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我的错,”罗拉娜犹豫地说。“如果我知道他那么不快乐……如果我抽空查明真相……如果我没有想当然地认为……那……”
“我们乐于生来就是奴隶?”凯勒文卓斯帮她说完。“不,那从未发生过,不是吗?”凯勒文卓斯注视着罗拉娜,露出奇怪的笑容。“只会从现在开始。过去的一切到这结束了。无论今天发生什么事,精灵的生活将会永远改变。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也许在一切结束前,我们都会明白生为奴隶的意思,包括您,女士。也包括您的儿子。”
凯勒文卓斯弯腰拿起弓箭,准备出发。快要出门时,他转身面对着罗拉娜,但却并没有看罗拉娜。
“最奇怪的是,女士,”他目光沮丧,声音粗哑,“我在这里很快乐。”
他又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悄悄穿过花园的那个是凯勒文卓斯吗?”罗拉娜开门时梅丹问。他盯着罗拉娜。
“是的,”罗拉娜回答,虽然厚厚的树叶挡住了视线,她还是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他去塔里就位了。”
“您看起来很不安。他做过或是说过什么让您不安吗?”
“就算是,我也必须体谅。自从弟弟死后,他就变了。悲痛击垮了他。”
“他的悲痛是浪费,”元帅说。“肮脏的弟弟不值得流一滴泪。”
“也许吧,”罗拉娜并不那么认为。“但是……”她停下来,疑惑地摇摇头。
梅丹认真地盯着她。“只要您说句话,女士,我就立刻将您安全送出奎灵诺斯。您可以和您儿子在一起--”
“不,谢谢您,元帅,”罗拉娜抬起头平静地说。“凯勒文卓斯必须和自己斗争,我也一样。我已经下定决心,做我该做的部分。恐怕您需要我,阁下,”她有些调皮地加了一句,“除非您想穿上我的衣服,戴上金色假发。”
“毫无疑问,就算是碧雷那种蠢货都能看破伪装,”梅丹说。看到罗拉娜笑,他很高兴。这是另一段值得保存的记忆。他把白玫瑰递给罗拉娜。“送给您,女士。这是从我的花园摘的。这个秋季,奎灵诺斯的玫瑰一定很美。”
“嗯,”罗拉娜接过玫瑰。她的手微微颤抖。“它们会很美丽。”
“您会看到的。如果我今天死去,请您为我照看我的花园。您答应吗?”
“战斗之前就说死不吉利,元帅,”罗拉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的计划一定有效。龙会失败,她的军队会陷入混乱。”
“我是个战士。死亡写在我的契约中。但是您--”
“元帅,”罗拉娜笑着打断他,“每一份契约都会在死亡后中止。”
“但是您的不是,”梅丹轻轻说。“还没长到我能活着阻止。”
他们默默站了一会儿。梅丹看着罗拉娜,看着月光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梅丹一直想那么做。罗拉娜盯着玫瑰。
“您同儿子吉尔萨斯的分别很困难吧?”最后梅丹问。
罗拉娜轻轻叹口气答道。“并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吉尔萨斯没有劝我放弃我的想法,也没有逃离他自己的道路。我们并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花最后的几个小时进行无用的争辩。我们回忆过去,谈起将来他会做什么。他有很多希望和梦想。那能让他必须走上的黑暗而危险的旅程变得轻松些。就像凯勒文卓斯说的,就算今天我们赢得胜利,精灵的生活也将永远改变。我们无法回到过去。”罗拉娜陷入沉思。
梅丹心里很称赞吉尔萨斯。元帅猜测,对那个年轻人来说,留下母亲面对龙,而自己却安然离开是多么困难。吉尔萨斯很明智,他知道劝阻母亲放弃自己的选择没有用,只会召来反责。吉尔萨斯需要全心面对面前的道路。梅丹比罗拉娜更清楚危险,因为他已经收到了关于西瓦那斯提的报告。但他不想让罗拉娜烦恼,什么都没说。处理完这个危机后,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应付那个危机。
“如果您准备好了,女士,我们现在就走,”梅丹说。“我们趁黑悄悄穿过城市,在黎明时进入太阳之塔。”
“我准备好了,”罗拉娜说。她没有回头看。当他们走过开满丁香花的小路时,罗拉娜说,“我想谢谢您,元帅,我代表精灵,谢谢您今天为我们做的一切。我们会记住并尊重您的勇气。”
梅丹有些害羞。“同我后悔做过的事相比,女士,”他平静地说,“也许我今天做的并不多。可以明确的是我不会让您和您的人民失望。”
“我们的人民,梅丹元帅,”罗拉娜说。“我们的人民。”
她的话虽然是好意,但却刺痛了梅丹的心。这是梅丹应得的惩罚,身为一个战士,他毫不畏惧地默默承受。他忍受着胸前玫瑰的刺痛。
梅丹和罗拉娜迅速穿过大街,向太阳之塔而去,他们能听见精灵家里发出微弱的声音。虽然没有精灵现身,但悄悄藏着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大街上有重物被拖上楼的声音,也有弓箭手就位时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他们听到有人用通用语和精灵语沉着地下令。靠近塔时,他们看见杜马正在自家屋顶上,最后修整一下树枝。杜马会等待凯勒文卓斯的信号,然后给精灵发出进攻信号。他向元帅敬礼,向太后鞠躬,然后继续工作。
太阳升起,他们到达太阳之塔时,阳光已经很明亮了。梅丹遮住眼睛,虽然觉得自己的花园需要雨,他还是感谢今天的好天气,因为能见度很高。他笑着不再细想,专心于任务。
光线穿过无数的窗户,塔内部闪耀的彩虹围成一圈,照亮了天花板上的图案:被希望分隔开的白天和黑夜。
罗拉娜把剑和龙枪锁在了某个房间里。在她去取的时候,梅丹透过一扇窗户,看着奎灵诺斯准备战争。像太后一样,这座城市从美丽而端庄的少女变成了刚强的战士。
罗拉娜递给梅丹魔法剑陨星。梅丹庄重地接过剑,然后系在自己腰上。罗拉娜帮他整理好斗篷,盖住剑。她走到后面,仔细审视了一下,然后说完全看不见金属的闪光。
“我们走这个楼梯。”罗拉娜指着一个螺旋楼梯说。“它通往塔顶的阳台。恐怕要爬很长时间,但还是有时间休息--”
突然,就像日食一样的可怕黑暗吞没了阳光。梅丹赶紧看着窗外,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担心自己会看到的东西。
空中黑压压的全是龙。
“恐怕没什么时间了,”梅丹平静地说,他从罗拉娜手里拿过龙枪,罗拉娜想拿回去,但梅丹摇摇头。“那条绿色的母狗提前发动进攻了。这不奇怪,我们必须赶快。”
他们打开门,开始爬绕着石柱螺旋而上的楼梯。黄金和白银制成的扶手缠在一起,也螺旋而上。扶手的样子像常春藤,看起来不像是人造的,倒像是长在石头上的。
“我们的人准备好了,”罗拉娜说。“当凯勒文卓斯发出信号后,他们就会进攻。”
“希望我们能依靠他执行那部分任务,”元帅说。“正如您所说,最近他的举动有些奇怪。”
“我相信他,”罗拉娜回答。“看。”她指着楼梯上厚厚灰尘里的脚印。“他已经在这等着我们了。”
他们尽可能快,但又不敢太快,以免在到达塔顶前消耗太大体力。“我真高兴……没有穿全身铠甲,”元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实际上,罗拉娜告诉他才到一半,梅丹就已经喘气冒汗了。
“我年轻时……经常跟弟弟和坦尼斯一起……比赛爬楼梯,”罗拉娜说,她按着疼痛的胁部。“我们最好休息……一小会儿,不然走不动了。”
罗拉娜坐在楼梯上,疼得缩起身子。梅丹站着盯着窗外。他深呼吸几口,伸伸腿放松肌肉。
“您能看见什么?”罗拉娜紧张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什么,”梅丹回答。“空中那些是碧雷的手下。也许是在侦察城市,确定已经废弃了。碧雷是个胆小鬼。没有魔法,她觉得自己毫无防备。除非确信不会受到伤害,她是不会靠近奎灵诺斯的。”
“她的战士什么时候进入城市?”
梅丹转身看着罗拉娜。“在那之后。龙离开之前指挥官不会派人进城。龙威会扰乱军队,让他们难以控制。龙都离开后,战士就会来了,做‘扫尾工作’。”
罗拉娜大笑起来。“希望他们找不到什么可‘扫’。”
“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梅丹回以微笑说,“地板会被清洁干净。”
“好了吗?”罗拉娜问。
“好了,”梅丹回答,他伸手帮罗拉娜站起来。
他们沿着楼梯上到了塔顶,面前是一个拱顶通道。穿过这个通道就到了可以俯视整个奎灵诺斯的阳台。太阳咏者和帕拉丁的牧师过去经常在节日来到塔顶,感谢帕拉丁,或是精灵所称的爱力的祝福,其中最荣耀的就是给予一切生命和指引的太阳。混沌之战后,那种仪式就终止了,现在没人来这里。那有什么用?
帕拉丁离去了。这个太阳是陌生的太阳,虽然它仍然给予光明和生命,但似乎很勉强,并不光荣。精灵本来会延续这古老的传统,因为它是惯例。大灾变后,帕拉丁并不回应祈祷,但咏者索拉斯特伦一直保留着这个传统。而年轻的国王吉尔萨斯没力气爬这么高。他以身体不好为借口,精灵就抛弃了传统。吉尔萨斯不想爬到太阳之塔顶部的真正原因是,他不想面对陷落的城市。
“当奎灵诺斯不再被奴役,”昨晚吉尔萨斯向母亲许诺,“我会回来,不管我有多老,就算骨头发响,牙齿尽落,我也要像玩耍的孩童一样爬上那楼梯,因为我会面对自由的国家和自由的人民。”
罗拉娜走到最后一级楼梯上,想起了儿子。她能看见年轻而强壮的儿子跳上楼梯,俯视沐浴在阳光下的土地,那时儿子一定还会是年轻强壮,而不是年老体衰。
罗拉娜顺着拱道往阳台上看,外面只有黑暗。碧雷手下的龙遮住了阳光。龙威让她喉咙缩紧,手掌冒汗,她不知不觉抓紧了扶手。正如告诉过梅丹元帅的那样,以前她接触过这种恐惧,知道如何克服。她走过去,直接面对敌人,久久盯着那些龙,直到在心里击败了他们。但恐惧并没有离开,它会一直在那里,但罗拉娜控制住了恐惧。
平静下来后,她环顾四周,寻找凯勒文卓斯。罗拉娜以为会看见精灵在平台上等着,但让罗拉娜不安的是,她没看见人。不过她忘了龙威的影响。也许凯勒文卓斯被龙威击垮,逃走了。
不,那不可能。只有一条路下去。他们应该会在楼梯上碰见。
也许他到外面阳台上去了。
罗拉娜正要出去寻找,这时元帅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梅丹终于爬到楼顶,长长出了口气。罗拉娜转身想告诉他凯勒文卓斯不见了,但这时她看见精灵从拱道内阴影里现身了。
罗拉娜意识到自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她受龙威影响,没有注意到凯勒文卓斯。精灵蹲伏在阴影里,似乎不能走动。
“凯勒文卓斯,”罗拉娜关切地对年轻精灵说,“你的感觉是龙威--”
梅丹元帅把龙枪靠在墙上。“想想看,”他喘着气说,“我们还得爬下去。”
凯勒文卓斯突然跳起来,手中闪过钢铁的光芒。
罗拉娜大喊一声