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来做杀头鬼!”彦韬见来军势盛,本已带着惧意,一闻伟王招降,乐得滚
鞍下马,迎拜道旁。伟王大喜,更晓谕彦韬部众,教他一体投诚,免受屠戮。
大众亦抛戈释甲,情愿归降。两军一合,倍道急进,不到一日,便达辽京。
述律太后方派彦韬出战,总道他肯尽死力,不意才阅一宵,即闻伟王兵到,
惊得手足失措,悲泪满颐。老婆娘亦有此日耶!
城中将吏,又素感兀欲厚恩,争先出迎。原来兀欲平日,性情豪爽,散
财下士。前由德光赐绢数千匹,便悉数分散,顷刻而尽。所以将士多受宠络,
相率爱戴。伟王入城,兀欲继至,述律太后束手无策,只好听他处置。当有
数骑入宫,拥出太后,胁往木叶山。木叶山就是阿保机葬处,墓旁多筑矮屋,
派人守护。那述律太后被迫至此,没奈何在矮屋栖身,昼听猿啼,夜闻鬼哭,
任他铁石心肠,也是忍受不住,况且年力已衰,猝遭此变,自己也情愿速死。
忧能致疾,未几告终。是前杀酋长之报。
兀欲易名为阮,自号天授皇帝,改元天禄。国舅萧翰驰至国城,大局已
经就绪,孤掌当然难鸣,也只能得过且过。进见兀欲,行过了君臣礼,才报
称张砺谋反,已与中京留守麻答,将他伏诛。兀欲也不细问,但令翰复职了
事。
看官道张砺被杀,是为何因?砺随辽主德光入汴,尝劝德光任用镇帅,
勿使辽人,翰因此怀恨。及自汴州还至恒州,即与麻答说明,麾骑围张砺第,
牵砺出问道:“汝教先帝勿用辽人为节度使,究怀何意?”砺抗声道:“中
国人民,非辽人所能治,先帝不用我言,所以功败垂成。我今还当转向国舅,
先帝命汝守汴,汝何故不召自来呢?”理论固是,但问他何故引虏入寇,残
害中原?翰无言可诘,惟益加忿恚,饬左右将砺锁住。砺又恨恨道:“欲杀
就杀,何必锁我!”翰置诸不理,但令左右牵他下狱。越宿由狱卒入视,砺
已气绝仆地,想已是气死了。看官记着!张砺、赵延寿,同是汉奸,同是虏
伥。砺拜相,延寿封王,为虏效力,结果是同死虏手。古人有言:“惠迪吉,
从逆凶。”这两人就是榜样呢!苦口婆心。
兀欲已经定国,乃为先君德光安葬,仍至木叶山营陵,追谥德光为嗣圣
皇帝,庙号太宗。临葬时遣人至恒州召晋臣冯道、和凝等会葬,可巧恒州军
乱,指挥使白再荣等,逐出麻答,并据定州。冯道等乘隙南归,仍至中原来
事新主,免为异域鬼魂,这正是不幸中的大幸。惟恒州乱源,咎由麻答一人。
麻答为辽主德光从弟,平生好杀。在恒州时,残酷尤甚,往往虐待汉人,或
剥面抉目,或髡发断腕,令他辗转呼号,然后杀死。出入必以刑具自随,甚
至寝处前后,亦悬人肝、胫、手、足,人民不胜荼毒,所以酿成变乱。已而
白再荣等,表顺汉廷,于是恒、定二镇,仍为汉有。这且无庸细表。
惟辽负义侯石重贵,自徙居黄龙府后,曾奉述律太后命令,改迁至怀密
州,州距黄龙府西北千余里。重贵不敢逗留,带领全眷,跋涉长途。故后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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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不堪艰苦,密嘱内官搜求毒药,将与重贵同饮,做一对地下鸳鸯。可奈
毒药难求,生命未绝,不得不再行趱路。行过辽阳二百里,适辽嗣皇兀欲入
都,幽禁述律,特下赦文,召重贵等还居辽阳,略具供给。重贵等仍得生机,
全眷少慰。越年四月,兀欲巡幸辽阳,重贵带着母妻,白衣纱帽,往谒帐前,
还算蒙兀欲特恩,令易常服入见。重贵伏地悲泣,自陈过失。兀欲令人扶起,
赐他旁坐。当下摆起酒席,奏起乐歌,令重贵入座与饮,分尝一脔。那帐下
的伶人从官,多由大梁掳去,此时得见故主,无不伤怀。至饮毕散归,各赍
衣服药饵,饷遗重贵。重贵且感且泣,自思被掳至此,才觉得苦尽甘来,到
也安心过去。想冯氏亦不愿服药了。
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兀欲住居旬日,因天气已近盛夏,拟上陉避
暑,竟向重贵索取内官十五人,及东西班十五人,还要重贵子延煦,随他同
行。重贵不敢不依,心中很是伤感,最苦恼的是膝下娇雏,也被蕃骑取去,
父女惨别,怎得不悲!原来兀欲妻兄禅奴,一作绰诺锡里。见重贵身旁有一
幼女,双髻绰约,娇小动人,便欲取为婢妾,面向重贵请求。重贵以年幼为
辞,禅奴转白兀欲。兀欲竟遣一骑卒,硬向重贵索去,赐给禅奴。到了仲秋,
凉风徐拂,暑气尽销,兀欲乃下陉至霸州。陉系北塞高凉地,夏上陉,秋下
陉,乃向来辽主惯例。
重贵忆念延煦,探得兀欲下陉消息,即求李太后往谒兀欲,乘便顾视。
李太后因驰至霸州,与兀欲相见,延煦在兀欲帐后,趋谒祖母,老少重逢,
悲喜交集。兀欲顾李太后道:“我无心害汝子孙,汝可勿忧!”李太后拜谢
道:“蒙皇帝特恩,有妾子孙,没世衔感。但在此坐食,徒劳上国供给,自
问亦未免怀惭,可否在汉儿城侧,赐一隙地,俾妾子孙得耕种为生?如承俯
允,感德更无穷了!”向虏主求一隙地,何如速死为是。兀欲温颜道:“我
当令汝满意便了。”又顾延煦道:“汝可从汝祖母同返辽阳,静待后命。”
延煦遂与李太后一同拜辞,仍至辽阳候敕。
未几即有辽敕颁到,令南徙建州,重贵复挈全眷启行。自辽阳至建州又
约千余里,途中登山越岭,备极艰辛。安太妃目早失明,禁不起历届困苦,
镇日里卧着车中,饮食不进,奄奄将尽。当下与李太后等诀别,且嘱重贵道:
“我死后当焚骨成灰,南向飞扬,令我遗魂得返中国,庶不至为虏地鬼了!”
悲惨语,不忍卒读。说着,痰喘交作,须臾即逝。重贵遵他遗命,为焚尸计。
偏道旁不生草木,只有一带砂碛,极目无垠,那里寻得出引火物!嗣经左右
想出一法,折毁车轮,作为火种,乃向南焚尸。尚有余骨未尽,载至建州。
建州节度使赵延晖,已接辽敕,谕令优待,乃出城迎入,自让正寝,馆
待重贵母子。一住数日,李太后商诸延晖,求一耕牧地,延晖令属吏四觅,
去建州数十里外,得地五千余顷,可耕可牧。当下给发库银,交与重贵,俾
得往垦隙地,筑室分耕。重贵随从尚有数百人,尽往种作,莳蔬植麦,按时
收成,供养重贵母子。重贵却逍遥自在,安享天年,随身除冯后外,尚有宠
姬数人,陪伴寂寥,随时消遣。
一日正与妻妾闲谈,忽来了胡骑数名,说是奉皇子命,指索赵氏、聂氏
二美人。这二美人是重贵宠姬,怎肯无端割舍!偏胡骑不肯容情,硬扯二人
上舆,向北驰去。看官!你想重贵此时,伤心不伤心么?重贵伏案悲号,李
太后亦不胜凄惋。冯氏拔去眼中钉,想是暗地喜欢。大家哽咽多时,想不出
甚么法儿,可以追回,只好撤手了事。惟李太后睹此惨剧,长恨无穷。蹉跎
过了一年,已是后汉乾祐三年。李太后寝疾,无药可医,尝仰天号泣,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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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手,呼杜重威、李守贞等姓名,且斥且詈道:“我死无知,到也罢了,如
或有知,地下相逢,断不饶汝等奸贼!”骂亦无益。嗣是病势日重,延至八
月,已是弥留。见重贵在侧,呜咽与语道:“从前安太妃病终,曾教汝焚骨
扬灰;我死,汝也可照办,我的烬骨,可送往范阳佛寺,我也不愿作虏地鬼
哩!”语与安太妃略同,恰另具一种口吻。是夕即殁。重贵与冯氏宫人,及
宦官东西班,均被发徒跣,舁柩至赐地中,焚骨扬灰,穿地而葬。
后来重贵夫妇,不知所终。至后周显德年间,有中国人自辽逃归,说他
尚在建州,惟随从吏役,多半亡故。此后遂无消息,大约总难免一死,生作
异乡人,死作异乡鬼罢了。卅六鸳鸯同命鸟,一双蝴蝶可怜虫。史家因重贵
北迁,号为出帝;或因他年少失国,号为少帝;究竟他何年死,何地死,无
从查考。小子也不能臆造,权作阙文,愿看官勿笑我疏忽哩。叙法周密。
且说刘知远入主大梁,四方表贺,络绎不绝。河南一带,统已归顺,辽
兵或降或遁。辽将高唐英驻守相州,为指挥使王继弘、楚晖所杀,传首诣阙。
知远大悦,免不得有一番封赏。湖南节度使马希广,派人告哀,并报称兄终
弟及,有乞请册封的意思。知远遂加希广为检校大尉,兼中书令,行天策上
将军事,镇守湖南,加封楚王。
希广即希范弟,希范曾受石晋册封,岁贡不绝。生平豪侈,挥金如土,
尝造会春园及嘉宴堂,费至巨万。继筑九龙殿,用沉香雕成八龙,外饰金宝,
抱柱相向,自言己身亦是一龙,故称九龙。辽兵灭晋,中原大乱,湖南牙将
丁思瑾劝希范出兵荆、襄,进图汴、洛,成一时霸业。希范也惊为奇论,但
终不能照行。思瑾意图尸谏,扼吭竟死,无如希范纵乐忘返,那里肯发愤为
雄!昼聚狎客,饮博欢呼,夜罗美女,荒淫狎亵。后宫多至数百人,尚嫌不
足,甚至先王妾媵,多加无礼。又往往嘱令尼僧,潜搜良家女子,闻有容色,
强迫入宫。一商人妇甚美,为希范所闻,胁令该夫送入,该夫不愿,立被杀
毙,取妇而归。偏该妇颜如桃李,节若冰霜,誓志不辱,投缳自尽。足与罗
敷齐名,可惜不载姓氏。希范毫不知悔,肆淫如故,尝语左右道:“我闻轩
辕御五百妇女,乃得升天,我亦将为轩辕氏呢?”果然贪欢成痨,一病不起。
濒危时召入学士拓跋常,常一作恒。以母弟希广相属,令他辅立。拓跋
常有敢谏名,素为希范所嫉视,至是却嘱以后事,想是回光返照,一隙生明。
但希广尚有兄希萼,为朗州节度使,舍长立少,仍然非计。希范殁,希广入
嗣,拓跋常虑有后患,劝希广以位让兄,独都指挥使刘彦珪,天策学士李弘
皋,定欲遵先王遗命,乃即定议。继受汉主册封,似乎名位已定,可免后忧,
那知骨肉成仇,阋墙不远。湖南北十州数千里,从此祸乱无已,将拱手让人
了。插入楚事,为湖地入唐伏案。小子因楚乱在后,汉乱在先,且将楚事暂
搁,再叙汉事。
天雄军节度使杜重威,天平军节度使李守贞等,前奉辽主命令,各得还
镇。刘知远入汴,重威、守贞,皆奉表归命。适宋州节度使高行周入朝,朝
命行周往邺都,镇天雄军,调重威镇宋州;并徙河中节度使赵匡赞镇晋昌军,
调守贞镇河中。此外亦各有迁调,无非是防微杜渐,免得他深根固蒂,跋扈
一方。各镇多奉命转徙,独有一反复无常的杜重威,竟抗不受命,遗子弘倧,
北行乞援。时辽将麻答,尚在恒州,即拨赵延寿遗下幽州兵二千人,令指挥
使张琏为将,南援重威。重威请琏助守,再求麻答济师。麻答又派部将杨衮,
率辽兵千五百人,及幽州兵千人,共赴邺都。汉主刘知远,得知消息,忙命
高行周为招讨使,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为副,率兵往讨重威。并诏削重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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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爵,饬二将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