鸿暗忖:韩德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话别有深意,这明明就是给自己递话呢。此人外表粗犷,却是个文的武的都能来得的角色,需加意应付才是!
  他悠闲地握着酒杯转了几转,盯着杯中晶莹剔透的美酒淡淡一笑,说道:“也不尽然,宋江及梁山好汉的结局并不怎么样。”
  “宋江此人虎头蛇尾,是最没意思的。”沈百谷皱眉睃了韩德功一眼,语含不屑道:“这首《念奴娇》作于他去汴梁打通招安关节之时。他走得谁的门子?李师师嘛!什么‘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值千金’,他捧李师师的臭脚捧得也太露骨了,简直酸不可耐!哪有一点梁山好汉的味道?你再看看‘六六雁行连*,只待金鸡消息’分明是想招安都想疯了!还有这句‘闲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招不上安以至于头发都愁白了,啧啧啧——活脱脱一副奴才走狗嘴脸!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驴毛擀不得毡,梁山泊当初的大好局面就毁在这个当过押司的刀笔小吏手中。”
  听他这番剖心剃骨似的犀利之词,韩德功顿时目瞪口呆。
  他太了解这个舅舅了。一生壮怀激烈、率性而为,视金钱权位如粪土,弃之若弊屣。当年放着三品武职的总兵职位不做却去造满清的反。总兵官,几乎是半个省的兵权啊!放别人还不挤破了脑壳去抢?他倒好,造反去也;提着脑袋好不容易推翻了满清,作为**政府要员却处处看不惯当今政府所为,以至于愤然辞去高位回乡隐居;门生故吏遍天下却从不兜揽,谁到门上来拜访他都不给好脸子,要是带着礼物来就更难堪了,一根线都不让带进门来。口口声声那是民脂民膏,吃了用了怕做噩梦,弄得甘青两省的官员见了他都躲着走。不过,说起来谁都敬佩他,说他这是率性而为,颇有汉唐侠义之风。
  因此,他这样说话也就很好理解了,舅父大人实际上是看不上宋江个人的人品,并非否定梁山好汉。不过细细想来,宋江也确实有点工于心计。
  想到这里,韩德功嘿嘿一笑,狡辩道:“舅舅此言不差,但当时的情形也还有值得商榷之处。”
  “什么值得商榷之处?借口!”沈老爷子依然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
  “当时大宋的北方边界上,辽、金两国大兵压境,虎视眈眈、屡犯中原,朝廷已有招安梁山之意。”
  “那又如何?”
  “朝廷不能两线作战,攘外必先安内,招安梁山好汉用之于抗金抗辽岂不是一条上上之策,对谁都有好处。”
  “不过是借刀杀人而已。”
  “谁都知道这是在借刀杀人,我不信梁山好汉看不出来?为什么就接受招安了呢?”
  “还不是宋江卢俊义等一干人巧言令色,连哄带骗的结果。”
  “不,绝不是这样的!”
  “呵呵,你说说看,到底是怎样的?”
  “梁山好汉自有他们的看法,与其自相残杀,让异族渔翁得利,不如接受招安名正言顺地北上抗敌,即便战死疆场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不枉为华夏儿女一场。此乃大节大义大仁大爱之所在。”

第十二章 鲜衣怒马(12)
“你这番话虽有些牵强附会,但是,外敌当前,当以民族大义为重。”沈百谷收起不屑的表情,转而凝重起来,他缓缓说道:“从这一点上说,宋江还算一个识大体明大节的真男子大丈夫。”
  “是啊!怪只怪徽宗昏暗,奸臣当道,致使梁山好汉陷于不测,国之长城坍塌,到头来徽、钦二帝自己也落得个自食其果的下场。”
  “好,说得好!”沈百谷长叹一声,举起酒杯道:“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德功啊,你有这样的见识,舅舅高兴啊!来,舅舅敬你一个。”
  韩德功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扭扭捏捏道:“舅舅所赐本不敢辞,但实在是受宠若惊。”
  “废什么话呀?喝你的酒,远鸿也一齐来吧。”
  “这样最好,远鸿先生,请——”
  龙远鸿怎么也没想到这舅甥二人会越说越投机,虽然二人所说的道理堂堂皇皇难以否认,但他还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感觉。难道韩德功并非不速之客,而是预先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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