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他又进来,害得王、韩两将,日夕防备,不遑寝食。一班凿河筑城的
民夫,也是惊惶得很,旋作旋辍。可巧张藏英募齐兵丁,前来大堰口,与王
彦超、韩通会议,决计自作前驱,王、韩为后应,杀他一个痛快,使不再来。
当下引众驰击,横厉无前,辽兵已是披靡,藏英又挺着长矛,左旋右舞,挑
着处人人落马,刺着处个个洞胸,任你辽兵如何刁狡,也逃不脱性命。再经
王彦超、韩通,从后追上,杀毙辽兵无数,剩得几个脚长的,抱头鼠窜,不
知去向。
藏英追赶至二十里外,远望不见辽兵,方才退归,于是葫芦河疏凿得成,
大堰口城垒渐竣。王彦超、韩通同时返镇,单留张藏英保守城砦,已足抵制
辽人。周廷改称大堰口为大宴口,号屯军为静安军,即令藏英为静安军节度
使。小子有诗赞道:
凿河筑垒费经营,扼要才堪却虏兵。
胡骑不来河北静,武夫原可作干城。
长城有靠,朔漠无惊,英武过人的周主荣,又想西征南讨了。欲知后事,
请看后文。
知进不知退,是英主好处,亦即英主坏处。高平之战,非周主荣之决计
进兵,则北汉炽张,长驱南下,河北必非周有矣,至北汉主已败入晋阳,缮
甲兵,完城堑,坚壁以待,志在决死,加以辽兵为助,左右犄角,此固非可
轻敌者,况以逸待劳,以主待客,难易判然,安能必胜?周主知进而不知退,
此其所以损兵折将,弃械耗财,而卒致废然自返也。若张藏英之浚河筑城,
正以守为战之计,可进可退,绰有余裕,胡马不敢南来,两河可以无患,谓
非良将得乎!史彦超恃勇而死,张藏英好谋而成,为将者于此觇休咎,为主
者亦可于此判优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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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宠徐娘赋诗惊变 俘蜀帅得地报功
却说周主荣既败汉却辽,遂思西征南讨,统一中国。当下召入范质、王
溥、李谷诸宰臣,及枢密使郑仁诲等,开口宣谕道:“朕观历代君臣,欲求
治平,实非容易,近自唐、晋失德,天下愈乱,悍臣叛将,篡窃相仍。至我
太祖抚有中原,两河粗定,惟吴、蜀、幽、并,尚未平服,声教未能远被,
朕日夜筹思,苦乏良策,想朝臣应多明哲,宜令各试论策,畅陈经济,如可
采择,朕必施行,卿等以为何如?”范质、王溥等,齐声称善,乃诏翰林学
士承旨徐台符以下二十余人,入殿亲试,每人各撰二文,一是“为君难为臣
不易论”,一是“平边策”。徐台符等得了题目,各去撰著,有的是攒眉蹙
额,煞费苦心,有的是下笔成文,很是敏捷,自辰至未,陆续告成,先后缴
卷。周主逐篇细览,多半是徒托空言,把孔圣人的修文德、来远人二语,敷
衍成篇,不得实用。惟给事中窦仪,中书舍人杨昭俭,谓宜用兵江淮,颇合
周主微意。还有一篇崇论闳议的大文,乃是比部郎中王朴所作。略云:
臣闻唐失道而失吴、蜀,晋失道而失幽、并。观所以失之之由,知所以
平之之术。当失之时,君暗政乱,兵骄民困,近者奸於内,远者叛於外,小
不制而至於大,大不制而至於僭,天下离心,人不用命。吴、蜀乘其乱而窃
其号,幽、并乘其间而据其地。
平之之术,在乎反唐、晋之失而已。必先进贤退不肖以清其时, 用能
去不能以审其材,恩信号令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尽其力,恭俭节用以丰其
财,时使薄敛以阜其民,俟其仓廪实、器用备,人可用而举之。彼方之民,
知我政化大行,上下同心,力强财足,人安将和,有必取之势,则知彼情状
者,愿为之间谍,知彼山川者,愿为之先导。彼民与此民之心同,是即与天
意同。与天意同,则无不成之功矣。凡攻取之道,从易者始。当今惟吴易图,
东至海,南至江,可挠之地二千里。从少备处先挠之,备东则挠西,备西则
挠东,彼必奔走以救其弊。奔走之间,可以知彼之虚实,众之强弱,攻虚击
弱,则所向无前矣。攻虚击弱之法,不必大举,但以轻兵挠之。南人懦怯,
知我师入其地,必大发以来应;数大发则民困而国竭,一不大发,则我可乘
虚而取利,彼竭我利,则江北诸州,乃国家之所有也。既得江北,则用彼之
民,扬我之兵,江之南亦不难平之也。如此则用力少而收功多。得吴则桂、
广皆为内臣,岷、蜀可飞书而召之。若其不至,则四面并进,席卷而蜀平矣。
吴、蜀平,幽州亦望风而至。惟并州为必死之寇,不可以恩信诱,必须以强
兵攻之。然彼自高平之败,力已竭,气已丧,不足以为边患,可为后图。方
今兵力精练,器用具备,群下知法,诸将用命,一稔之后,可以平边。臣书
生也,不足以讲大事,至於不达大体,不合机变,惟陛下宽之!周主览到这
篇文字,大加称赏,便引与计议。朴谈论风生,无不称旨,因授为左谏议大
夫。未几且命知开封府事。就是窦仪、杨昭俭,也得升官;仪为礼部侍郎,
昭俭为御史中丞。特用声西击东的计策,先命偏师攻蜀,继出正军击唐。
先是秦、成、阶三州入蜀,蜀人又取凤州。见前文。蜀主孟昶,好游渔
色,浪费无度,国用不足,专向民间取偿。秦、凤人民,迭遭苛税,仍欲归
隶中原,乃相次诣阙,乞举兵收复旧地。周主正要发兵,又得了这个机会,
更加喜悦,立命凤翔节度使王景,及宣徽南院使向训,为征蜀正副招讨使,
西攻秦、凤。蜀主闻报,忙遣客省使赵季札,趋赴秦、凤二州,按视边备。
季札本没有甚么才干,偏他目中无人,妄自尊大。一到秦州,节度使韩继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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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入城中,与谈军事,多经季札吹毛索瘢,免不得唐突数语,季札怏怏而去,
转至凤州,刺史王万迪,见他趾高气扬,也是不服,勉强应酬了事。自大者
必遭众忌。季札匆匆还入成都,面白蜀主,谓韩、王皆非将才,不足御敌。
蜀主亦叹道:“继勋原不足当周师,卿意属在何人?”季札朗言道:“臣虽
不才,愿当此任,管教周军片甲不回!”令人好笑。蜀主乃命季札为雄武节
度使,拨宿卫兵千人,归他统带,再往秦、凤扼守。又派知枢密王昭远,按
行北边城塞,部署兵马,防备周师。自己仍评花问柳,饮酒吟诗,日聚后宫
佳丽,教坊歌伎,以及词臣狎客,一堂笑乐,好似太平无事一般。
广政初年,广政即蜀主昶年号,见前。内廷专宠,要算妃子张太华,眉
目如画,色艺兼优,蜀主昶爱若拱璧,出入必偕,尝同辇游青城山,宿九天
文人观中,月余不返。忽一日雷雨大作,白昼晦暝,张太华身轻胆怯,避匿
小楼,不意霹雳无情,偏向这美人头上,震击过去,一声响亮,玉骨冰销。
想系房帷不谨,触动神怒,故遭此谴。昶悲悼的了不得,因张妃在日,曾留
恋此观,有死后瘗此的谶语,乃用红锦龙褥,裹瘗观前白杨树下。
昶即日回銮,悼亡不已。一班媚子谐臣,欲解主忧,因多方采选丽姝。
天下无难事,总教有心人,果然得一绝色娇娃,献入宫中。昶仔细端详,花
容玉貌,仿佛太华,而且秀外慧中,擅长文墨,试以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直把这好色昏君,喜欢得不可名状。绸缪数夕,即拜贵妃,别号花蕊夫人,
寻又赐号慧妃。妃爱赏牡丹芙蓉,所以蜀中有牡丹苑,有芙蓉锦城;牡丹苑
中,罗列各种,无色不备;芙蓉锦城,是在城上种植芙蓉,秋间盛开,蔚若
锦霞,因此号为锦城。
蜀地素称饶富,又经十年无事,五谷丰登,斗米三钱,都下士女,不辨
菽麦,多半是采兰赠芍,买笑寻欢。上行下效,捷如影响。蜀主昶见近置远,
居安忘危,除花蕊夫人外,又广选良家女子,充入后宫,各赐位号,有昭仪、
昭容、昭华、保芳、保香、保衣、安宸、安跸、安情、修容、修媛、修娟等
名目,秩比公卿大夫,甚至舞娼李艳娘,亦召入宫中,厕列女官,特赐娼家
钱十万缗,代作聘金。
是年周、蜀开衅,适当复日,昶既派出赵季札、王昭远两人,还道是御
敌有余,依旧流连声色,渐渐的天气炎热,便挈花蕊夫人等,避暑摩诃池上,
夜凉开宴,环侍群芳,昶左顾右盼,无限欢娱。及谛视嫔嫱,究要推那花蕊
夫人,作为首选,酒酣兴至,就命左右取过纸笔,即席书词,赞美花蕊夫人。
第一句写下道:“冰肌玉骨清无汗,”第二句接写道:“水殿风来暗香满。”
从战鼓冬冬中,忽插一段香艳文字,越觉夺目。再拟写第三句,突有紧急边
报到来,乃是周招讨使王景,自大散关至秦州,连拔黄牛八寨。昶不禁掷笔
道:“可恨强寇,败我诗兴!”乃并撤酒肴,即召词臣拟旨,派都指挥使李
廷珪为北路行营都统,高彦俦为招讨使,吕彦珂为副招讨使,客省使赵崇韬
为都监,出拒周师。一面促赵季札速赴秦州,援应韩继勋。
季札奉命出军,连爱妾都带在身旁,按驿徐进,兴致勃然。到了德阳,
闻周军连拔诸砦,气势甚盛。不由的畏缩起来。嗣经朝旨催促,越觉进退两
难。床头妇人,权逾君上,劝令还都避寇,不容季札不依,季札遂疏请解任,
托词还朝白事,先遣亲军保护爱妾,与辎重一同西归,然后引兵随返。既至
成都,留军士在外驻扎,单骑入城。都中人民,还疑他是孑身逃回,相率震
恐。及季札入见蜀主,由蜀主问他军机,统是支吾对答,并没有切实办法。
蜀主大怒道:“我道汝有甚么才能,委付重任,不料愚怯如此!”遂命将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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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拘往御史台,付御史审勘。御史劾他挈妾同行,擅自回朝,应加死罪。蜀
主批准,令把季札推出崇礼门外,斩首示众。谋及妇人,宜其死也。蜀行营
都统李廷珪率兵至威武城,正值周排阵使胡立,带领百余骑,前来巡逻。廷
珪即麾军杀上,把胡立困在垓心,胡立兵少势孤,冲突不出,被蜀将射落马
下,活擒而去。立部下多为所获,只剩数十骑逃归周营。李廷珪得了小胜,
报称大捷,并命军衣上绣作斧形,号为破柴都。周主本姓为柴,故有此号。
虚名何益?
蜀主昶接着捷报,很是喜慰,且遣使至南唐、北汉,约共出兵攻周。偏
是得意事少,失意事多,捷报才到,败报又来,廷珪前军,为周将所败,掳
去将士三百人。蜀主乃复遣知枢密使伊审徵抚勉行营,再行督战。
审徵驰诣军前,与廷珪商定军谋,遣先锋李进据马岭寨,截住周军来路;
再派游击队旁出斜谷,进屯白涧,作为偏师;又令染院使王峦,引兵出凤州
北境,至堂仓镇及黄花谷,绝周粮道,三路出师。审徵、廷珪等择地扎营,
专待消息,准备接应。
王峦率兵三千人,径趋唐仓,先令侦骑至黄花谷中,探明敌踪,还报谷
外有周军往来,统是输运辎重,接济周营,并没有大将弹压。峦大喜道:“我
去把他辎重军,一齐夺来,管教他粮食中断,全军溃走了。”我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