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厨房那边看了看窗外。她可以透过树丛看到大卫的奔驰车停在夕照溪胡同666号的砾石车道上。他在家!是洗澡去了么?怎么他不接电话?那他……
珍妮弗又想起了两周以前的早上,她发现大卫歪在他车子的前座上昏了过去的事。现在他是单身一人在那屋里,要是他又昏了过去跌下了楼怎么办?
她突然产生一个冲动,想开车过去看看他是否正常。她一直想跟大卫当面谈谈。她想说的话是不好在电话上讲的。现在保尔迟迟没来,凯思又在修车场,这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表妮弗已经作好保尔七点钟来的准备,穿好了晚宴服装。她曾想过换换鞋,但是到夕照溪胡同666号去只需要她几分钟时间。她跟大卫说完话便可以立即回家——而且凯思绝不会知道。
拖车开过铁路桥在凯思的工具车前面停了下来。
“好了!”凯思打开车门打算往下爬,“要我帮你挂车么?”
“别急,”驾驶员说,“我想先看看你的车头再说。”
“可我已经看过了!”凯思辩解说,“无论怎么摆弄都发不动。咱们把车拖到你们修车场去吧,我妻子要开车来接我。我们家今晚有客人来吃晚饭呢。”
“先生,”驾驶员说,“如果我能发动起来,你就可以自己开车回去了,而且可以省一大笔钱。能把发火钥匙给我么?”
凯思把钥匙串给了他,自己下了拖车。那驾驶员钻到工具车的驾驶盘后面。车的引擎突然轰轰地响了起来。
凯思瞪着眼吃惊地望着驾驶员:“你是怎么发动起来的?”
“我把发火钥匙一转,它就响了,”驾驶员回答,“为什么你不能试着开回家去?我开车跟在你后面,出了问题再来帮助你。”
珍妮弗把达森车慢慢地开出车库。她决心不关门,那样在她接到凯思之后便可以直接把车开进去。
仪表盘上的钟是七点二十七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但是她只要十分钟,也许还不到十分钟就可以跟大卫把话讲完,回到厨房等凯思从修车场来电话。
珍妮弗想起了头天晚上,凯思是多么温柔浪漫,那种情绪是多么可爱。可是大卫的梦魇却把一切都破坏了。等到凯思一肚子不高兴回来,早没了作爱的心情。珍妮弗过了好久才睡着,但是——夜里还曾多次被睡在她身边翻来复去的凯思惊醒。
第二天早上,凯思开车走后,珍妮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在厨房里细细地想。大卫好象一向开朗快活,而且自信。但是现在珍妮弗才明白爱莲娜之死对大卫产生了多么可怕的影响。大卫孤独地哀悼他的亡妻已经差不多两年。现在,他总算脱出了哀伤——又对女人发生了兴趣,这也是很自然的;更自然的是他转向了她,因为他俩相识已经这么久。
但是他来吃饭那天晚上的恶心呕吐,他要找医生解决的神秘的问题,那个星期五晚上的晕厥,还有凯思告诉她的昨晚的恶梦呼喊,这一切都说明大卫心情仍然极其烦乱。若是他跟她发生了那种关系,那内疚自责和紧张的情绪,他受得了么?
珍妮弗也觉得对不起凯思,自从他们从巴哈马岛度假回来,他发现沟对岸出现了冠斯特那幢房子之后他的心情一直抑郁,到最近不仅妒忌而且恼怒了。可是大卫实际上是跑到了他的后院来度假,他能不恼怒么?尽管如此,凯思仍然控制自己的情绪,同意她给大卫装饰这儿的房子。
珍妮弗想到自己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她不愿意再离婚,因此,她十分珍惜跟凯思的婚姻,不让它受到外来的干扰和竞争,当然她的确珍惜得不够。
珍妮弗开车绕过夕照溪胡同大弯,长叹了一口气。她在心里预演着见了大卫要说的话。她在大卫的奔驰车旁的砾石道上停下了车。
路的对面,太阳差不多接近了地平线。她踏上门廊台阶,看见大门虚掩着,一推便开,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见起坐间依然全空着。西沉的太阳穿过窗户照着楼梯下面。珍妮弗顺手带上大门,望了望楼上的浴室。却听不到水声,也不象有人在浴室里活动。
“大卫,”她叫道,没有回声。难道在厨房?她穿过大厅,脚步声在空落落的起居室里回响。
大卫刚才正在楼下。听见楼上电话铃响,他想,说不定是冠斯特来了!忙推开那沉重的滑动门跑上楼去。但是还没走到电话机旁,铃声已经停止。他拿起话筒,只听见电话的嗡嗡声。
怎么办?他楼上楼下满屋子找遍了,没找到冠斯特那个二十五分古币。现在一个钟头之后冠斯特就要到了。
大卫把毛巾在腰间紧了又紧下了楼。他回到六角形的温室,顺手把滑动门关上了。太阳快要落山了,但这儿仍然暖烘烘的,使人觉得松驰舒服。
他仔细想想说不定还能想得出那钱的下落。是被偷了么?他发现昨天晚上杰下的门开了,卧室门也开着。但是他认得的进过这屋的人只有油漆工和凯思。而失去的只是那枚二十五分古币,别的东西都在。
他忽然听见脚步声,从着着的滑动门外传来。然后是珍妮弗在叫他的名字。又是幻觉么?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镶铅条的窗户闪着熟悉的红彤彤的光。
右边窗户上的人形有了面孔,但是那形象还是不清楚。还要过一两分钟,等窗户上的红色更深一些,蚀刻的线条才能看得分明。
接着他便听见珍妮弗的脚步声沿着大厅走来。他想起佛克斯·克拉默医生说过的关于预告性梦境的话。他说其中的细节往往找散压缩再重新重合。这不,这屋子沐浴在一片红光之中,珍妮弗也来看他来了。当然,跟好梦相反,现在没有穿衣服的是大卫,但是预告性梦境又以准确到什么程度呢?
大卫站起身,又把毛巾在腰上系了系。
“珍妮弗!”他叫道,“我在这儿!”
凯思开着工具车快到达自己家的车道,便把手伸出车窗外,向跟在他后面的拖车作了个手势。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拖车驾驶员绕了一个马蹄形大弯向吉斯科山方向回头开去。
凯思把工具车开到车道边,给弟弟保尔留出停车地点。他看到车库的门开着,珍妮弗不在。他估计是缺了点什么,她上商店去了。
他在门前台阶看到邮箱里有一个装得满满的信封,上面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是冠斯特送来的么?凯思猜想。可是冠斯行已不再欠他费用了。
他感到奇怪,翻过信封一看。背后是印好的回信地址:
纽约州纽约市
滨河大道一四一一号(10025)
大卫·M·卡迈克尔
凯思拆开一看,信封里塞满了嵌新的百元面值的钞票。他这才想起这是大卫付给珍妮弗的工钱。他翻翻那摞钞票,发现其中夹着一片纸屑,他拿起来一看,立即认出这是他送给妻子作生日礼物的蓝色信笺纸。上面是她的签字:爱你的,珍妮弗。
是她给大卫写的情书么?或者这是她寄给保尔的蓝色信笺上的一小片?但从这小纸片他似乎明白了许多问题!撬了查巴夸办事处的锁和偷拆了他们的信件的人一定很空闲,也很有钱!不,撕碎了珍妮弗的请客信和从麦克尼尔监狱来的信的人不是冠斯特,而是大卫·卡迈克尔!
凯思发现珍妮弗连大门都没有关,心里很窝火。他真地生气了,冲进了厨房。想看看珍妮弗在电话边记事本上留下什么话没有?没有,没有留!这时,他眼角却瞥见厨房窗外有一点红光闪动。
那是落日的余光,是从一辆蓝色达森顶上反射过来的,那车停在夕照溪胡同666号车道上大卫的绿色奔驰车的旁边。
凯思保尔任何时候都可能到达,她却跑到那边干什么去了?她为什么没注意到大卫塞到邮筒里的信封?这两个人他妈的究竟在搞些什么?
凯思走出厨房,砰一声关上门,开始沿小路往沟里跑去。他认为现在已到了应该彻底解决这场胡闹的时候了!
18 妒火、拼搏、死亡
保尔·奥尔逊把车开进凯思和珍妮蝇家的车道时是午后七点四十三分。他是超速行驶开过默里特绿茵道的——他一路上想着劳伦斯·费舍告诉他的细节。他的确为他的哥哥嫂嫂担心,幸好他打电话时嫂子在家。但是现在,他开车上了夕照溪胡同时却什么新建筑也没有看见。凯思谈的那屋子在哪儿?
白天显得漫长,保尔感到很疲劳,他只希望晚上轻松一下。他把车停在了写有奥尔逊修缮店几个大字的工具车旁边。工具车还没冷,还有平静的嗒嗒声,显然凯思回家才几分钟。但是保尔又看见车库空着,头上的门也开着。那就是说珍妮弗有事出门去了。
他把过夜的提包拿到前门台阶上,按了按门铃。屋里有铃声,却听不见脚步声出来开门。几分钟之前太阳已经落了山,但是屋内还完全没有开灯。
他们不是在等他么?保尔转了转门把手,前门没有关。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凯思,”他叫道,没有人回答,“珍妮弗!”也没人回答,两上人显然都有事出去了。
保尔在厨房打开了过夜的提包,拿出他准备在晚饭时喝的酒。先把酒打开,透透气。他在厨房抽屉里寻找开瓶塞的螺丝刀,却看到窗外天幕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原来凯思给他描写的房子在那儿!这房子去年圣诞节的确还没有。它的前门门廊左边停了两部外国车,后面西方的天空在共昏的微光里布满了一层层的红云。那烟囱后面难道真有三十英尺长的三叉戟的三个刀刃么?它的柄上真的刻有铁律和金律么?他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很想开车到那屋子看个仔细。但是他见太阳已经落山,屋外即将昏黑。而且,那位新房客——也许正在打扮,准备来赴宴。他觉得这时候到他的后院东看看西看看实在极不适合。
他打开了酒瓶,忽然不安起来。他心里有一种难受的感觉,仿佛出了什么很糟糕很严重的问题。但是,他能作什么呢?凯思和珍妮弗肯定任何时候都可能回来。否则他们不会开着大门让他进去。
为了让自己平静平静,他又走回起坐间,从咖啡桌上拿起了一本《建筑文摘》,在一把黄绿相间的圈手椅上对着大门坐了下来,同时打开了后面的灯。
他从起坐间的窗户望出去,看到了门外的车道,却没看到他嫂子的车。他低下头翻开了杂志。
但是他突然觉得精疲力尽,倦意锦锦。
珍妮弗用足了力气才拉开了温室的门,室内,那片殷红的流光简直闷得她透不过气来。
她见大卫腰间只围了一块浴巾,站在一道有护壁板的墙前。他似乎知道她会来,但他为个么脱得光光的?
“哦,哈罗!”大卫笑容满面地叫道。
“哈罗……”珍妮弗回答。她见他的上半身瘦瘦的,长着匀称而健美的肌肉。她强迫自己不看他。这时窗外的整个世界似乎变成一片血红。
珍妮弗犹豫片刻,尴尬地开口:“凯思不知道我来这里。他要我请你今晚去吃晚饭,跟他的弟弟保尔见见面。但是我不想要……”
她下面要说什么,她突然想不起来了。温室里的空气闷热而沉重,仿佛要在她身边凝固,叫她感到窒息。
“你想要什么?”大卫问。
她看见他的手臂在光影之下显出美妙的肌肉。她再一次强迫自己把眼睛转向别处。
“我希望你明白,”她说,“我是把你当作很要好的朋友看待的……”
“我肯定希望如此!”大卫笑嘻嘻地回答。
这时她注意到了三扇窗户上那三个几乎和真人一样大小的蚀刻人像。左边是个男的,当中是个女的,右边是另一个男的。即使站在这儿,珍妮弗也能看出右边的人的脸跟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