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罹道:“莫罹,莫非的莫,罹难的罹。”
曲雅清哭的全身发颤,“莫非,罹难……莫非,罹难……”她忽然一头摔倒莫罹怀里,气息奄奄的昏迷过去。
莫罹下意识收紧手臂将曲雅清扶着放在躺椅上,想了想又拿过屏风上挂着的蔷薇色大氅给她披上,回头对身后的白绫衣道:“陵衣,给她看看。”
白绫衣反驳的话几乎要说出口,却在触及莫罹冰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的双眸时,不自觉“恩”了一声。蹲下身,把脉,白绫衣语气淡淡,“中了毒,毒名胭脂,中毒者一日一日衰老下去,七日之内红颜老死,枉自成一把枯骨。”他蹲的累了,索性就跪坐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上,回头道:“我不会救她,无论你们说什么,我也不会救她。”
莫罹语气淡漠,“你是大夫,救不救,是你的事。”
沈越温文如博学鸿儒的双眸厉色慑人,扫过曲雅清的一众侍女,“近日,什么人来过这里?”
一众侍女忙不迭跪下,哀哀道:“奴婢不知。”
沈越道:“什么时候中的毒?”
白绫衣仍旧跪坐着,白衣清冷,“昨晚,或者今晨。”
“夫人中了毒,马上去找人请大夫来……不,马上找人张贴榜文,就说沈家愿以千金寻求名医,若能救得了夫人,沈家阖家产业尽皆奉上。”沈越沉下声音,“这榜文,能张贴多远,就往多远张贴。”
跟随沈越到此的,都是沈越心腹,他话音落下,就有人匆匆离去照办此事。
白绫衣露出个似哭似笑的笑容,“越哥哥……”
沈越扶起他,将他拢在怀里,低声哄道:“好了,地上凉,别跟我赌气。”
人就是如此,没有人安抚时,多大的委屈就能压得下去,一旦有人安抚,就觉得再小的委屈也是天大的事情。白绫衣靠着沈越,低声呢喃,“越哥哥,你在怪我,我知道。”
沈越叹气,“不会。”他冷眼扫过跪地的一众侍女,“夫人一应饮食都是由你们照应,如今夫人中毒之事尚未查明,你们就都不必留在夫人跟前了。”
一众侍女呜咽着,退出小楼。
沈越道:“铁兄,请。”
铁手点点头,就要拉着追命离开,追命忽然跑到莫罹跟前,牵着莫罹的衣袖,“哥哥,你不要难过,你还有略商。”他眼神清澈,如一眼清泉,“哥哥,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说着,眼圈就红了。
莫罹几乎要忍不住要退开一步——唯有这一刻,他才后悔当时没有一句回绝追命,否则也不会有今日踌躇之时。
明明,他是最怕麻烦的那个。
“好了,哥哥没事,你出去玩儿吧,哥哥一会儿去找你,好不好?”他温声安抚。
追命到底小孩儿心性,听见玩儿,便眉开眼笑,又去拉白绫衣的衣裳,“小白哥哥,你跟我去玩儿吧。”
沈越拍拍白绫衣的肩,“你也出去吧,一切,我自有分寸。”
白绫衣与追命铁手下楼,莫罹看着这绯纱轻舞的小楼,道:“你有话跟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午睡起来发现是晚上,才想起来下午四点多开始午睡,晚上更新就晚了点儿~(@^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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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夜影
是夜,天色暗淡,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黑影忽然窜入沈府,轻飘飘如一叶随风般避开层层守卫,直到曲雅清的小楼前。黑影警惕的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有人跟踪,才“蹭”的抽出柄短刀在手,撬开小楼楼门,轻入门中。
一刹那,楼中灯火通明。
黑影脚步一僵,却不退步,反而几步扑向帘帷深处。
帘帷深处,女子惯常躺着的一张软榻上,空无一人,只有香炉上隐隐约约还有几缕青烟溢出。
黑影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惊慌又有几分仓皇的四下寻找,层层帘帷被他扯下,楼中空旷无人,也不知道方才楼中那突然亮起的灯火是怎么亮起来的。黑影眼中掠过一丝阴狠之意,短刀脱手而出,也不知刀柄撞在哪里又反弹回来,落在黑影手中。
楼中依稀残留着短刀劲风之音,却无呼吸之气。
显然,楼中并没有多余的人。
黑影转而一间间珠帘隔断的房间开始寻找。
楼外不远处,沈越眉心稍折,对白绫衣道:“身形不太相像。”
白绫衣若有所思的看着黑影,没有说话,莫罹低声道:“这身形,像是……”他看了眼沉默的白绫衣,道:“像是仲翼——陵衣的大师兄。”黑影身形虽快,但莫罹仍可以看见,他只有一只手臂,另一只空荡荡的臂管被扎在腰间。
“大师兄来这里做什么?”白绫衣自言自语道。
莫罹道:“或许,或许是为了给沈夫人看病吧。”
白绫衣道:“看病,用得着夤夜而来,还穿着夜行衣?”
莫罹道:“该是有不能说之事吧。”莫罹想到了前几日,仲翼曾和自己说过的话,“天底下再没有那么美的女子,一身蔷薇色曳地长裙,不饰钗环,也让人过目不忘。”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对白绫衣明说。毕竟这些事,也算是仲翼不可言说之密。
白绫衣瞥了眼莫罹,语气凉凉,“是啊,连我都不能说。”
莫罹无奈,求救般看向沈越,沈越好笑的掐掐白绫衣脸颊,“别气了,想想怎么把你师兄从楼里拎出来吧。”
白绫衣不解气的小声咕哝,“我又不知道他有什么不能说的事,说知道就让谁去想办法吧。”
莫罹想了想,道:“我去吧。”
说着,足尖轻点,飘身飞向小楼,墨绿色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几不可见,进入小楼。沈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阿罹的轻功,放在江湖之中也是少有。”以他一代刀法大家的眼光来看,莫罹的轻功之高,当时能胜得过他的,屈指可数,那也还得是名扬江湖多年的江湖前辈。
白绫衣不乐意了,“我武功也很好,跟他打,不一定谁输谁赢。”
话一出口,白绫衣就后悔了,明知道沈越气的就是他的武功,还嘴硬的非要逞强。
不意外的听到沈越冷哼了一声,好在沈越没有说什么,白绫衣心中松了口气,乖乖站在沈越跟前,“越哥哥,你和他谁更厉害啊?”
沈越道:“半斤八两。”
白绫衣惊讶,“真的?莫罹武功这么厉害?”
沈越继续掐他的脸,“别没大没小的,要叫莫罹哥哥。”
白绫衣捂着自己两次被掐的脸,抱怨道:“越哥哥,我脸都快被掐肿了。”说着,就见莫罹一袭墨绿衣衫,乘风而来,哪怕此时夜色凄迷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离得近了,白绫衣才看清,莫罹肩膀上扛着个黑影,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像抗头猪啊。”
莫罹轻手轻脚的把黑影放在地上,道:“好歹是你师兄,嘴下留德。”
白绫衣蹲下,扯开黑影遮脸黑布看了看,撇嘴道:“还真是大师兄,你把他怎么了?”
莫罹道:“仲翼的武功平平,我防着他使用毒药,就直接封了内力,点了睡穴。”
显然,上次和秦景打斗时,段若薇突然洒出来的药粉让莫罹记在心里了。
白绫衣“哼”了一声,道:“好歹这是我师兄,你也手下留情。”他毫不客气的,把莫罹方才说的话,还给了莫罹。
沈越轻斥,“闭嘴。”
白绫衣扁嘴,乖乖站在沈越身后,莫罹暗道:果然是一物克一物,在别人跟前乖戾的白绫衣,在沈越跟前就乖得跟家养的猫一样,虽然张牙舞爪的伸出自己的爪子,但最多不过留两道不痛不痒的痕迹。
不多时,又有一道黑影窜入小楼。
“还是不像。”沈越先开口道。
莫罹忍不住按按额角,“我去把人再带出来。”
白绫衣轻笑,沈越也忍不住笑了笑,拍拍莫罹的肩膀,“去吧。”
小楼之中灯火通明,黑影警惕的环顾四方看了一眼,只见满地薄纱萎地,依稀还有打斗痕迹,不由得心中一急。心中担忧着急,呼吸便有了破绽,莫罹没有讲什么“君子之道”,趁势自背后出手,一弹琴弦,绕在黑影脖颈。
命系游丝,黑影仓皇去扯琴弦,正中莫罹下怀,仗着飘忽无影的轻功飞快封住黑影内力,转而竖掌为刀,劈在黑影侧颈。
莫罹扛起黑影就要离去,忽然耳畔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他身形一转,拔地而起,将黑影放在房梁阴影处,自己则屏息蜷缩在屋角檀香木屏风后。
“吱呀”。
推门的声音在寂静夜中,清晰可闻。
有人进来,看也不看底下乱糟糟的一片,直冲曲雅清住的房间而去。
“看来,这就是陵衣要等的人。”莫罹自言自语了一句,微微推开窗户,露出一夕灯火出去。
透出的灯火虽小,但以沈越和白绫衣的眼力,足以看见。
莫罹正要从藏身之地走出,忽然听见一阵机关转动的声音,原本灯火通明的小楼一刹那间又变成漆黑一片。莫罹轻缓的抽出巴掌大小的一痕墨色短刀——他在断崖蟒蛇那里吃了亏,便多张了一个心眼,除了随身不离的琴弦,另外藏了并削铁如泥的短刀以备不时之需——倒扣在掌中,脊背贴着门窗,一步步向楼梯处挪去。
“阁下是何方高手?”楼上之人忽然沉声喝道。
莫罹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楼上之人又道:“阁下既然胆敢闯入内子卧房,就不敢现身一见吗?”
莫罹按着喉咙,嘶声道:“阁下自己难道就不是藏头露尾之人?”话音落下,施展轻功离开方才所站之地。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是莫罹方才所站之地,被箭矢刺穿所发出的。
门“吱呀”想了一下,又有人进来,楼内楼外皆是一片漆黑,只隐约能看见是两个身形挺拔的轮廓。其中一个人,声音清冷如冰,冷笑道:“他说错了,你不是藏头露尾,藏头露尾还要有头有尾,你就而是胆小如鼠,头尾都缩在龟壳里不敢出来!”
楼上之人呼吸一窒,喝道:“阁下究竟是哪方高人?”
莫罹刻意留心说话之人的方位,暗自腹诽:一张口就把人气得半死的,除了白绫衣不作他想。
白绫衣也无意掩饰自己的身份,轻笑道:“怎么,你手下八十四人都死在我手里,你还不知道我是谁?”虽然是在笑,但那笑声之中尽是凄寒杀意。
楼上之人沉默半晌,道:“你果然没有死。”
白绫衣笑道:“自然是没有死,若是死了,岂不是辜负你刻意打在我胸口的那一掌?”冷哼一声,道:“你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居然会对着一个不曾满月的幼童痛下狠手,若是直接杀了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故意断我心脉的折磨我,这会儿不是自食恶果了?”说着,又轻笑道:“不过我该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断我心脉,只怕我也练不成《刹那》。”
话音落下,黑夜之中一朵雪白的昙花静然绽放。
白绫衣没打算用来伤人,因此,昙花眨眼从花苞初绽,变成零落芳尘,只隐约浮在黑暗之中,徒留震慑人心的惊艳。
“上古奇书《刹那》,共五篇十九章,每一章的功夫都犹如惊鸿剪影。《刹那》成书千年,相传是千年前一群饱受欺凌的伶人所创,书中以艺为武,杀招在凌厉之于,又翩若惊鸿。”楼上之人忽然缓和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