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蒂拉跟着这清晰的小路。她往前走了一段,逐渐靠近河流,更多的迹象表明她找对了,地上的东西肯定是从坎德人的包包里掉出来的:一把弯汤匙、一块闪亮的云母、一个银戒指、一个有塔思佳爵士的徽记的酒杯。现在她到了树林里,沿着第一次抓住杰拉德的河岸走。
晨雾让地面潮湿,她看得见脚印:前面是一对穿靴子的大脚印、一对穿软底鞋的小脚印、一对坎德人的小脚印,后面是另一对小脚印。那一定是侏儒的。
奥蒂拉走到他们曾停下的地方,一个人上前了,那显然是骑士去找龙了。她看见坎德人似乎想跟骑士去,但又明显被命令回来,因为小小的脚印反了过来,然后骑士回来了,其他人继续跟着。
奥蒂拉下马,让马留在河边,自己悄悄而迅速地步行前进。足迹还很新。太阳照耀下的地面刚刚开始干,她不怕赶不上。她一直盯着天空,希望看见蓝龙,但是没有。
众所周知蓝龙极端骄傲,献身于邪恶,她想骑士要说服龙运送坎德人、侏儒和光明城堡的牧师得花些时间。很久以前首席大师冒着生命危险挑战蓝龙和他们代表的邪恶,奥蒂拉无法想象她会靠近蓝龙,更别说要骑乘了。
“越来越奇怪,”奥蒂拉对自己说。
号角声很远,但她仍然能听到。现在城市的大钟也敲响了,那是警告城外的农夫和牧羊人为了安全离家进城。奥蒂拉伸长耳朵,集中注意力,在号角和钟声中倾听一个声音,说话声。
奥蒂拉悄悄上前听着。她认出了杰拉德和金月的声音。她松开剑鞘,准备冲进去,在杰拉德反应过来之前打倒他,然后拿他当人质,避免被龙攻击。当然,看龙和骑士之间的关系,蓝龙也可能不理会主人,直接攻击。奥蒂拉准备冒险。她已经厌烦了谎言。这个人要么说出实话,要么去死。
奥蒂拉认出了这个洞。上回想捉住龙的时候她经过了这里。她和巡逻队搜寻了一遍,但是没有龙的痕迹。龙一定是后来的,奥蒂拉这么推断,她冒险前进,一边留意脚底不要踩上木棍或是树叶发出声响,一边听着谈话的内容。
“锐刃会带您去耐德兰,首席大师。”杰拉德恭敬地说。“如果照坎德人所说,大法师之塔在那里,龙会找到的。您不必靠坎德人带路。我请求您重新考虑,首席大师。”他的声音变得更热诚。“据我所知,耐德兰的确是个邪恶的地方。”
杰拉德停了一下,然后说,“好吧,首席大师,如果您受托要这么做--”
“是的,骑士先生。”金月坚决的声音在洞里回响。
杰拉德接着说。“卡拉蒙的遗愿是让我带泰索何夫去见达拉玛。也许我该重新考虑跟您去。”听起来他有些勉强。“但是,您听到号角声了。索兰萨斯遭到了攻击。我应该回去……”
“我知道卡拉蒙想做什么,杰拉德先生,”金月说,“还有他那么请求的原因。为了完成他的遗愿,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解除你的责任。你的生活和坎德人的生活纠缠不清,但现在分开了。你回去保卫索兰萨斯是对的,我会自己去。关于我你对龙说了什么?”
“我告诉锐刃您是个伪装的黑袍牧师。您带着坎德人是因为他宣称有办法进法师塔。而侏儒跟坎德人是一起的。锐刃相信了。当然,他相信我。”杰拉德有些苦恼。“每个人都相信我的谎言。没人相信事实。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多么奇怪?”
他深深叹息。
“你有国王吉尔萨斯的信,”金月说。“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一定吗?您太信任他们了。您得快点,首席大师。”杰拉德停下来,同自己争辩。“但是我越想越觉得不能让您独自去耐德兰--”
“我不需要保护,”金月柔声向他保证。“恐怕你也无法保护我。召唤我的人会让我安全抵达目的地。不要不相信事实,杰拉德先生,”她轻轻补充道,“无论事实多么可怕,不要害怕。”
奥蒂拉犹豫地站在洞外,考虑该做什么。
杰拉德有机会逃跑,但却没有。他想回去保卫索兰萨斯。每个人都相信我的谎言。没人相信事实。
奥蒂拉拔出剑,紧紧握住剑柄,走出森林,大胆走入洞口。杰拉德仍然背对她,盯着里面的黑暗。他穿着在监狱时的龙骑士皮甲,那是他唯一的衣服。他拿回了剑和武装带,手里拿着龙骑士的皮帽子,独自站着。
听到奥蒂拉的脚步声,杰拉德回头瞥了一眼。他看见了奥蒂拉,转转眼睛,摇摇头。
“你!”他嘀咕道。“我正要找你。”他又转过脸看着黑暗。
奥蒂拉用剑顶着杰拉德后颈。同时她注意到,杰拉德是匆匆穿上皮衣,或者是在黑暗中穿的。衣服穿反了。
“你是我的俘虏,”她冷冷地说。“别动。不要想叫龙。你说一个字我就--”
“你就要干什么?”杰拉德问。
他转过身,把剑拨到一边,大步走出洞。
“既然你来了,女士,那就快点,”他粗鲁地说。“不然我们回索兰萨斯前战斗就结束了。”
奥蒂拉笑了,不过是在杰拉德转身时笑的,他看不见。奥蒂拉摆出严厉的表情,匆忙赶上去。
“等等!”她说。“你要去哪里?”
“回索兰萨斯,”杰拉德平静地说。“你没听到号角吗?城市受到攻击。”
“你是我的俘虏--”
“好吧,我是你的俘虏,”他说。他转身交出了剑,“你的马在哪里?我想你应该没另带一匹来让我骑。不,当然不会。那需要远见,而你的头脑跟蝾螈一样。不过我想起你的马倒很健壮。回索兰萨斯的路不太远,我们可以骑一匹马。”
奥蒂拉拿过剑,用剑柄摩擦自己的脸颊。
“牧师去哪里了?其他人呢?坎德人和侏儒。你的……嗯……同伙。”
“在那边,”杰拉德指着洞的方向说。“龙也在那边另一端。他们要等到黄昏才走。别去想对抗龙了,尤其是你只带了一匹马。”
奥蒂拉紧闭嘴唇,忍住不笑。
“你真的打算回索兰萨斯?”她皱着眉头问。
“真的,骑士女士。”
“那我想你需要这个,”她说着把剑扔了回去。
杰拉德很吃惊,几乎没接住。
奥蒂拉走过去,用眼角的余光狡猾地看了他一眼。“我的马可以带我们俩,玉米面包。正如你所说,我们最好快点。噢,你还是闭上嘴吧,你可能会吞下一只苍蝇。”
杰拉德愣了一下,然后跟上奥蒂拉。
“你相信我?”
“现在相信,”她话有所指。“我不想伤害你的感情,玉米面包,但是你还没聪明到演一出刚才我看到的戏。另外,”她深深叹了口气,“你的故事太乱了,年轻的九十岁老太太,已经死了又活着的坎德人,还有个侏儒。让人不得不相信。没人可以那么拼凑故事。”她回头盯着杰拉德。“那么你真的有精灵王的信?”
“你想看吗?”杰拉德勉强笑着问。
奥蒂拉摇摇头。“我不想。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精灵还有国王,我也不关心。但是我想有人关心。你是什么战士,玉米面包?你看起来没什么肌肉。”奥蒂拉轻蔑地瞥了一眼杰拉德的手臂。“也许是那种瘦小型的。”
“如果塔思佳爵士能让我战斗,”杰拉德嘀咕着。“我会发誓不逃跑。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会尽力帮助伤员,或者救火,或者尽可能做其他的--”
“我想他们会相信你,”奥蒂拉说。“正如我所说,一个有坎德人和侏儒的故事……”
他们到了奥蒂拉下马的地方。奥蒂拉跳上马。她盯着杰拉德,杰拉德也盯着她。杰拉德的蓝眼睛真让人吃惊。她从未见过那种颜色,从未看见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睛。她伸出手。
杰拉德一把抓住,奥蒂拉把他拉上马,坐在后面。奥蒂拉发出命令让马前进。
“你最好搂住我,玉米面包,”她说,“那样你才不会掉下去。”
杰拉德搂住奥蒂拉的腹部,往前挪了挪,紧压着她。
“这不带私人感情,奥蒂拉女士,”他说。
“啊,我有,”奥蒂拉故意叹了口气。“现在我要去挑选婚纱。”
“你有没有认真对待过什么,女士?”杰拉德生气地问。
“不多,”奥蒂拉转头咧嘴笑着回答。“为什么我要认真,玉米面包?”
“我叫杰拉德。”
“我知道,”她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她耸耸肩。“那个词适合你,就这样。”
“我想是因为叫我的名字我就是人,而不是笑话。我轻视女人,而你不怎么重视男人。我们都受过伤害,也许我们都害怕生活甚于死亡。以后我们可以边喝酒边讨论。但是现在让我们达成一致:你叫我杰拉德。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杰拉德先生。“
奥蒂拉觉得她有答案,但是还拿不出至少是有趣的具体回答。她催马疾驰。
“停下!”杰拉德突然说。“我看见了什么。”
奥蒂拉勒住马。马站着喘气。他们已经离开了河边的树林,正向空旷地带前进。前面通往城市的路有上下两个小坡。奥蒂拉看见了杰拉德说的东西。要不是专心想蓝眼睛,她本该看见的。
骑士。骑马的骑士。数百人从西边穿过平原。他们列队前进,旗帜在风中飘动,日光下枪尖和头盔闪闪发亮。
“一支黑暗骑士的军队,”奥蒂拉说。
“他们在我们和城市之间,”杰拉德说。
第二十九章 被俘虏的猎手
“快,在他们看见我们之前调头!”杰拉德说。“我们可以藏在洞里--”
“躲起来!”奥蒂拉吃惊地重复道,她回头瞥了一眼,然后咧嘴笑了。“我像你一样,玉米--”她停住,做了个鬼脸说,“杰拉德先生。任何其他的骑士都会坚持要冲上前战斗。”她挺直身体,按住剑柄慷慨激昂地说,“虽然是一比一百,我也要战斗。荣誉即吾命。”
奥蒂拉调转马头,往洞的方向奔去。
这回轮到杰拉德吃惊了。“你不相信那个?”
“人都死了,荣誉有什么用?荣誉对别人又有什么用?我来告诉你,杰拉德先生,”她继续说,“他们会为你唱赞歌。他们会在酒馆里唱那愚蠢的歌,胖老板会为那以一挡百的英勇骑士流泪,泪水会滴进啤酒里。但是你知道谁不会被歌颂吗?那些索兰萨斯里的骑士。我们的同伴,我们的朋友。他们没有机会以荣誉之名光荣战斗。他们必须活下来保护那些信任自己的人。
“因此也许我们只有两把剑,无关紧要。如果索兰萨斯城里每个骑士都冲上战场挑战六百个敌人会怎么样?为了安全逃进城里的农夫会怎样?他们会光荣地死去,还是被长矛刺穿?胖老板会怎么样?他们会光荣地死去,还是不得不看着敌人强奸自己的妻女,烧掉酒店?照我看,杰拉德先生,我们只是发誓保护这些人,我们没有发誓要光荣地死去,自私地因某些空洞无望的理由而牺牲。
“敌人的主要目标是杀死你。你每天活着,他们也就失败了。只要能活下来,就算藏在洞里,也是赢得了胜利,然后你可以想办法回到伙伴中间,同他们并肩战斗。对我来说,那就是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