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轻轻一跳,一个大鹏展翅落在张大天跟前,用沙哑的声音说,你醒了。
眼前的这个人依稀有昨晚那个“怪人”的影子,可这个人的脸却完好无损,倒像平时去村里买粮买菜的李老头。
张大天虽胆大妄为,却生性敦实憨厚,愣了愣,亲切的叫了声,爷爷,你好。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张大天年纪虽小,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而且他家做小本买卖,贩卖蔬菜瓜果,算是半个商人,商人最基本的就是会揣摩顾客的心理,张大天对此还是颇为谙熟的。
果然李老头一脸慈详,笑眯眯的问,你认识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张大天道出原委,李老头如释重负的哈哈大笑,说,你小子也忒胆大了,不怕被这坟地里的鬼兵吃掉么?
张大天挺着胸膛说,不怕。
李老头翘了翘大拇指,说,真的不怕?
张大天说,怕死不是男子汉。
李老头忽地目光如炬,冷森森的瞪着张大天,声音怪异的说,其实我就是一名含冤而死的鬼兵,只有吃了你的肉,我才能抬胎转世,重新做人。
说着,伸出一只枯长的手向张大天抓去,另一只手在脸上一扯,撕下一大块面皮,露出半个骷髅般的怪脸。
张大天“呀”的失声一叫,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缩,脚被门槛一绊,叭的一声,跌坐在地,屁股摔成了八瓣,痛的直咧嘴。
青天白日的,张大天却觉阴风嗖嗖,鬼气森森。眼前这个“鬼兵”吓得他魂不附体,比之昨晚更要恐怖百倍。以前他听老人讲过鬼养人故事,就像人饲养家畜一样,先把人养肥了再吃,自己不会这么倒霉碰上一只吃人的鬼吧。这样想着,张大开只觉裤裆一热,小便失禁了。
“鬼兵”步步逼近,两只干枯的手爪近在咫尺,那半边骷髅般的脸上一眼黑洞洞的窟窿,像要一口把张大天吞噬似的。
张大天情急生智,抓起一把尿泥朝“鬼兵”扔去。“鬼兵”猝然不防,劈头盖脸被撒了半身的泥花。
张大天还真有准头,一陀尿泥不偏不倚的飞进了那“鬼兵”嘴里,“鬼兵”突然受袭,身子如僵尸一般向后弹射出去,两手夹着喉咙,呸呸的直吐。
张大天乐了,指着“鬼兵”叫道,你是人,你跟本就不是什么鬼兵。
“鬼兵”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说,你怎么识破的?
张大天扬了扬粘在手上的泥渣,嘿嘿笑道,就算是鬼大帅,也怕俺的童子尿。
鬼兵哈哈大笑,道,《本草纲目》上有载,童子尿治百病,延年寿,我李老头还真有福气哇。神色一肃,说,你没给我吓死,算你命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吧。
说完,径直走里屋去。
张大天忽思念一动,抢上一步,报着试试的态度,道,爷爷,您能教我武功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死不瞑目2
意想不到的是,李老头居然答应了,而且答应的爽快非常,说,你要是想学的话,明天晚上再来。
至那以后,张大天只要得空有睱,就往坟地李老头家跑,而且多是在晚上,更无外人知晓。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日子一晃,弹指一挥便是四年光景,张大天也由孩童长成一个牤牛般的壮小伙,从李老头那里学得了多套掌法拳路,虽不是李老头的对手,马马虎虎也能对上十几个回合。两人之间,只是一个教一个学的关系,张大天多次要拜李老头为师,都被他婉拒了。
不过,张大天从李老头口中得知,他并非天生畸形,而是得了一种怪病,至于怎么感染的,李老头只字不提,似乎有莫大的隐情,张大天心中好奇,又不敢多问。
直到这年,病毒侵入脑髓、心肌,李老头身体的四分之一枯槁如柴,神智迷糊,渐入膏肓,眼见没几天活头了。这才把张大天唤到跟前,托付大事般的说,你我之事,切不可让第三个知道,否则你性命堪忧。我死之后,连这几间屋子,一并烧了便罢。这些年,如果没有你的照料,老朽我也活不了这么长的日头,你我一场相识,也算有缘,我在这正屋后第九个坟堆里埋了些宝贝,就全送给你吧。唉,我李老头到死才明白,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多了就是个祸害,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悔不该当初……。你记住,这些东西找个安全的地方妥当藏好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卖,就算是卖,也不要囫囵的卖,切开了,弄碎了,化成金锞子也成,总之不能整件卖。在这堆东西中,有个盒子,白色的,无论如何不能动,更不能打开,烧了就当给我留个念想,你记住了。我这里有颗玉坠,我留着也是无用,你拿去吧。
说完,摘下玉坠,回光返照般用力覆在张大开厚实的手掌上。
张大天含泪郑重点了点头,挂在脖子上。
李老头喃喃说道,也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事情。
张大天伤心欲绝,李老头含糊其辞未能听清,问,您说什么?
然而这个疑问的答案跟李老头一起溘然长逝。张大天哽咽着替李老头合上了那只死不瞑目的独眼,倒地长跪。
李老头死的那晚,电闪雷鸣,狂风不止,骤雨倏至。
北京那年迎来百年少有的雨季,许是老天爷也对内忧外患满目苍荑多灾多难的国人伤心欲绝,阵雨暴雨像女人的泪珠子般连绵不断。李老头虽然千叮咛万嘱咐在其死后,务必得火葬。但国人信崇鬼神,讲究入土为安,火葬在当时更是大忌,张大天对李老头敬爱有加,便似亲祖父一般尊重,如今老人家驾鹤西去,尸骨未寒,怎能如此不肖,一把火烧了完事,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张大天先前犹豫不决,现在天要下雨,要烧也烧不成,想必是天意如此,张大天就断了火葬的念想。用平时攒下的钱替李老头做了身寿衣,拆了李老头的木屋,装了副棺材把李老头敛了,冒着雨扛了锹铲在李大头的屋外数到第九座坟头,一锹一铲的挖了起来。果不其然,挖到四尺深的时候,张大天见到了李老头嘴里说宝贝。 。。
第三章 鬼巿子1
张大天的父母在“张勋复辟”那一年给辫子军凶残杀死,身怀武艺的张大天一怒之下扭断了两个当兵的脖子,仇是报了却也丢了一门现成的亲事。几日之后,各路讨逆军进京剿逆,逃亡半路的张大天义务参加了###队伍,讨军杀退辫子军,又一次把屁股下龙椅还没捂热的溥仪赶下了台。张大###了父母,重操旧业一个人种菜卖菜,遇到凶年饥岁,就到城里卖力气过活。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日子一过就是七年,放那个时代,二十三岁的张大天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光棍了。
看到别人家搂着小媳妇亲热时,张大天心也痒痒,但肚子填的饱饱的时候再看别人家锅都揭不开,又甚感安慰。尽管有媒人替他介绍东家的寡妇西庄的老姑娘,张大天都乐呵呵的拒绝了,主要是他看不上。闲时练练李老头教的拳术掌法,去几位老人家的坟头拜拜,说说话,这些年一晃眼就这么过来了。
一九一八年,北京的冬天尤其冷,撒尿都要一段一段的掰,整日介里北风料峭,跟刮刀子似的,近年关了天上连根雪毛子都不见影,阳光明媚却冷风如抽,而且挟着黄沙的劲风像是上门劫舍的土匪,吓得人唯有紧闭门户躲在家里抱火炉子,老人们都说天气异象,来年必祸。搁现在这样稀疏平常的事对当时的许多人说却是奢侈的享受,不啻于寻常百姓住总统套房,那时候只有有地位的和有钱的人有此特权,别的人想也休想。为了生计,很多人不得已出门冒冷求存,这一年被活活冻死的人尤其多,村东头的那片坟地平和了几年又“繁荣”了起来。
对张大天来说,天气越坏反倒对他越有利,菜价比平时至少可以翻两番,而且今年破天荒的好收成,张大天家地窖里存了千把斤的大白菜,卖出去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起码…嘿嘿,能够讨个水灵灵细蛮腰大屁股的小媳妇还有富余,一想到媳妇胸前两团棉花也似白花花的奶子,张大天就乐得一夜合不拢嘴,就是梦里也传来他吞口水和瓜兮兮的傻笑声。
寅时(凌晨3………5点)过半,张大天怀揣着他的小梦想推着一大车白菜兴冲冲上路了。冬天天亮的晚,五六点时天空仍浓得是团化不开的墨,今早天上又没星无月,迎面来个人非碰着鼻间才算知道。张大天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给黑夜划一道口子继而又被吞没,空旷的际野里,传来声声匝匝的滚轮声,却不见人迹,仿佛鬼域。那辆破旧的推车吱吱嘎嘎的抱怨着,夜墨穹庐荒凉旷野里,第一时间让人联想到的便是那棺材板被死人慢慢掀起来的声音。
张大天虽然不怕鬼,可这样的环境还是让他心虚,加上天寒地冻,身单衣薄,不说吓住,单单冷风嗖嗖的天气就让他抖如筛糠,汗毛倒竖,当真是风抚过,遍地鸡皮疙瘩落。一为增加热量,二是壮胆,张大天狼嗥般吼起了荤调。本来他嗓门就大,这乍一喊,晴天霹雳似的和毛张飞有得一拼。
张大天也不管调跑到了陕西,自顾的唱。可不唱还好,一唱更是吓得冷汗涔涔,后脊梁骨发寒。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三章 鬼巿子2
“我一摸妹妹的小手手,妹妹的手手好温柔……”这柔字像鱼刺生生的卡在张大天喉咙间,上下不得,张大天目光僵直的望着前方,一道倏闪的白影让他全身僵硬的肌肉跳了一下。
那道白影从夜色中骤起,如同从地狱钻出来一般,速度飞快,在半空飘动,那白影像是罩了层淡淡的光晕,黑夜当中格外扎眼,那白影飞快向张大天飘来,越变越大,像只利箭般穿破张大天的胆。
“莫非是鬼。”张大天心道,阎王叫你死,谁也拦不住。不过,就算它是白无常来勾老子命的,老子也不能这么脓包给活活吓死,死也要挠对方几片肉下来。张大天镇定气神,气发丹田,大噉一声:“呔,来者何…鬼?”
却听对面“嘎”的传来一声鸟叫,那白影折回飞了回去,像个溃败的逃兵仓皇遁走。
“操!”张大天心里的石头落下,“娘的世上哪有鬼,都是他娘的自己吓唬自己。”
虽是一场虚惊,可是吓得一身冷汗却把内套濡了个湿,刀子风一刮,顿时结了一层冰霜,贴在身上,跟地主老财似的要扒下人一层皮来,张大天抖得上下牙床咯嘣响,跟馋鬼啃骨头一般。张大天抄起腰上的半葫芦酒,一仰头,咕嘟咕嘟喝得底朝天,高浓度的地瓜烧像条火线似的直窜到胃里,由里到外,登时暖和了。
不过,张大天本来不胜酒力,这猛得一灌,冷风一吹,酒力便即上涌,大脑给酒劲一激,神经便有点迷糊了,晃晃悠悠踉踉跄跄宛如脚踩棉花,嘴里喊着含糊不清的歌,一路推着小车歪歪斜斜的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张大天忽见前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繁华。
张大天纳罕这一带他如数家珍,甚时这儿多了个集巿,他却未曾耳闻,当真怪异!莫非到了北京城?可城墙楼子呢?再说也没这么快呀,自己又没长人家神行太保那样的飞腿。可这时酒力当头,又想早点卖了白菜回家,反正这么多的人,不愁没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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