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道诏敕,徙光远为平卢节度使,进爵东平王。光远才识中计,惘惘出都,
驰赴青州去了。
时契丹改元会同,国号大辽。公卿百官,皆仿中国制度,且参用中国人,
进赵延寿为枢密使,兼政事令。一面遣人入洛,接归延寿妻燕国长公主。即
兴平公主进爵燕国。夫妇同入虏廷,延寿遂一心一意,为辽效力。晋主闻契
丹改辽,乃遣使上辽尊号,命宰相冯道为辽太后册礼使,左仆射刘鄩为辽主
册礼使,备着卤簿仪仗,直抵西楼。辽主大悦,优待二使,厚赏遣归。晋主
事辽甚谨,奉表称臣,尊辽主为父皇帝,每辽使至,必至别殿拜受诏敕,岁
输金帛三十万外,吉凶庆吊,岁时赠遗,相续不绝。凡辽太后元帅太子诸王
大臣,各有馈遗,稍不如意,即来诮让,朝廷均引为耻事,独晋主卑辞厚礼,
忍辱含羞。前已铸成大错,此时不得不尔。辽主见他诚意,屡止晋主上表称
臣,但令称儿皇帝,如家人礼。嗣且颁给册宝,加晋主号为英武明义皇帝。
晋主受册,事辽益恭。辽主既得幽州,改名南京,用唐降将赵思温为留守。
思温子延照在晋,晋主命为祁州刺史。思温密令延照代奏,谓虏情终变,愿
以幽州内附,晋主不许。吐谷浑在雁门北面,本属中国,自卢龙一带,让归
辽有,吐谷浑亦皆辽属。因苦辽贪虐,仍思归晋,遂挚千余帐来奔。辽主因
此责晋,晋主忙派兵逐回,才得无事。
北方稍得安静,始思控驭南方。吴越王钱元瓘,楚王马希范,南平王高
从诲,均向晋通好,尚守臣礼。独闽自王延钧称帝后,与中原久绝通问,嗣
主继鹏,改名为昶,晋天福二年,曾遣弟继恭,入修职贡,且告嗣位。晋主
以三镇方乱,不暇南顾,但礼待继恭,即日遣还。次年冬季,始命左散骑常
侍卢损为册礼使,封闽主昶为闽王,赐给赭袍,闽主弟继恭为临海郡王。
使节方发,闽主昶已有所闻,即令进奏官林恩,入白晋相,谓已袭帝号,
愿辞册使。晋主不追回卢损,损竟至福州,昶辞疾不见,但令弟继恭招待,
不受册命。有士人林省邹,私语卢损道:“我主不事君,不爱亲,不恤民,
不敬神,不睦邻,不礼宾,怎能久享国家?我将僧服北逃,他日当相见上国
呢!”不为国讳,亦非所宜。损遂辞归。昶仍不出面,但令继恭署名奉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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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礼部员外郎郑元弼,随损入贡。晋主召元弼入见,谕令归国禀明,此后上
表,不应再由继恭出名,元弼唯唯而去,还白闽主。闽主昶置诸不理,但与
宠后李春燕,及六宫嫔御,彻夜宴饮,淫媟不休。弑父逆子,独守家法,也
算难得。应二十七回。
方士陈守元、谭紫霄,以房术得幸,守元号天师,紫霄号正一先生,两
人受贿入请,言无不从。通文二年建白龙寺,四年作三清殿,统是雕甍画栋,
备极辉煌。白龙寺的缘起,是由谭紫霄等捏称白龙夜现,乃命建筑。三清殿
是由天师怂恿,内供宝皇大帝、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像,统用黄金铸成,约
需数千斤。日焚龙脑薰陆诸香,佐以铙钹诸乐。每晨祷祝,谓可求大还丹,
命巫祝林兴住持殿中。一切国政,均由兴传宝皇命,裁决施行。确是捣鬼。
兴与闽主叔父延武、延望有怨,假托神语,谓二叔将生内变。闽主昶不察虚
实,即令兴率壮士夜杀二叔,及他五子。判六军诸卫事建王继严,即昶弟,
见二十七回。颇得士心,昶又信林兴言,罢他兵柄,令改名继裕,别命季弟
继曮掌判六军,革去诸卫字样。既而兴谋发觉,尚不加诛,只流戍泉州。方
士等又上言紫微宫中,恐有灾祲,乃徙居长春宫,两宫俱见十六七回。淫酗
如故。有时且召入诸王,强令饮酒,伺他过失。从弟继隆,因醉失礼,即命
处斩,又屡因醉后动怒,诛戮宗室。
左仆射平章事延羲,系昶叔父,佯狂避祸,由昶赏给道士服,放置武夷
山中。嗣复召还,幽锢私第。国用不足,专务苛征,甚至果蓏鸡豚,无不有
赋。因此天怒人怨,众叛亲离。
先是昶父在日,曾袭开国遗制,设二卫军,号为控宸、控鹤二都,昶独
另募壮士二千人为腹心,号为宸卫都,禄赐比二都较厚。或言二都怨望,恐
将为乱。昶因欲将他遣出,分隶漳、泉二州,二都相率惊惶。控宸军使朱文
进,控鹤军使连重遇,又屡为昶所侮弄,阴怀不平。会北宫大火,求贼不得,
昶令重遇率内外营兵,扫除灰烬,限日告成。又疑重遇与谋纵火,意欲加诛。
内学士陈郯,私告重遇,重遇因夜入值,竟号召二都卫兵,焚毁长春宫,攻
逼闽王。且使人就延义私第,迫出延义,令从瓦砾中直入,奉为主帅,共呼
万岁。复召外营兵共逐闽主。
闽主昶仓皇出走,引着皇后李春燕,及妃妾诸王,奔至宸卫部营中。宸
卫都慌忙拒战,怎奈火势燎原,不可向迩,那控宸、控鹤二部,又乘势杀来,
令人无从拦阻。彼此乱杀多时,宸卫都一半伤亡,乘得残兵千余人,奉闽主
昶等逃出北关。行至梧桐岭,众稍溃散。忽闻后面喊声大震,延义兄子继业,
统兵追来。昶素来善射,引弓射毙多人。俄而追兵云集,射不胜射,昶投弓
语继业道:“卿为人臣,臣节何在?”继业道:“君无君德,臣怎得有臣节?
况新君系是叔父,旧君乃是兄弟,孰亲孰疏,不问可知!”可作昏君棒喝。
昶无词可答,即由继业麾动兵士,拥与俱还。行至陀庄,用酒灌昶,令他醉
卧,用帛缢死。皇后李春燕,及昶诸子,并昶弟继恭,一并被杀,稿葬莲花
山侧。后来冢上生树,树生异花,似鸳鸯交颈状,时人号为鸳鸯树。可谓一
双同命鸟。
继业返报延羲,延羲遂自称闽王,易名为曦,改元永隆。讣闻邻国,反
说是宸卫都所弑,假意改葬故主,谥昶为康宗,一面向晋称藩,遣商人间道
上表。晋乃遣使至闽,授曦为检校太师中书令,福州威武军节度使,兼封闽
国王。曦虽受晋命,一切措施,仍如帝制。天师陈守元等,已为重遇所杀,
更命泉州刺史,诛死林兴,用太子太傅致仕李真为司空,兼同平章事,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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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安。
曦因宫阙俱焚,另造新宫居住,册李真女为皇后。曦性嗜酒,后性亦嗜
酒,一双夫妇,统视杯中物为性命。闽主累世嗜饮,应改称为酒国。所以终
日痛饮,不醉不休。一日在九龙殿宴集群臣,从子继柔在侧,向不能饮,偏
曦令概酌巨觥,不得少减。继柔实饮不下去,伺曦旁顾,倾酒壶中,不意被
曦瞧着,怒他违令,竟命推出斩首。群臣相顾骇愕,不知所措,勉强饮了数
觥,偷看曦面,亦有醉容,便陆续逃席,退出殿外,只翰林学士周维岳,尚
在席中。曦醉眼模糊,顾左右道:“下面坐着,系是何人?”左右答是维岳,
曦微笑道:“维岳身子矮小,为何独能容酒?”左右道:“酒有别肠,不在
长大。”曦作色道:“酒果有别肠么?可捽他下殿,剖腹验肠。”此语说出,
吓得维岳魂不附身,面无人色。幸亏左右代为解免,向曦禀白道:“陛下如
杀维岳,何人侍陛下终饮?”曦乃免杀维岳,叱令退去。维岳忙磕头谢恩,
急趋而出,三脚两步的逃回私第。
泉州刺史余廷英,尝矫曦命,掠取良家女,曦闻报大怒,即欲加诛。廷
英即进买宴钱十万缗,曦尚是嫌少,便道:“皇后上贡,奈何没有!”廷英
乃复献皇后钱十万,因得赦罪。
曦尝嫁女,全朝士尽献贺礼,否则加笞。御史刘赞,坐不纠举,亦将笞
责。谏议大夫郑元弼,入朝面诤,曦叱责道:“卿何如魏郑公,乃敢来强谏
么?”元弼答道:“陛下似唐太宗,臣亦敢自拟魏徵了!”曦乃心喜,释赞
不笞。
曦又纳金吾使尚保殷女为妃,尚妃生有殊色,甚得宠幸。每当曦酣醉时,
妃欲杀即杀,欲宥即宥,朝臣时虞不测。曦弟延政,出任建州刺史,屡上书
规兄,曦不但不从,反覆书痛詈,且遣亲吏邺翘,监建州军。
翘与延政议事,屡起龃龉,翘语延政道:“公欲反么!”延政遽起,欲
拔剑斩翘。翘狂奔而出,往投南镇,依监军杜汉崇。延政发兵进攻,南镇兵
溃,翘与汉崇俱逃回福州。曦见二人奔归,乃遣统军使潘师逵、吴行真等,
率兵四万,往击延政。兵至建州城下,分扎二营,师逵驻城西,行真驻城南,
皆阻水自固,所有城外庐舍,悉数焚毁,镇日里烟雾迷蒙。延政登城四顾,
未免惊心,亟遣使至吴越乞援。吴越王元瓘,命同平章事仰仁诠,都监使薛
万忠,领兵救建州。兵尚未至,那延政已攻破闽军,杀退大敌。原来师逵在
营,轻率寡谋,被延政探悉情形,先遣将林汉彻等,出兵挑战,诱至茶山,
由城中出军接应,两路夹攻,斩首千余级。越宿复募敢死士千余人,昏暮渡
水,潜劫师逵营,因风纵火,城上鼓噪助威,吓得师逵脚忙手乱,闯营出奔。
凑巧碰着建州都头陈诲,一枪刺去,坠落马下,再复一枪,断送性命。余众
四溃。待至黎明,整兵再攻行真寨,行真闻潘营尽复,正想遁走,蓦闻鼓声
遥震,亟弃营奔逃。建州兵追杀一阵,约死万余人。延政遂分兵进取永平、
顺昌二城。
会值吴越兵至,延政出牛酒犒师,说是闽军败去,请他回军。偏仰仁诠
等不肯空回,竟至城西北隅下营,想与建州为难。正是多事。建州已经过两
战,人马劳乏,更因分兵出攻,愈觉空虚,不得已想出一策,延入名幕,写
了一封急书,遣人诣闽求救。闽主曦本与延政为敌,得了来书,怎肯遽允,
但书中说得异常恳切,引着阋墙御侮的大义,前来劝勉,乃令泉州刺史王继
业为行营都统,率兵二万驰援,并遣轻兵绝吴越粮道。吴越军食尽欲归,由
延政麾兵出击,大破吴越军,俘斩万计,仁诠等仓皇窜免。这叫做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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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政乃遣牙将赍了誓书,女奴捧了香炉,赴闽盟曦。曦与建州牙将,同
至太祖审知墓前,歃血与盟,总算是罢战息争,再敦睦谊。但宿嫌未泯,总
不能贯彻始终。
未几延政添筑建州城,周围二十里,一面向闽王乞请,拟升建州为威武
军,自为节度使。曦以威武军是福州定名,不应复称,但称建州为镇安军,
授延政节度使,加封富沙王。延政复改镇安为镇武,不从曦议。曦因是复忌
延政。
汀州刺史延喜,系是曦弟,曦疑他与延政通谋,发兵捕归。又闻延政与
继业书,有勾通意,因即召继业还闽,赐死郊外。并杀继业子于泉州,别授
继严为刺史。后来复疑及继严,罢归鸩死,专用子亚澄同平章事,掌判六军
诸卫,自称为大闽皇。已而僭号为帝,授子亚澄为威武节度使,兼中书令,
封长乐王。寻且加封闽王。王延政亦自称兵马大元帅,与曦失和,再行攻击,
两下互有胜负。至晋天福八年,也公然称帝,国号殷,改元天德。偌大一个
闽国,生出了两个皇帝来。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