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你说吧,什么条件?”柏杰问。
“我想发表一份声明。”杰里柯说。
“没有问题。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现在你所说的每句话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
“我明白。不过,我想当着桑戴克博士的面发表这份声明,并且我希望他也能写一份声明,解释一下他是通过什么样的调查发现尸体的。”
“还是我们面对面说清楚吧!”桑戴克向前迈了一步说。
“好。我的条件你们也清楚了,就是桑戴克博士作出声明,而我也要发表一份声明。在此之前,我仍是自由之身,警方不得影响我的正常活动。上述的程序完成之后,你们可以逮捕我。”
“不行!”柏杰督察说。
“是吗?”杰里柯冷笑了一下,继续说,“老兄,话别说得太绝对。”
柏杰督察烦透了杰里柯那傲慢嚣张的语调。他把头转向桑戴克,悄悄地说:“他到底在搞什么?他明知道自己无法脱身。”
“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桑戴克说。
“嗯,也对。”柏杰无奈地摸了摸下巴。
“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也许他的声明可以给我们减少很多麻烦。”
“怎么样?”杰里柯扶着窗框说,“别浪费时间,到底同不同意?”
“那好吧,”柏杰阴沉着脸说,“我同意。”
杰里柯把窗户关上了。不一会儿,我们便听到“哗啦”的钥匙声,接着是门锁被转动的声音,铁制的大门拖着沉重的声音被打开了。杰里柯镇定地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老式的烛台。
“这两人是谁?”他锐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片,散发出一种冰冷肃杀的寒气。
“他们不是我带来的。”柏杰答道。
“这两位是拜克里医生和里维斯博士。”桑戴克补充道。
“是吗?”杰里柯轻蔑地说,“这么多人来探望我,真是感激涕零啊!请进来吧,我想你们会对我们今晚的谈话很感兴趣的。”
他热情地请我们进屋,一大帮人在柏杰督察的带领下进入了房间。他轻轻关上了门,然后把我们带到了办公室。刚才,他就是从这间屋子的窗户里探出头的。他办公室里的摆设很特别:精巧的旧式房间,宽敞而尊贵,几件古丽典雅的家具,木纹墙板和浮雕壁炉架,炉架上方的家族盾徽上刻着“J。W。P”,日期是“1671”。房间的另一头是一张很大的书桌,后面放着一只看上去非常沉重的铁制保险箱,箱子上有一把密码锁。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拜访我的。”杰里柯指着书桌对面摆得很整齐的四张椅子,阴沉着脸说。
“很早以前,是什么时候?”桑戴克问他。
“上星期一,那天我看到你跟我的朋友拜克里医生在圣殿法学院门口谈话,当时我就已经知道你要参与到这件案子中了。先生们,来杯雪利酒,怎么样?”
说着他便将酒和酒杯放到了桌子上,他想撬开酒瓶盖,然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们。
“那就来点吧,杰里柯先生。”柏杰督察轻松地说。
于是杰里柯给柏杰督察倒满了一杯酒,他抿着薄薄的嘴唇,僵硬地鞠了个躬。杰里柯继续往酒杯里倒着酒,说:“桑戴克博士,我给你也倒一杯吧?”
“谢谢,不必了。”桑戴克坚定地说。
督察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赶忙将快要送到嘴边的酒停在空中,然后慢慢地放下,搁到了桌上。
“杰里柯先生,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尽早发表你的声明吧!”柏杰督察说。
“我会针对这件事情发生的经过作一个全面系统的说明,但同时,我希望桑戴克博士可以详细叙述一下他是怎样研究出这个结论的。这件事情一完成,一切悉听尊便。我想邀请桑戴克博士先为我们说明一下,或许这也是大家所期待的。”
“当然。”桑戴克鼓掌说道。
“那么,就将你的调查经过向大家叙述一下吧!”杰里柯说。
桑戴克点点头表示同意。杰里柯拉了一把扶手椅坐了下来,并为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悠闲自得地往椅背上一靠,准备聆听。
“两年前,我从报纸上看到了这桩案子。”桑戴克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了主题,“首先,我承认对它的兴趣只是鉴于职业需要——纯粹的研究性质,但我对它还是很关注。报纸上的报道仅仅停留在对案件本身的叙述,但是对于几个当事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特别交代,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判断他们的犯罪动机。其实,这也不是没有好处,这样一来我们就不需要考虑犯罪动机,可以直接进入案情,避免凭借貌似充分的理由而作出错误判断。但是,今晚的实验正是基于这些貌似充分的理由而展开的。所以,首先我得阐述一下我根据一开始的新闻报道所推出的各种结论。根据报纸的报道,这桩案件有四种可能:一,约翰·伯林汉还活着,并已经躲了起来。这个推论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罗蓝先生在法庭中所说的那样,至于进一步的理由,我一会儿再补充。二,他死于意外或疾病,并且无法找到尸体。这点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他身上有很多可供辨识身份的特征。三,他遭到抢劫,并被谋财害命。这个的可能性更小,理由是:他的尸体应该会被辨认出来。这三种可能的产生,都没有牵连任何一个当事人,很明显会被人们轻而易举地推翻。而且有一个事实可以把这三种可能彻底地否定掉——在葛德菲尔·伯林汉院子里发现的那枚圣甲虫宝饰。因为这三种假设都不成立,所以我暂且将它们搁到一边,现在我们来考虑一下第四种可能——失踪的那人是被报道中所提到的几位当事人中的一位所谋杀。由于报纸上曾提到的当事人有三位,所以根据这个,我作出了三种假设:一,约翰·伯林汉是被赫伯特谋害的;二,伯林汉父女联手杀死他;三,凶手是杰里柯。”
说到这里,桑戴克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调查诸如此类案件时,我会提醒我的学生们,要注意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失踪者最后一次被人看到或者能够确认他还活着的确切时间。读了报道以后,我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最后的答案是:1902年10月14日,布伦斯拜瑞区皇后广场141号大楼,有人看到他在这里出现过。在这个时间和地点他依然活着,当时有两个人看到了他,而且都是跟他很熟的人,其中一个就是诺巴瑞博士,所以时间、地点是确信无疑的。但是那天以后,再没有一个人看到过他,更不知道他的生死。据称,赫伯特的女仆曾在那年的11月23日看到了他,但是这个女仆和他一点都不熟,所以我们也无法确定她看到的那个人就是约翰·伯林汉。因此,约翰·伯林汉失踪的日期不是11月23日,而是10月14日。所以案件的核心是,在皇后广场他和朋友见完面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约翰·伯林汉去了赫伯特家之后发生了什么。”
“当我发现那次见面,才应该是调查的真正起点后,意想不到的发现便一个接着一个来了。很显然,假如杰里柯想杀害约翰·伯林汉先生,那么这个时机可是千载难逢啊!大家可以思考一下当时的一些情况。约翰·伯林汉正准备一个人乘船出国旅行,去哪儿不清楚,出国的时间至少需要三周。这样的话,他失踪了几周也不会引起警方注意,而在这段时间里,凶手可以有很长的时间来处理尸体,掩盖他的罪行。这些条件对于犯案者来说简直太好不过了。”
“还有一件事情很蹊跷,在约翰·伯林汉消失的时间里,杰里柯正好有一项任务,就是将一具据称是埃及木乃伊的古物移交给大英博物馆,而这具尸体的外盒是密封的。这样一想,把尸体放到那里是最理想,也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是有一点迟早会让人怀疑:约翰·伯林汉失踪之后,木乃伊才从皇后广场被转送出去。至于这一点,稍后我再作分析。”
“现在,我们先来考虑另外一种可能:赫伯特杀害了约翰·伯林汉。曾经,有一个自称是约翰·伯林汉的人拜访过赫伯特,但是这个人最终是离开了那间房子,还是留在了那里,我们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他离开了,那么肯定是偷偷溜掉的;如果他留下来了,那么也许是被杀害了,并且尸体被藏了起来。现在,就来分析一下这两种可能。”桑戴克停了一下,看了看在座的人,发现大家都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多数人认为,来访的客人就是约翰·伯林汉,那么我们先从这个假设开始分析。一位中年男子到了别人的家里,说要留下来等主人回来,之后却又匆匆离去,这实在让人费解。因为约翰·伯林汉的来访目的很明确,所以他应该不会临时改变主意离开赫伯特家。他应该是一回到英国就乘火车到了艾尔森,之后把行李寄存在了查令十字车站的寄物柜里。如果是赫伯特杀害了约翰·伯林汉,这个假设并不合理,而且也只是推测而已。假如赫伯特回到家,看到伯林汉在自己的书房里等候,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杀害约翰·伯林汉,之后把尸体暂时藏在衣柜之类的比较宽敞的地方。但是,可能发生并不能说明实际上可行,赫伯特没有充分的时间这样做,风险太大了。而且也没有一点确凿的证据可以表明当时确实有谋杀案发生,赫伯特随后便离开了,屋子里只留下了仆人,这也和屋里藏尸体有点矛盾。所以,很难相信约翰·伯林汉会突然离开那间屋子,更难相信他会留在屋子里。”
“奇怪的是,很少人会提及到第三种可能。假如有人冒充约翰·伯林汉,那么冒名者是一定会开溜的,要不然等赫伯特回家后他就惨了。假如真有人冒充约翰·伯林汉,那么假冒者是谁?他冒名的目的又是什么?”
“首先,这个假冒者一定不是赫伯特,因为他的仆人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来。所以,这个假冒者可能是葛德菲尔·伯林汉、杰里柯或者其他人。因为报道中没有提到其他当事人,所以暂且假设这两人中的一位是假冒者。”
“假如葛德菲尔·伯林汉是假冒者,我们也不知道仆人认不认识他,那么我们假设仆人不认识他,因此他有可能是那名假冒者。可是,我们要考虑一下他为什么要扮成他哥哥,那时他并没有时间作案。因为约翰·伯林汉离开查令十字车站的时候,他刚从伍德弗出发。假如他已经作案,他根本没有必要引起这场纠纷,而且可以很低调、不动声色地静看事态的发展。所以各种迹象都表明,那个冒名者不是葛德菲尔·伯林汉。”
“那么,是杰里柯呢?”柏杰首先发问了。
“在回答你这个人问题之前,我先要回答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这个人冒名的目的是什么?这个人以约翰·伯林汉的身份去了赫伯特家,之后又忽然消失的动机是什么?最可能的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从确定约翰·伯林汉的失踪时间开始,给大家炮制一个他最后出现的确切时间。”
“可是,到底谁有这样的动机呢?”柏杰直了一下身子问道。
“刚才我已经说了,假如是杰里柯杀害了约翰·伯林汉,他可以把尸体藏在了木乃伊盒子里,至少在一段时间里不会有人发现,他也会安然无事。可是,约翰·伯林汉失踪了将近一个多月,警方肯定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