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今之在悬者是也。虽有钟磬之状,殊无相应之和,其镈钟不
问音律,但循环而击,编钟编磬,徒悬而已。丝竹匏土,仅有七声,黄钟之宫,止存一调;
盖乐之缺坏,无甚于今。陛下临视乐悬,知其亡失,以臣尝学律吕,宣示古今乐录,命臣
讨论,臣虽不敏,敢不奉诏!
朴上疏后,援照古法,用秬黍定尺,一黍为分,十黍为寸,积成九寸,
径三分,为黄钟律管。推演得十二律,因作律准。共分十有三弦,长九尺,
依次设柱,系弦成声。第一弦为黄钟律,第二弦为大吕律,第三弦为太簇律,
第四弦为夹钟律,第五弦为姑洗律,第六弦为仲吕律,第七弦为蕤宾律,第
八弦为林钟律,第九弦为夷则律,第十弦为南吕律,第十一弦为无射律,第
十二弦为应钟律,第十三弦为黄钟清声。声律既调,用七律为一均,错成五
音:宫声成主,徵声、商声、羽声、角声,互为联属。五音相续,迭声不乱,
合成八十四调,然后配以笙簧,间以钟磬,凡四面乐悬,无不协响,合成节
奏。无论何种歌曲,但好谱入乐声,均能应腔合拍,不疾不徐。朴又上言此
法久绝,出臣独见,乞集百官校正得失,有诏令百官再行参酌。百官多半是
门外汉,晓得甚么音律奥旨,彼此同声附和,统复称王朴高才,非臣等所及。
乃命乐工演试,果然五声有序,八音克谐,乐得周主心花怒开,极称盛事。
周主又究心贡举,务求得人,裁井寺院,严禁左道。平居辄留意农事,
刻木为农夫蚕妇,列置殿廷。且诏散骑常侍艾颖等三十四人,分行诸州,均
定田租。又诏诸州并乡村,率以百户为团,团置耆长三人,令司民事,课耕
劝稼,又从汴口疏河通淮,以达舟楫,再导汴水入蔡水,以便漕运,公私交
利,上下翕然。周世宗为五代贤主,故历叙美政。周主遣王朴巡视汴口,督
建斗门。工既告竣,还过故相李谷第,忽然疾作,晕仆座上。慌忙用人舁归,
医治无效,竟尔谢世,年五十四岁。
周主亲往吊丧,用玉钺叩地,痛哭再四,不能自止。左右从旁慰劝,周
主仰天叹道:“天不欲我平中原么?何为夺我王朴,有这般迅速哩!”吊毕
回宫,数日不欢。朴精究术数,谈言多中,周主志在统一,常恐运祚短促,
不能如愿。一日从容问朴,谓朕躬践阼,能得几年?
朴答道:“陛下有心致治,尝以苍生为念,天高听卑,自当蒙福,臣本
固陋,一知半解,推演数理,可得三十年,三十年后,非臣所能知呢。”周
主喜道:“诚如卿言,朕当为主三十年,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
致太平,朕志足了!”后来征辽回师,便即晏驾,计在位止及五年零六个月,
似与朴言不符,或谓五六乃三十成数,朴不便直言,故用隐谜相答,究竟朴
能否预知,小子也不能定断,只好援据遗闻,随笔录叙。因继咏一诗道:
怀才挟术佐明王,天下假年剧可伤!
岂是庆陵周世宗陵。将晏驾,先归地下待吾皇!
王朴既殁,周主失一股肱,但北伐雄心,仍然不改。因即下诏亲征,欲
知周主北伐情形,下回再当详叙。
唐为周败,国威不振,至于割地请和,始正宋党之罪,论者已嫌其太迟。窃谓亡羊补
牢,犹为未晚,越王勾践,其前师也。唐主昪诚自惩前败,黜佞任良,则十年生聚,十年
教训,二十年后,与北宋角逐中原,尚未知鹿死谁手。顾犹信用二冯,吟风嘲月,迨周使
远来,则密嘱歌妓以狎侮之,饵人不足,结怨有余,多见其不知量也。刘晟父子,更出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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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故其亡也,比江南为尤速。至若周世宗之英武过人,王朴之智谋绝俗,天独未假以年,
不获共谋统一,命耶数耶?是固在可解不可解之间矣。然世宗美政,王朴长材,不容过略,
故类叙之以讽示后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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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得辽关因病返跸 殉周将禅位终篇
却说周主南征时,北汉主刘钧,乘虚袭周,发兵围隰州。隰州刺史孙议,
得病暴亡,后任未至,骤闻河东兵至,不免惊惶,幸亏都监李谦溥,权摄州
事,濬城隍,严兵备,措置有方,不致失手。时方盛夏,河东兵冒暑围城,
谦溥引二小吏登城,从容督御,身服絺绤,手挥羽扇,毫无慌张形状。河东
将士,却也料他不透,未敢猛攻。谦溥又潜约建雄军节度使杨廷璋,各募敢
死士百人,夜劫河东兵寨。河东兵猝不及防,仓皇散走,谦溥自率守军,开
城追击,逐北数十里,斩首数百级,隰州解围。
当下奏报行在。周主即令谦溥为隰州刺史,且命昭义军节度使李筠,与
杨廷璋联兵北讨,共伐狡谋。李筠遂进攻石会关,连破河东六寨,廷璋仍命
李谦溥往侵汉境,夺得一座孝义县城。北汉主刘钧,不禁生忧,小挫即忧,
想甚么乘虚袭人?慌忙飞使至辽,乞请济师。辽主述律,不愿出兵,支吾对
付,急得刘钧忧急万分,再三通使求援,辽主乃授南京留守萧思温为兵部都
总管,助汉侵周。周主已征服南唐,返至大梁,接得辽、汉合寇的消息,决
意亲征。他想北汉跳梁,全仗辽人为助,若要釜底抽薪,不如首先攻辽,辽
人一败,北汉势孤,自然容易讨平。
计议已定,乃命宣徽南苑使吴延祚权东京留守,宣徽北院使咎居润为
副,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部署。其余各将,各领马步诸军,及大小战船,驰
赴沧州,自率禁军为后应。都虞侯韩通,由沧州治水道,节节进兵,立栅乾
宁军南,修补坏防,开游口三十六,可达瀛、莫诸州。周主亦自至乾宁军,
规划地势,指示军机。遂下令进攻宁州。宁州刺史王洪,自知不能守御,开
城乞降。乃派韩通为陆路都部署,赵匡胤为水路都部署,水陆并举,向北长
驱。车驾自御龙舟,随后继进。
朔方州县,自石晋割隶辽邦,好几年不见兵革,骤闻周师入境,统吓得
魂胆飞扬,所有官吏人民,望风四窜。周军顺风顺水,直薄益津关。关中守
将终廷辉,登阙南望,但见河中敌舰,一字儿排着,旌旗招展,矛戟森严,
不由的心虚胆怯,连打了好几个寒噤。正在没法摆布,可巧有一人到来,连
呼开关,廷辉瞧将下去,乃是宁州刺史王洪。便问他来意,洪但说有密事相
商,须入关面谈。廷辉见他一人一骑,不足生畏,乃开关纳入,两下晤谈,
洪先自述降周的原因,并劝廷辉也即出降,可保关内百姓。廷辉尚在狐疑,
洪又道:“此地本是中国版图,你我又是中国人民,从前为时势所迫,没奈
何归属北廷,今得周师到此,我辈好重还祖国,岂非甚善!何必再事迟疑?”
廷辉听了这番言语,自然心动,便允出降。
周主令王洪返守宁州,留廷辉守益津关,各派兵将助守。遣赵匡胤为先
锋,溯流西进,渐渐的水路促狭,不便行舟,乃舍舟登陆,入捣瓦桥关。匡
胤到了关下,守将姚内斌,见来兵不多,即率数千骑士,出城截击。经匡胤
大杀一阵,内斌麾下,伤亡了数百名,方才退回。越日,周主亦倍道趋至,
都指挥使李重进以下,亦相继到来,还有韩通一军,收降莫州刺史刘楚信,
瀛州刺吏高彦晖,沿途毫无阻碍,也到瓦桥关下会师,眼见得周军云集,慑
服雄关。
匡胤督军攻城,先在城下招降姚内斌,大略谓王师前来,各城披靡,单
靠这偌大关隘,万难把守,若见机投顺,不失富贵,否则玉石俱焚,幸勿后
悔!内斌沉吟多时,方答言明日报命。匡胤也不强迫,便按兵不攻,静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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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次日拟再往攻关,已有探骑报入,敌将姚内斌,开城来降。匡胤乃待他
到来,导见周主。内斌拜到座前,周主好言抚慰,面授为汝州刺史,内斌叩
首谢恩,随起引周军入关。
周主置酒大会,遍宴群臣,席间议进取幽州,诸将奏对道:“陛下出师,
只四十二日,兵不过劳,饷不过费,便得关南各州,这都由陛下威灵,所以
得此奇功,惟幽州为辽南要隘,必有重兵把守,将来旷日持久,反恐不美,
还请陛下三思!”周主默然不答。散宴后,便召指挥使李重进入帐道:“我
军前来,势如破竹,关南各州县,不劳而下,这正是灭辽扫北的机会,奈何
中道还师!且朕欲统一中原,平定南北,时不可失,决意再进!汝可率兵万
人,翌日出发,朕即统兵接应,不捣辽都,定不回军!”重进料难劝阻,只
好应声退出,又传谕散骑指挥使孙行友,率骑兵五千名,往攻易州,行友亦
奉旨去讫。
重进于次日启行,行至固安,城门洞辟,守吏已经遁去,一任周兵拥入。
重进令军士略憩,另派哨骑探视行径,近报固安县北,有一安阳水,既无桥
梁,又无舟楫,想是由辽兵惧我前往,所以拆桥藏舟,阻我去路。重进闻报,
颇费踌躇,忽闻周主驾到,乃即出城迎谒,禀明前途阻碍。周主锐图进取,
当即与重进往阅河流,果然水势汪洋,深不见底。巡视一回,便谕重进道:
“此水不能徒涉,只好速筑浮桥,方便进兵。”重进当然应命。周主乃令军
士采木作桥,限期告竣,自率亲军还驻瓦桥关。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周主忽然得病,连日未痊。那孙行友却
已攻下易州,擒住刺史李在钦,献入行营。周主抱病升帐,问他愿降愿死,
在钦偏抗声不屈,触动周主怒意,即命推出斩首。此人却有别肠,莫非命中
该死。自觉支持不住,退入寝所。又越两日,仍然未瘳,当由赵匡胤入帐劝
归。周主不得已照允,乃改称瓦桥关为雄州,留陈思让居守,益津关为霸州,
留韩令坤居守,然后下令回銮。
返至澶渊,却逗留不行。宰辅以下,只令在寝门外问疾,不许入见,大
众都惶惑得很。澶州节度使,兼殿前都检点张永德,与周主为郎舅亲,独得
入寝所问视,婉言进谏道:“天下未定,根本空虚,四方藩镇,多是幸灾乐
祸,但望京师有变,可从中取利。今澶、汴相去甚迩,车驾若不速归,益致
人心摇动,愿陛下俯察舆情,即日还都为是!”周主怫然道:“谁使汝为此
言?”永德道:“群臣统有此意。”周主目注永德道:“我亦知汝为人所教,
难道都未喻我意么?”未几又摇首道:“我看汝福薄命穷,怎能当此!”永
德闻言,竟莫明其妙,只管俯首沉思。实是一片疑团。猛听周主厉声道:“汝
且退去,朕便回京!”
永德慌忙趋出,部署各军,专待周主出来,周主也即出帐,乘辇还都。
看官!你道周主何故疑忌永德?原来周主因病南还,途次稍觉痊可,偶从囊
中取阅文书,忽得直木一方,约长三尺,上有字迹一行,乃是点检作天子五
字!不由的惊异起来,他亦不便询问左右,仍然收贮囊中,默思石敬瑭为明
宗婿,后来篡唐为晋,今永德亦尚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