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受蕃、汉诸臣谒贺。翰率部将拜谒殿上,令晋百官拜谒殿下,奉印纳册,
由从益接受。方才华礼,王淑妃明知不妙,自在殿后立着,至从益返入,心
尚未定。偏晋臣联袂入谒,淑妃忙说道:“休拜!休拜!”晋臣只管屈膝,
黑压压的跪下一地。此时屈膝,比拜虏还算有光。淑妃又连语道:“快……
快请起来!”等到大众尽起,不禁泣下道:“我家母子,孤弱得很,乃为诸
公推戴,明明非福,眼见得是祸祟了!奈何奈何!”大众支吾一番,尽行告
退。翰留部将刘祚带兵千人,卫护从益,自率蕃众北去。
王淑妃昼夜不安,屡派人侦探河东军,当下有人入报道:“刘知远已入
绛州,收降刺史李从朗,留偏将薛琼为防御使,自率大军东来了。”未几又
有人走报,谓刘知远已抵陕州,又未几得知远檄文,是从洛阳传到,宣慰汴
城官民,凡经辽主补署诸吏,概置勿问。晋臣接读来檄,又私自聚谋,欲迎
新主,免不得伺隙窃出,趋洛投效,也想做个佐命功臣。丑极。
王淑妃焦急万分,与群臣会议数次,欲召宋州节度使高行周,河阳节度
使武行德,共商拒守事宜。使命迭发,并不见到,淑妃乃召语群臣道:“我
母子为萧翰所逼,应该灭亡,诸公无罪,可早迎新主,自求多福,勿以我母
子为念!”说至此,那两眶凤目中,已堕落无数珠泪。大众也被感触,无不
泣下。忽有一人启口道:“河东兵迂道来此,势必劳敝,今若调集诸营,与
辽将并力拒守,以逸待劳,不致坐失,能有一月相持,北救必至,当可无虑。”
淑妃道:“我母子系亡国残余,怎敢与人争夺天下,若新主悯我苦衷,知我
为辽所劫,或尚肯宥我余生。今别筹抵制,惹动敌怒,我母子死不足惜,恐
全城且从此涂炭了!”是谓妇人之仁,但此外亦别无良策。大众闻言,尚交
相聚论,主张坚守。三司使刘审交道:“城中公私俱尽,遗民无几,若更受
围一月,必无噍类。愿诸公勿复坚持,一听太妃处分!”众始无言。淑妃再
与群臣议定,遣使奉表洛阳,迎接刘知远。表文首署名衔,乃是臣梁王权知
军国事李从益数字。从益出居私第,专候刘知远到来。
知远至洛阳后,两京文武百官,陆续迎谒。至从益表至,因命郑州防御
使郭从义,领兵数千,先入大梁清宫。临行时密谕从义道:“李从益母子,
并非真心迎我,我闻他曾召高行周等,与我相争,行周等不肯应召,始穷蹙
无法,遣使表迎。汝入大梁,可先除此二人,切切勿误!”郭从义奉命即行,
到了大梁,便率兵围住从益私第,传知远命,迫令从益母子自杀。王淑妃临
死大呼道:“我家母子,究负何罪,何不留我儿在世,使每岁寒食节,持一
盂麦饭,祭扫徽陵呢!”说毕,乃与从益伏剑自尽。
大梁城中多为悲惋,惟从义遣人报命,刘知远独欢慰异常,未免太忍。
乃启行入大梁。汴城百官,争往荣阳迎驾。辽将刘祚,无法归国,亦只好随
同迎降。知远纵辔入城,御殿受贺,下诏大赦。凡辽主所除节度使,下至将
吏,各安职任,不复变更。乃称汴梁为东京,国号大汉,惟尚用天福年号。
顾语左右道:“我实未忍忘晋呢!”还要骗人。嗣是封赏功臣,犒劳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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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一番忙碌。小子述不胜述,姑从阙如。
当时各道镇帅,先后纳款。就是吴越、湘南、南平三镇,亦遣人表贺。
大汉皇帝刘知远,得晋版图,南面垂裳,又是一新朝气象了。可惜不长。南
唐主李倣,当辽主入汴时,曾派使贺辽,且请诣长安修复诸陵,即唐高祖太
宗诸陵。辽主不许。会晋密州刺史皇甫晖,棣州刺史王建,皆避辽奔唐,淮
北贼帅,亦多向江南请命,唐史馆修撰韩熙载上疏道:“陛下恢复祖业,正
在今日。若虏主北归,中原有主,恐已落人后,必至规复无期。”唐主览书
感叹,颇欲出师,怎奈福州军事,尚未成功,反且败报传来,丧师不少,自
慨国威已挫,那里还能规取中原。
福州李达,得吴越援军,与唐兵相持,小子前已叙过。见三十五回。两
下里攻守逾年,未判成败。吴越复令水军统帅余安,领着战舰千艘,续援福
州。行抵白虾浦,海岸呢淖,须先布竹箦,方可登岸。唐兵在城南瞧着,弯
弓竞射,箦不得施。余安正没法摆布,静待多时,既而箭声已歇,便纵兵布
箦,悉数登岸,进击唐兵。唐将冯延鲁,抵挡不住,弃师先走,冤冤枉枉的
死了多人,并阵亡良将孟坚。原来唐兵停射,系是延鲁主见,延鲁欲纵敌登
岸,尽加歼除,孟坚苦谏不从。至吴越兵登岸,大呼奋击,锐不可当。延鲁
遁去,孟坚战死。唐将留从效、王建封等,亦相继披靡,城中兵又出来夹攻,
大破唐兵,尸横遍野。还亏唐帅王崇文,亲督牙兵三百人,断住后路,且战
且行,才得保全残众,走归江南。这番唐兵败衄,丧师二万余人,委弃军资
器械,至数十万,府库一空,兵威大损。
唐主以陈觉矫诏,冯延鲁失策,咎止二人,拟正法以谢中外,余皆赦免。
御史江文蔚本系中原文士,与韩熙载同具盛名,熙载奔唐,文蔚亦坐安重荣
叛党,惧罪南奔。安重荣事见三十一回。唐主喜他能文,令充谏职,他见唐
主诏敕只罪陈觉、冯延鲁,不及冯延己、魏岑,心下大为不平。遂对仗纠弹,
上书达数千言,说得淋漓痛快。小子不忍割爱,因限于篇幅,节录如下:
臣闻赏罚者帝王所重。赏以进君子,不自私恩;罚以退小人,不自私怒。陛下践阼以
来,所信重者冯延己、延鲁、魏岑、陈觉四人,皆擢自下僚;骤升高位,未尝进一贤臣,
成国家之美;阴狡弄权,引用群小;在外者握兵,居中者当国。师克在和,而四凶遨利,
迭为前却,使精锐者奔北,馈运者死亡;谷帛戈甲,委而资寇,取弱邻邦,贻讥海内。今
陈觉、冯延鲁虽已伏辜,而冯延己、魏岑犹在;本根未珍,枝干复生。延己善柔其色,才
业无闻,凭恃旧思,遂阶任用,蔽惑天聪,敛怨归上,以致纲纪大坏,刑赏失中,风雨由
是不时,阴阳以之失序,伤风败俗,蠢政害人,蚀日月之明,累乾坤之德。天生魏岑,朋
合延己,蛇豕成性,专利无厌,逋逃归国,鼠奸狐媚,谗疾君子,交结小人。善事延己,
遂当枢要,面欺人主,孩视亲王,侍燕喧哗,远近惊骇。进俳优以取容,作淫巧以求宠,
视国用如私财,夺君恩为己惠,上下相蒙,道路以目。征讨之柄,在岑折简,帑藏取与,
系岑一言。福州之役,岑为东面应援使,而自焚营壁,纵兵入城,使穷寇坚心,大军失势。
军法逗留畏懦者斩,律云:主将守城,为贼所攻,不固守而弃去,及守备不设,为贼掩覆
者皆斩。昨敕赦诸将,盖以军政威令,各非己出,岑与觉、延鲁更相违戾,互肆威权,号
令并行,理在无赦。况天兵败衄,宇内震惊,将雪宗庙之羞,宜醢奸臣之肉。已诛二罪,
未塞群情;尽去四凶,方祛众怒。今民多饥馑,政未和平;东有伺隙之邻,北有霸强之国。
市里讹言,遐迩危惧。陛下宜斡虑殷忧,诛鉏虺蜮。延己谋国不忠,在法难原,魏岑同罪
异诛,观听疑惑。请并行典法以谢四方,则国家幸甚!
文蔚上疏时,明知词太激烈,恐触主怒,先在江中备着小舟,载送老母,
立待左迁。果然唐主下敕,责他诽谤大臣,降为江州司士参军。文蔚即奉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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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江州。直臣虽去,谏草具存,江南人士,辗转传写,纸价为之一昂。究竟
有名无利,宜乎谀媚日多。太傅宋齐邱,曾荐陈觉为福州宣谕使,见三十五
回。至是竭力营救,竟得准请。赦免陈觉、冯延鲁死罪,但流觉至蕲州,延
鲁至舒州。韩熙载亦忍耐不住,上书并劾齐邱,兼及冯延己、魏岑二人。唐
主但撤延已相位,降为少傅,贬岑为太子洗马,齐邱全不加谴,宠任如故。
熙载又屡言齐邱党与,必为祸乱。齐邱益与熙载为仇,劾他嗜酒猖狂,被黜
为和州司士参军。是对辽主归死,辽将萧翰,亦弃汴北遁,唐主又想经略北
方,用李金全为北面招讨使。那知刘知远已捷足先得,驰入大梁,还要他费
什么心,动什么兵哩!统是空思想。
吴越军将,解福州围,凯旋钱塘。吴越王弘佐,另派东南安抚使鲍修让,
助戍福州。未几吴越王病殁,年仅二十,无子可承,弟弘倧依次嗣立,颁敕
至福州,李达令弟通权知留后,自诣钱塘,朝贺新君。弘倧加达兼官侍中,
赐名孺贇,寻且遣归。达已返福州,与鲍修让两不相下,屡有龃龉,复欲举
兵降唐,杀鲍自解;偏被修让察觉,先引兵往攻府第,一场蹂躏,不但杀死
李达,并将他全家老小,一并诛夷。凶狡如达,应该至此。随即传首钱塘,
报明情状。吴越王弘倧,别简丞相吴程,出知威武军节度使事。
自是福州归吴越,建州归南唐,各守疆域,相安无事。那北方最强的大
辽帝国,偏由兀欲继统,仇视祖母,彼此争哄。兀欲得着胜仗,竟把一位聪
明伶俐的述律太后,拘至辽太祖阿保机墓旁,锢禁起来。小子有诗叹道:
虏廷挺出女中豪,佐主兴邦不惮劳, 只为立储差一著,被孙拘禁祸难
逃。
欲知辽太后被幽详情,且至下回再阅。
辽将北去,刘氏南来,偏夹出一个李从益来,权知南朝军国事。从益母
子,系亡国遗裔,谁乐推戴,而萧翰乃迫而出之,舍安土而入危境,不死何
待!但母子茕茕,受人迫胁,原为不得已之举;且于刘知远无名分之嫌,知
远又臣事唐明宗,胡为必杀之而后快,残忍若此,宜其享年不永,而传祚亦
最短也。南唐为当时强国,苟任用得人,本可乘时出师,与刘知远共争中原,
尚未知鹿死谁手。乃庸臣当国,騃竖弄兵,仅攻一残破之福州,犹不能下,
反且丧师败北,致遭大挫,何其无英雄气象耶!直言如江文蔚,反遭罢斥,
而佥壬宵小,仍得窃位,南唐之不振也亦宜哉;读江中丞弹文,可为南唐一
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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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徙建州晋太后绝命 幸邺都汉高祖亲征
却说辽永康王兀欲,在恒州擅立为帝,便即率兵北向,归承大统。到了
石桥,正遇辽太后遣来的兵士,为首的乃是降将李彦韬。彦韬随晋主北去,
进谒辽太后,太后见他相貌魁梧,语言伶俐,即令他隶属麾下。以貌取人,
失之彦韬。此时闻兀欲进来,便命彦韬为排阵使,出拒兀欲。兀欲前锋,就
是伟王。伟王大呼道:“来将莫非李彦韬么?须知新主是太祖嫡孙,理应嗣
位。汝由何人差遣,前来抗拒?若下马迎降,不失富贵;否则刀下无情,何
必来做杀头鬼!”彦韬见来军势盛,本已带着惧意,一闻伟王招降,乐得滚
鞍下马,迎拜道旁。伟王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